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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节

      “那会儿您说,番狗敢犯我大陈,先从我牛格的尸体上踏过。牛安就是在那一刻,在心中发誓,一辈子都要待在您的身边,追随您,甚至做了您家中的家奴。”
    “几十年过去了,您不用再上边关,当了国公。牛安永生不忘的事情,您却忘记了。”
    “您忘记了,当年我们有多少兄弟,死在了边关的黄土里。牛安这一辈子,最恨的便是那通敌叛国之事。您以前是牛安最敬佩的人,不想,却活成了我最恨的人。”
    牛安说着,也不等扈国公说话,便径直的说起了当日之事。
    “牛茆不见之后,国公爷不是不知道是大房的续弦夫人,也就是牛竤的亲生母亲下的手。他派了我,暗暗的到处去找牛茆。”
    “我走了很多地方,四处打听。终于有了消息,边关有人泡汤的时候,意外发现了金子炎背上的刺青。于是我立即赶了过去,确定了金子炎就是牛茆。”
    “正准备回去禀告的时候,却发现有另外一拨人,也在查金家两兄弟的身世。他们一道儿被马匪所劫,年纪又差不离的,若不是我知晓牛茆身上有刺青,压根儿不知道,哪个才是牛家不见的嫡长子。”
    “我虽然不知道那帮人的底细,但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是西夏人。涉及两族,牛安不敢自专,便赶紧跑回去,告知了国公。”
    牛安说着,愤怒起来,“不想那群人胆大包天,遣了人追随我而来,孤身求见国公爷。国公爷听说公子是金子炎,不是金子君,十分的失望。见了那个西夏女人。”
    “是一个嬷嬷,一举一动都气度不凡,上门便自报,金子君乃是西夏李氏族人。”
    朝堂上一下子哗然了。
    旁的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么?李乃是西夏国姓,李姓的贵族多半都是皇亲国戚。那金子君的身世便耐人寻味了。
    西夏与大陈比邻,西夏皇帝李常即位之时尚未成年,由母亲梁氏垂帘听政。梁氏专横铁血,经常同大陈摩擦,边关这几年来,都十分的不太平。
    官家一力主张新法,为了的便是充盈国库,想着等到李常成年之际,西夏国内皇党同太后党矛盾空间,趁着他们内忧之际,远征伐夏,有了养马地,再图燕云。
    新法这几年,确实见了成效,只不过大陈如今内忧也不少,朝中意见不能统一,也就无人提及了。
    金子君竟然是西夏贵族,那这个事情便变得复杂了。
    众人想着,偷偷的朝着扈国公和金子君看去。
    扈国公满脸怒色,就快气撅了过去;金子君则是一脸的茫然,显然并不知晓这些。
    “放你娘的狗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从未见过任何西夏人。”
    牛安失望的垂下了头,“确实见了。我亲眼瞧见,亲耳听见的。那嬷嬷说梁家如今在西夏只手遮天,太后十分满意小皇帝李常,不愿意李家出个厉害人物。但人找到了的事情,西夏有不少人知晓,他们不要厉害的金子君,但需要带一个不厉害的金子君回去。”
    “金家有两兄弟,若是不提那个刺青,外人根本分不清。扈国公答应了,并且提出了条件,要了西夏五千匹骏马,那五千匹骏马,如今就藏在京城外三十里地的一个山坳坳里。”
    柴祐琛听到这里,突然插嘴道,“确实有五千匹马。御史台已经叫人把那山坳坳盯住了。”
    扈国公一听,再也按捺不住,对着柴祐琛猛的袭来。
    他以力量见长,走路带风,周围的文官都大吃一惊,朝一旁闪躲而去。
    柴祐琛却是纹丝不动,硬生生的接了扈国公一掌,一个反手,将他压制在地。
    “一把年纪了,如何不听劝告呢?金子君早就说了,他不是我的对手。而你,不是他的对手。文官弱鸡?现在还给你,弱鸡……哦,还老。”
    扈国公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柴祐琛已经坐在他的背上了,那姿势,像是优雅的骑在马背上,准备出城去郊游一般。
    他这样一想,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就这么一瞬间的时间,禁卫军已经将站在这个朝堂之上的所有牛家人,全部都控制住了。
    柴祐琛淡淡的挑了挑眉,“私藏五千军马,意图京师,勾结异族,让西夏贵族统领我大陈之军。此刻你还要说,是欲加之罪么?”
    “我柴祐琛可没有那本事,凭空在京郊变出五千马来。我若是有那般本事,大陈何愁不一统天下,收复燕云?”
