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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谢景衣无语的把头别到一边去,好歹是在外头,您注意一下身份好吗?
    官家一愣,清了清嗓子,“今夜诸位都辛苦了,惊扰了百姓,朕心有愧。诸位爱卿也跟着受了惊,奔波了一夜……”
    来救驾的将士同陆陆续续感到的文官们,一个个都痛哭流涕,三呼万岁起来。
    尤其是那坐着轿子脚程慢的文人们,要不是仰着头呜呼哀哉一番,要不就是挤了过来,鼻涕眼泪一把抓,歌功颂德好一阵子。
    官家虽然努力的挺直了腰杆子,但谢景衣觉得自己还是瞧见了一只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的鹌鹑。
    柴祐琛远远的对官家行了礼,拽了拽谢景衣的衣衫,“走了,同吴将军说那事儿,我便送你回去了,不然你阿娘要担心了。”
    谢景衣点了点头,也远远的对官家行了礼,又挥了挥手。
    官家眼眶一红,一副爹啊,你别走,要走带我一起走的模样。
    看得谢景衣又是一阵颓唐,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真的是逼着她怀疑人生!
    一旁的柴祐琛同老吴将军耳语完,看着他遣了人悄悄的去寻那漏网之鱼,又加快了手脚,准备护送官家回宫,方才走到了谢景衣身旁,“怎么了,不像平时的你。”
    谢景衣无力的摆了摆手,“你觉得他把你当什么?”
    柴祐琛抿了抿嘴,轻轻说道,“智慧的高山。”
    谢景衣差点儿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也忒不要脸了吧!
    难怪柴祐琛同官家二人投契,分明一个个的脑子都不正常!
    “你见过先皇吗?”谢景衣又问道。
    柴祐琛点了点头,“我小时候,点爆竹,炸过先皇的脚。”
    ……
    谢景衣震惊得合不拢嘴,过了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那你觉得,我同先皇之前有什么相似之处么?”
    柴祐琛脚步一顿,陡然转过身来,面对面的站在了谢景衣身前,认真的看了又看,突然恍然大悟道,“一样胖?”
    谢景衣毫不犹豫的一脚踹过去,柴祐琛轻轻的跳了一步,还不往抖了抖袍子。
    谢景衣一脚落空,哼了一声,又收回脚来。
    柴祐琛见她恼了,想了想又说道,“说起来,你的眼睛同先皇很像,很亮,乍一看像太阳,好像很热情;仔细一看,像月亮,冷清又疏离。”
    谢景衣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再好的铜镜也看不清楚这些细节,是以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这个样子的。
    仔细一想,先皇被人骂荒唐,被骂昏庸无能,却稳稳当当当的坐了皇位数十年,御史泣血也好,撞墙四谏也罢,他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毫不在意的继续荒唐……
    莫非,她同先皇的共同之处在于:死猪不怕开水烫?换句话说,叫做脸皮厚?
    这样一想,谢景衣又精神抖擞起来,再换句话说,这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为外物所动,是做一个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必备的美德!
    柴祐琛见谢景衣又恢复了正常,勾了勾嘴角,晃了晃手中的白灯笼,“你照着丧葬店的白灯笼给我做的灯笼?”
    适才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的,在那店里,全都是这样的白灯笼,上头写着奇怪的吉利字样,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何送葬要写吉利二字,难不成是祝愿亡者不要下十八层地狱,来世投个好胎?
    更让人无语的是,丧葬店里的灯笼一个个的又白又圆的,真像个灯笼;不像他手上这个,棱角太多,像是河蚌里刚掏出来的扭曲的珍珠。
    谢景衣咳了咳,“这可是整个大陈最契合你的灯笼了,我呕心沥血才做好的。都黄泉路上走一遭了,还不给自己加一个吉利的祝福?”
    她以前没有做过,原本也没有打算做,还是为了今日救驾之功,特意买下了那两家店的时候,顺手拿的材料,做出来,自然也就成了这个德性。
    柴祐琛轻轻的“嗯”了一声,“呕心沥血啊!嬷嬷待我如此用心,我可真感动!”
