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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他胡乱的喝了几口,就把梨浆推到一边。家里好东西多不胜数,他要吃梨浆,不过就是为了在姐姐面前撒娇,并不是真为了那一口。
    他看看左右,直接窜到玲珑坐的坐床上,“阿姊,听说你想要出去?”
    苏昙说话的时候,嗓音压的很低,只够姐弟两个听到。
    玲珑点头,苏昙笑起来,“可是阿娘才不会让阿姊出去呢。”
    “我是为了谢救我的那人。”玲珑说着,她看了苏昙一眼,“说起来,家里谢过他没有?”
    苏昙摇摇头,“阿爷和阿兄想去亲自道谢,可是那边派人说,不用了。如果真记着这份恩情,那么不管是人还是礼,都不要去一个。”
    说着,苏昙自己都觉得奇怪。就算那人真的出身贺若家,也不必这么躲开。何况他们也只是想要道谢而已。
    “那你就替阿姊跑一趟。”玲珑冲苏昙笑笑,“我在那儿受了他不少照顾,按道理该谢的。”
    苏昙也点头,“的确是该谢,不过阿爷和阿兄之前都准备了丰盛的谢礼,结果连面都没见着。这人性情太奇怪了。我去的话,能见到吗?”
    玲珑点头,“有道理,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
    弟弟就是用来使唤的。玲珑丝毫没有半点愧疚,“难道刚才十郎说的话不算数了?”
    苏昙立刻点头如捣蒜,“算,当然算!”
    玲珑满意的笑了。
    虽然留了一只猫,但那猫在她身边呆的时日不是很长。她也不能保证,那个小道士见着自己的猫,还能想起她多久。
    若是记着还好,若是忘记了。到时候就算她这个人站在他面前,想起来了,那也差了一层。
    必须想个法子,稍微让他想起自己,却又点到为止。
    对他,可要温柔行事,既要直接,也要一弯三折的迂回。两者缺一不可。
    苏昙接了玲珑的令,过了几日就出发。他自己骑马和父母报备之后,就获准许出门了。
    苏远夫妻疼爱女儿,对女儿也格外仔细些。但对两个儿子,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家里的郎君是要继承家业,长大之后更是要顶天立地。所以也不会管束的太狠,只要身边带人,那么就让他们去。
    苏昙知道玲珑回家之前住在哪里,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家姐姐的救命恩人还在不在那里。不过贺若家那边,除了几句话之后就没有任何话传过来,更别提恩人的去向。苏昙也只有前去碰一碰运气。
    那座山连带着山脚的那一大块地方,都是贺若家的,平常人没有那个胆量靠近。他们上去,一路上简直畅通无阻,连个找药材的药农都没看见。
    到了山峰上的庭院,敲门好几次,也没见到有人开门。
    苏昙耳朵贴在门缝听了好会,的确没有听到门内有任何声音,只有主人不在这么一种可能了。
    他满心遗憾,正要往回走,心里还想着,回去之后,该要怎么和玲珑解释。
    才走了两步,身后就有仆从提醒,“郎君,前头有人!”
    苏昙下意识抬头一看,见着前面一个青衣道士向他们走来。青衣道士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容貌俊逸出尘。
    当初是贺若家的人来报信,苏家过来接人的时候也没有见到恩人本人。苏昙听姐姐说起过,只记得自家的二姊靠在坐床上,用感叹的话语道,“那是一个令人难以忘记的美人。”
    苏昙听到的时候,嗤之以鼻。他的二姊已经是洛阳里声名在外的美人,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人能得她一声美人的赞叹?
    可见到眼前道士的时候,苏昙觉得,此人能得自家阿姊那一声赞叹,简直名副其实。
    他见年轻道士背上背着一只篓子,应该是采摘药草回来。
    道士气质出众,如同一把上了鞘的长剑。哪怕未曾流露出一丝杀气,也叫人只觉得他高贵而不好亲近。
    苏昙心里以为他是贺若家的族人。不顾他已经冷下来的脸色,上前一步拜下,“小子是苏家人,这次是承受家姊所托,前来向恩人道谢。”
    元泓看面前那个向他行礼的小少年,的的确确眉目之间有玲珑的影子,面上的冰霜之色缓和了些许。
    他点点头,抬抬手让人起来,而后径自越过众人,推门而入。
    苏昙跟在身后,让一众奴仆在外面等着。
    元泓放下了肩上的背篓。这时候,一只狸花猫从庭院的树下慢慢的踱步过来。
    苏昙看到之前那个满脸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年轻道士,眉宇间的冰冷完全消融。道士弯腰下去,把那只狸花猫抱起来。苏昙甚至还能见到他嘴角的笑。
    刚才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此刻一下变得稍许允许人亲近。
    见着人的时候,爱答不理。对一只猫却有什么好的耐性。真是个奇怪的人。苏昙心想。
    元泓将橘色的猫抱好了,回头看苏昙。他很少正眼看外家之外的人,望见面前小少年容貌和玲珑有几分相似。
    这对姐弟长得有五六分相似。那和玲珑相似的容貌,让元泓心情好了几分。
    “郎君有事?”
    言语平平,可就是莫名觉得有些倨傲。
    苏昙把心头的不舒服甩在脑后,眼前的人对自家阿姊有救命之恩,倨傲也就倨傲了。
    “小子前来,是为了给恩人送信的。”
    那双灿若寒星的眸子转过来,直直望着他。不知为何,苏昙总觉得那目光里有催促之意。他伸手入怀,取出玲珑写的书信。
    元泓放下怀里的猫,伸手接过。他手指在信封口上踟蹰了会,还是忍住了,没有当着苏昙的面撕开。
    “你阿姊可还好?”