    “你为了事情不败露,甚至亲手设局,杀死了自己的亲孙子牛茆。金子炎虽然一贯冲动,但他却十分的听金子君的话。又不是头一次上战场,为何那日像是疯魔了一般,不管谁来都拉不住他?让他领着我大陈的先锋部队,中了西夏埋伏。”
    “西夏劝降金子炎,声称他才是西夏人。金子炎并非死于西夏人手中,反倒是死于自己身边兵士的乱刀之下。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所有人都说他想回西夏去,所以故意带着同袍入了敌营。”
    “牛安,你告诉大家,金子炎为何非要追过去?”
    牛安叹了口气,“因为金子炎活着,乃是隐患。国公爷遣人告诉他,说梁昭,也就是当日来攻打陈营的西夏将领……若是抓了他来,可将功抵过,抵消金子炎是西夏人的罪恶,继续让他留在陈军之中,可以继续同金子君在一起。”
    “可怜金子炎,到死的时候,都真的以为自己是西夏人。”
    扈国公听着,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了那么多,有一点解释不通。老夫在大陈贵为国公,便是我的子孙撑不起家业,也不至于就立即败落了下去。我为何要通敌,甚至杀死亲孙子,就为了捡回来一个金子君呢?”
    “他叫金子君,可不是人见人爱的金子!老夫不服。”
    第479章 不服不行
    先前扈国公驳斥,说柴祐琛乃是欲加之罪,内阁那些老贼们,多半亦是认同。
    可别说御史们个个都高风亮节了,说白了都是玩儿官的,谁还不知道,漆家戳了柴祐琛媳妇儿一针,这丫的像是疯狗一般,见人就咬,这不咬到牛家头上了,合情合理。
    可现如今他再这般说,却是没有几个人信了。
    大陈缺马,宛若夏日缺冰,冬日缺碳,懒汉缺媳妇儿!
    柴祐琛再本事,那也凭空变不出五千匹嗷嗷叫的西夏马来,栽赃给扈国公。都是看上峰脸色吃饭一路吃上来的,扈国公那副被踩了痛脚的模样,谁看不出来呢?
    所以说,自古以来,武将哪里斗得过文臣,屁股一撅,人就知道你要拉的是什么了。
    收了人家五千匹马的证据摆在那里,这不是通敌是什么?
    扈国公的疑问,用不着柴祐琛回答,他们个个都想得清楚,整得明白。
    官家年纪一日大过一日,太后一天老过一天,长江后浪推前浪。齐家称霸这么些年,势头看尽了。除非剑走偏锋,搞出谋逆逼宫之类的惊天大事来。
    谁都能够看出来,大陈的天下,迟早是官家的天下。
    尤其是这两年来,黑羽卫强势复苏,同御史台一唱一和的,说他们是疯狗,那真的是委屈狗了。简直比狗还疯,像是脱缰得野马,见一个踹死一个的。
    而牛家,在后族五大家中,更是最最尴尬的一个。若非牛家执掌一方军权,不同于文臣,早就不知道被踹到那个角落里去了。军权这种东西,当然是握在自己手中令人放心。
    齐家自己个也出了不少掌军之人。牛家若是扈国公一死,便毫无价值了。
    扈国公两头不靠,官家胜利了,他是后族一派,得死;太后胜利了,他活着还好,他若是死了,那牛家便彻底没落了。没有本事,又知晓太多秘密的人,往往是死得最早得人。
    他是必须剑走偏锋,金子君便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金子君为人方正,又同金子炎感情深厚,对牛家抱有天然好感,父母是西夏人又如何,他并不想做西夏人。牛家豁出去庇护了他,看在金子炎的份上,他也不会做出危害牛家的事。
    捧出了战神金子君,再凭借牛家的势力,西夏的里应外合,未必就不能在这京中,另择新主。
    二来,就算血浓于水,金子君到底还是惦记着西夏,要重归故土,他一回去,便是西夏皇族。牛家若是要谋逆,便有西夏支援,若是不谋逆,在大陈没有容身之地后,还能够去西夏,被金子君庇护。
    柴祐琛依旧是面无波澜,那模样,好似在说今日朝食是吃胡饼子,还是阳春面一般。丝毫看不出来,他正在置人于死地。
    “原因有二,一则,你快死了。”
    “二则,金子君并非普通贵族,他是西夏皇帝的亲哥哥。”
    朝堂上又炸开了锅。
    扈国公眼中的光,瞬间消失了。
    “原来如此,柴御史可真厉害,一个晚上,能查到这么些东西。牛安,你被人当枪杆子使了,还不知道呢!”