    谢景衣脸一红,别着头不言语了。
    接下来的路,柴祐琛也没有说话。
    夜已经深了,大街小巷的人寥寥无几,适才的慌乱奔走,让街上留下了无数的帕子香包之类的小物件,还有一些被踩扁了的灯笼。
    上辈子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抓到刺客,压根儿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么一出,于是胡乱的寻了个借口,算是对百姓有个交代,便把这件事给揭过去。
    这次抓了三人,兴许能够问出些不同来。
    更何况,这件事,还可能同去买凶杀谢保林的那嬷嬷有干系,这么一想,倒是不枉费重生一遭。
    远远的,便瞧见茶楼开了门,楼上雅室的灯火已经熄灭了,显然那些要与官家共进退的贵人们,在官家走了之后,都毫不犹豫的拔腿跑回家了。
    “官家一定会论功行赏,谢三你想要什么,我先去寻官家说。”在那黑暗的拐角处,柴祐琛突然问道。
    谢景衣眼睛一亮,“我想去黑羽卫。”
    她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柴祐琛的脸,却见他脸上毫无波澜,像是早就知晓了一般,疑惑的问道,“你不吃惊吗?”
    柴祐琛叹了口气,轻轻的抬起手来,拨了拨谢景衣的头发,因为钻地窖,上头沾了一些灰,“谢三能听出我的脚步声,我能听出谢三你的心声啊!”
    第139章 后生可畏
    谢景衣有些庆幸,自己站在拐角的阴影里,不然的话,柴祐琛八成就要看到,她如今就像是一只熟透了的虾!
    明明是打了一辈子的光棍,眼前这个人,他怎么就那么会呢!
    简直比周幽王都会!
    “你……”谢景衣张了张嘴。
    柴祐琛揉了揉她的头,“没有在别人那里练习过,只对谢三你一个人说。”
    谢景衣深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个人,真的会读心术吧!
    “快去吧,你阿娘还有大兄一定在里头等着你!你一定可以去黑羽卫的。”
    谢景衣点了点头,拔腿就跑,朝着茶楼冲去,临到门口,顿了顿脚,又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进了门。
    才一露面,就被谢景音抱了个满怀,“死三囡,你跑去哪里了,大兄回来说没有见着你,可把我们给吓死了。那些没有良心的人,只顾着自己,都先回去了,阿娘怎么都不肯回去,怕你来了,找不着我们。”
    谢景衣眼睛微润,“阿娘,大兄,姐姐们,我没有事,好着呢!我没有找到大兄,柴二路过把我送回来了。”
    翟氏听到了柴祐琛的名字,方才放下心来,拉了拉谢景音的衣袖,“好了,时辰不早了,有什么回家再说。”
    谢景音点了点头,替谢景衣戴好了兜帽,认真的说道,“旁人问起,你就说一直同大兄在一起。再不济……”
    谢景音咬了咬牙,“说同柴二在一起。”
    “知道了,二姐。”谢景衣心中一暖,想来永平侯府的人发现她不见了之后,说了一些风言风语,气着谢景音了。
    一家子人挤在一辆马车里,听着马蹄声,才真正的放松了下来。
    谢景衣窝在翟氏怀中,“阿娘,咱们回去煮汤圆儿吃吧,我想要吃桂花蜜馅的。”
    ……
    等吃完汤圆后,年已经彻底的过完了。
    待翟氏的屋子里熄了灯,谢景衣叫忍冬将那灯挑暗了一些,又将门关好了,方才认认真真的喝起茶来。
    她这个人,有的事情今日能办,便不想拖到明日去。
    待她喝了半碗茶,方嬷嬷终于忍不住问道,“三娘子唤老奴来,可是有事要问。”
    谢景衣又喝了一口,“我叫嬷嬷来,是想看嬷嬷是不是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嬷嬷在先皇身边伺候,可曾见过永平侯,见过永平侯先夫人?”
    方嬷嬷叹了口气,“并非老奴有意隐瞒,实在是老奴不过是个照看花草的,知之不多。先头又不明白三娘子的立场,说句逾矩的话,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到底血浓于水,老奴一个下人,不好妄议主家。”
    “哦,是吗?”谢景衣挑了挑眉,将茶盏轻轻的放下了。
    “见自然是见过的,那时候永平侯乃是官家跟前的红人,时常入宫伴驾。先夫人小字春华,当时宫里的人,不叫她公主,都喜欢叫她春华夫人。春华夫人同官家,是义结金兰的兄妹。”
    谢景衣一愣,“春华夫人同官家结义了?”