    苏昙点头,“家姊很好,说来还是多亏了恩人。要不然阿姊的腿恐怕有些波折了。阿姊原本想要亲自来向恩人道谢的,但是现在还是不能下地,所以先让小子过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苏昙觉得自己把这句话说完的时候。见到面前的道士眼里亮了。不过等他想要再仔细看的时候,眼前人已经恢复了原本模样,好像刚才是他真的看错了。
    元泓神情冷淡,不过对苏昙,还算客气。说了话之后,元泓甚至还亲自送他下山,等回来之后,他把在怀中一直还没有拆开的信封拆开,看到信封上竟然只有寥寥几句,元泓眉头顿时皱起来。
    她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消息了,他都以为,她再也不会过来。没想到她竟然让家里弟弟送信过来。
    却只有这么寥寥数句???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这个道长太难套路,不如我们把他……
    男主:你会后悔的
    第16章 狐狸
    元泓捧着手上这薄薄一张纸。纸上字迹娟秀,寥寥数语,简单的说自己眼下伤势愈合的不错,另外问他是否安好。
    言语平淡,完全不见任何缱绻之处。好像真的和老友来信似得。
    每个字都被他看遍了之后,元泓最终把手里的信纸折了两折,放在袖里。他垂眼看了一眼脚边的狸猫,之前他觉得这只狸猫和她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现在看来,分明还是像到了极点。
    他伸手过去,在狸猫的脊背上摸了两下,那只狸猫心高气傲,除去在玲珑面前乖巧万分,在他面前,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元泓从来没有见过玲珑在他跟前高高在上神情倨傲的样子,她对着他,总是笑的甜甜的,甜美里夹杂着狐狸一样的狡黠。
    明艳而夺目。
    可现在看到她送来的书信,言语疏离冷淡,完全没有之前的亲近感。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管是对着她,还是请外家和苏家对接,都从来没有透露过半分。
    可真的要疏远,为何还要亲弟弟来给他送信,直接送到贺若家,不管是面上还是内里的功夫,都做的好。
    元泓闭上眼,心中起了波澜。对着她,几乎这么多年的情绪都一股脑全都发给她了。
    “郎君?”外面传来了楼璨的声音,元泓让人进来。
    楼璨一进来,就察觉到元泓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楼璨早就发觉了,自从那位小娘子回家之后,他就没怎么见过元泓心情好过。之前的元泓如同一处冷泉,不管外面冷暖,他依然半点不变,似乎不管外面如何,和他一概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似乎沾染了些烟火气,有了人的七情六欲。
    瞧在眼里,不再和那些佛像似得,像个人了。
    楼璨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有事?”元泓开口问。
    楼璨点头,“郎主的六十大寿就要到了,郎主遣小人过来,问郎君回不回去。”
    “外祖父寿辰,自然是要回去的。”
    楼璨欣喜的笑,郎君都好长一段时日没有回洛阳了,前段时日,郎主要郎君回洛阳,商议前程,郎君都借故不去。这次愿意回洛阳,简直是喜出望外。
    “对了,那个小娘子……”楼璨开口,“小人去打听了,她腿伤好的也快差不多了。”
    这话原本是想要讨他喜欢,没想到听到他的话,面前的青年脸色反而有几分恼怒。
    没错,楼璨没有看错,就是恼怒。
    “我没有问她。”元泓开口,言语极其冷淡,只是眉宇间,还是流露出一丝恼怒。
    楼璨摸不着头脑,但见状立刻闭嘴。
    元泓一动,贴在胸口的信纸在他衣襟上一磨,提醒他之前她还令亲弟送信过来。他扭头过去。
    苏昙回家之后,直接就去了玲珑那儿,“阿姊交付给我的事都做了。”
    玲珑喜上眉梢,“那他说甚么没有?”
    苏昙摇摇头。
    玲珑顿时有些失望,不过想起元泓的脾性,也就释然了。
    “阿姊,”苏昙突然变的吞吞吐吐起来。
    玲珑不耐烦,让他有话就说,苏昙这才开口,“阿姊是不是对他……”
    玲珑自幼开始,相貌出众,不少贵族子弟对她倾心不已。自然少不了各种献殷勤的。此刻风气开放,女子骑马射箭,可放肆在外骑马驰骋。自然也不会拘束着男女往来。苏昙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有多少男子对玲珑大献殷勤。
    玲珑对男子的态度,很冷淡,甚至有几分看猴戏的味道。还
    像这样还让他去给人送信的,还是头一回。
    玲珑看了一眼苏昙,漂亮的长眉挑了挑,丝毫不否认,“他如何?”
    苏昙想起见到的那人,“长得很不错。”
    玲珑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下,苏昙摸了下被她拍过的地方,“爷娘知道么?”
    “我还没说,不过你也不准和阿爷和阿娘说。”
    玲珑突然换了面孔,苏昙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答应。
    送走弟弟,玲珑靠在那里,想到那个清冷自持的道士,拿着她的信,会是个什么样子。不由得笑出声。
    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
    她整个趴在隐囊上,想着那个清冷的道士,会拿着她无可奈何,又着恼不已,她就乐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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