    柴祐琛摇了摇头,“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何况,我可没有说,昨儿个才开始查。只是昨夜里才有了证人牛安,说通了我想不明白的关键环节。”
    “你虽然年纪大了,但不至于在我手底下走不了一招,原因便在于,你已经病入膏肓,活不了两年了。这一点,叫个太医来把把脉,便知晓了。”
    “金子君的身份,不过是我猜测而已。不过看你的样子,我猜得没有错。西夏当年皇子失踪之事,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不过时隔多年,已经鲜少有人记得了。”
    “当时正值牛家守边之际,是以牛茆同金子君,才能够被同一拨马贼给掳走。别的人不记得,当时在现场,还接着西夏皇子失踪一事,打过胜仗的扈国公,不能不记得。”
    “我之所以这般猜测,是因为不是任何一个西夏贵族,都有那个本事,运五千匹马进大陈的。若金子君只是普通的皇亲国戚,那他回去,西夏多了个将军,梁太后乐得高兴!”
    “可若他是皇帝的哥哥,那西夏那边的举动,便能够理解了。”
    现在的小皇帝多好欺负啊,搓扁揉圆随便你,搞了金子君这块硬骨头回去,那不是吃汤圆都硌牙么?万一人家要当摄政王,甚至弄死小皇帝,自己个当皇帝呢?
    不管金子君做何想,在梁太后眼中,他就是天上掉下一个搅屎棍啊!
    ……
    大陈朝今日的早朝,一直到天快黑了,方才结束。
    说是早朝,其实朝了一日。进门时还被所有人羡慕的扈国公,出门时便已经成了阶下囚。
    官家拿着汤勺,搅拌了一下碗里的肉,怎么也吃不下去,索性便不吃了,将那勺子一扔,往旁边一仰,躺在了柴祐琛的腿上。
    一旁的太监总管瞅着,见怪不怪了,站在那里,像是一个石化了的菩萨。
    “小琛,杀了牛,朕本该开心,可那坨金子,却十分的碍眼,叫人烦闷。”
    柴祐琛推了推官家的脑袋,他就不明白了,官家为何不喜欢坐凳子,非要坐在榻上吃饭,还三五不时的躺过来。就是他这般黏糊糊的模样,世人才以为他们是契兄弟。
    不用开口,他都知道,站在一旁的老太监,脑海里已经脑补了好一出见不得光的大戏。
    “说了不要叫我小琛。”柴祐琛又推了一把。
    官家纹丝不动,“小时候,你总躺我腿上,我可没有推你。这牛好不好,得看听不听主人的话,他不过是怕死罢了,为何要杀牛,而不是驯服牛,让他听从我的呢?”
    不等柴祐琛回答,官家又说道,“可惜了,牛的心肠黑掉了,从我的也没有用了。毕竟能够出卖朋友,杀死亲孙子,瞒着朕同西夏人做交易,还意图谋逆的牛……哎呀,这么一说,还真不是一条好牛。”
    柴祐琛不再理会官家枕过来的头,自顾自得喝起了汤,“一头快腐烂了的牛,不值得费力气驯服。”
    官家翻了个身,又叹了口气,“牛好说。可金子君如今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你说如何是好?”
    第480章 朕的决心
    官家说着,越发的觉得愁,愁得肠子都要皱成一团了。
    “金子君乃是西夏皇子的消息,如今怕不是已经在细作的马背上,直奔西夏去了。若是咱们杀了他,那便是碍于脸面,西夏也非得找我们要个说法不成。”
    “到时候两国免不了纷争;可若是不杀他,给他送回西夏去,金子君是个能耐人物,万一他弄死了梁太后,自己个当皇帝了,那岂不是送虎归山,养虎为患?”
    “怎么想,都怎么愁。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要金子君索性为大陈效力,但我能信他,军中其他的将士,未必就能信他。”
    官家见柴祐琛还是在喝汤,气恼的坐了起来,“你这个人,怎么一直喝汤,不说话儿?”
    柴祐琛喝干了碗里的最后一滴汤,用帕子擦了擦嘴,方才说道,“哦,我打算生一个孩子。”
    “那就能解决金子君的问题了?”官家说完,猛的跳了起来。
    “什么?你要干什么?你一个郎君,生什么孩子?”官家说着,自觉有些傻缺,清了清嗓子,“咱们在说金子君呢,你好端端的,怎么说起孩子的事情了?生孩子是好事,不孝有三,午后为大。”
    柴祐琛摊了摊手,“我要同景衣生孩子,金子君,你自己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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