    方嬷嬷点了点头,“是的,当时官家要封春华为公主,朝臣纷纷阻拦。救命之恩虽然大,但是春华夫人出身太低微,封个县主都已经是无上荣宠了。官家脾气执拗,不喜群臣多嘴,暴怒之下,当场同春华夫人义结金兰,那时候尚且在吴地。”
    “你当时跟着去吴地了?”
    方嬷嬷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直言道,“去是去的,不过官家遇刺那一日,我并没有随侍在侧,我那时候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罢了。”
    “春华夫人是怎么死的?是因为产后病症,还是旁的?官家可着太医诊治过?”谢景衣趁热打铁,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具体是什么病症,老奴并不知晓。只是有一段时日,官家忧心忡忡的,经常砸掉杯盏,常召春华夫人进宫诊治。我听人说,乃是胎里弱症,之前因为她家中贫寒,也没有寻人看过,乃是来了京城例行诊脉,方才发觉的。”
    “后来听说是治好了,不过春华夫人生产后过了半年,便突发急诊,宫中来人的时候,春华夫人已经没了。具体是什么病症,老奴不近身伺候,也没有听到太医是如何回禀的。”
    “官家在此期间,可召过民间的大夫进宫?”谢景衣又追问道。
    方嬷嬷仔细的想了想,“时间有些久了,老奴也记不太清楚了。若说民间的郎中,官家倒是有一个很信得过的,是在吴地遇刺时,给官家诊治的那位,姓姓姓……对了姓李。”
    谢景衣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方嬷嬷没有必要说谎话,她说的旧事,也同李杏阿爹的手札对上了。
    当初官家要李郎中诊治的人,果然就是永平侯的原配夫人,她有胎里弱症,家族中多人早夭,同裴夫人如今的病症一模一样。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裴夫人同永平侯的原配夫人,是有某种关联的呢?
    “那你在吴地的时候,可曾经听说过,春华夫人还有表妹,同她一道儿进了京。游云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方嬷嬷摇了摇头,“这个我倒是不知晓。当时春华夫人获封公主,一人得志,鸡犬升天,几乎半个村里的小娘子,都跟着她来京城了,想要沾点光。可留下的人不多,大部分的,都又回去了。”
    春华夫人自己都在京城站不住脚,又何谈庇佑她人呢?
    “老奴知晓的事情,已经都说了。并非是有意隐瞒,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还请小娘莫要见怪。春华夫人没了之后,官家待永平侯便淡了些,是以后来的那些事,我们在宫里的人,也就不知晓了。”
    谢景衣点了点头,“多谢嬷嬷解惑,若是想起了什么,还请不要隐瞒。最后问嬷嬷一件事儿,先皇同春华夫人,可有私情?”
    饶是经验老道的方嬷嬷,也忍不住捂住了嘴,免得自己惊呼出声,她吞了吞口水,润了润自己干渴的嗓子,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这个老奴真的不知晓,我那会儿,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罢了。官家很喜爱春华夫人,倒是真的,宫中也不是没有流言蜚语,但并未有人撞见过。”
    谢景衣失望的摆了摆手,她还以为能够听到什么劲爆的宫廷秘史呢!
    方嬷嬷实在是待不住了,忙同谢景衣告辞,颤巍巍的退了出去,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第140章 黑羽卫
    提到黑羽卫,朝廷中人,大多数都只闻其名,未见其踪。
    在大陈开国之初,出现了一位惊艳绝伦的人物,姓高名达。这高将军权倾朝野,深受官家信任,明面上掌军,实际上皇权之下的那些暗之处,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譬如哪位大臣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哪家的娘子做下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又有哪家的纨绔整出了说不得的风流韵事,在那高将军的脑子里,全都有一笔账,算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掌权却不恋栈,文武全才,不为外物所动,宛若机关术一般可靠的高将军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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