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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姜稚月噤声,眨巴着眼睛看他,熬了半个夜,皮肤不见半点暗淡无光,连黑眼圈都没有,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眼眶,她是个很容易冒出黑眼圈的生物。
    贺随凑过来一点,无意间拉近两人间的距离,男生身上清新好闻的木质香窜进鼻腔,姜稚月捂住脸下意识后退。
    他的手移到女孩的发顶,警告意味十足地敲了两下:“被逮进去了,我还得陪着你。”
    姜稚月拉下他的手,声音愈发细微:“谁要你陪。”
    贺随表情淡,声音更沉:“行,我还得去捞你。”
    话音刚落,不等她再次反驳,身后的警察大叔和蔼地笑道:“小姑娘,麻烦你跟我们去趟派出所。”
    姜稚月震惊脸,下意识检查他手中有没有手铐,后知后觉她没犯事儿,欲盖弥彰地抬起藏在身后的手整理头发,“有什么事需要我配合吗?”
    贺随轻轻笑了声,接受到小姑娘不忿的目光后,敛起外漏的神情,恢复平常寡淡的模样。
    因为是姜稚月报的警,警方需要请她回局子做份笔录,顺便提供一些有关盗贼的信息。
    贺随不放心她自己去,跟着上了警车。
    姜稚月第一次坐这种车,不免好奇打量车厢中的摆设,和平常的私家车没什么区别,她扭过头看向窗外,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别样的情绪。
    “学长,你知道有种病叫做‘靠近窗户就伤感综合症’吗?”
    贺随掀了掀眼皮,强忍倦意:“放心,你还能出来。”
    姜稚月心中的那一丢丢伤感因为他这句话丁点不剩。
    天蒙蒙亮的时候,姜稚月走出问询室,里面的大叔照例问了几个问题,让她根据附近邻居提供的信息描述嫌犯的样貌。
    当时走廊漆黑一片她视野受限,隐隐约约看到是个一米八的壮汉。
    能清楚知晓民宿内住进一批学生,踩着点上门行窃,说明窃贼经常在附近打转,同村的可能性较大。
    不过这些都不是姜稚月该顾虑的,她现在该担心的是姜别回去会不会把她杀了。
    时间倒退三十分钟,问询马上结束前,警察同志突然想起没有对在场证人进行身份登记。
    当她掏出身份证,警察同志看见出生日期非要联系未成年人家属。
    姜稚月百般无奈之下,只好交出她哥哥的联系方式。
    姜别的生物钟调整迅速,五点半竟然起来晨跑了。
    他以为他可爱的妹妹专程打电话过来道歉,可没想到——
    “你好,这是虎丘区派出所,请问姜稚月小姐是您的家属吗?”
    姜别太阳穴突突发胀,咬牙挤出一句话:“对不起,你打错了。”
    警察大叔:“……”
    贺随坐在走廊的蓝色长椅上,趁她进去问话的空隙补眠,他微仰着头,后脑勺抵住靠背,双腿懒散地交叠在一起。
    过往的文员小姐姐忍不住偏头瞧他。
    姜稚月走近,张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对方还是没醒。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下他的肩膀,压低音量喊:“学长起床啦!”
    贺随睡得不沉,在她伸手试探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姜稚月指了指外面的停车区:“你看,他们一车人专程接我们出去。”
    负责人远远瞧见她,蹦跶起来冲她招手示意: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
    两人上车后,收获一车厢的注目礼。大概是很少有机会警局三小时游,其他人顶着一副“好好奇他们都做了什么哦”的表情,令贺随烦不胜烦。
    姜稚月满脑子都是怎么应付她哥,没在意他们的目光。
    返程的路上她拿出一半的时间思考,剩下的那半时间实在忍不住睡了过去。
    贺随带着耳机看锦标赛前几赛道的比赛视频,看到中途,右边的肩膀仿佛被陨石击中,侧目一看,曾经那颗撞过电线杆,撞过衣柜隔板的脑袋此刻安安静静靠着他。
    贺随瞬间懂了,为什么这颗千疮百孔的脑袋依旧能坚.挺地挂在她的脖子上。
    实在是,太硬了。
    中午一点到达学校门口,司机指挥学生下车,姜稚月应声醒来,腮帮子被某块坚硬的石头压出红印,她揉了揉僵硬的脸蛋,扭头去看是什么东西那么硌脸。
    贺随的左边肩膀是麻的,有种偏瘫的征兆。
    他眯起眼,似笑非笑问:“睡得舒服吗?”
    姜稚月舔了舔嘴角,下意识去检查她的枕头上有没有残留的异物。好在她这个人睡觉不留口水,男生的肩膀处只残留一抹温热的气息。
    她长吁一口气,真诚道谢:“学长,谢谢你。”
    贺随起身拎包,但手臂使不上劲,手中的包登时脱手掉落在地。
    姜稚月被巨大的撞击声吓得缩起脖颈,她忧心忡忡看着他的左半边肩膀,小幅度弯下腰快速捡起包。
    该不会是她脑中的知识太重,把他压坏了吧。
    姜稚月没时间多想,马上开始下午第一节 课,她下车后匆匆把包交给贺随,“我先去上课了……要是有其他后遗症,你电话联系我呀。”
    贺随舌尖顶住上颚,后槽牙轻轻磨动。转身打算回宿舍,迎面撞上一个熟人。
    他的好友某姜姓男子单手抄兜,正朝大巴车这走。
    贺随思忖两秒,尝试动了动左手,以他独臂大侠的功力,单手抡到姜别的可能性不大。
    他站在原地,静静等待姜别来到他面前。
    不等对方开口说话,贺随保持一如既往冷淡的表情:“东南方向,你现在追还来得及。”
    认识贺随六年以来,姜别第一次见他如此通人性。
    另一侧。拼命往教学楼赶的姜稚月无缘地打了两个喷嚏。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震动,她几乎是下意识转身,果不其然——
    看啊,姜别踏着勇往直前的步子向她走来。
    姜稚月睁大眼,似乎听到老巫婆狂笑的bgm,她倒吸一口凉气,拿出体测八百米的速度冲进教学楼。
    幸好教室在一楼,姜稚月狂奔进去,在陆皎皎占好的位置坐下。
    陆皎皎讶异:“稚月你是在躲追债的人吗?”
    姜稚月喘着粗气摇头:“不是,躲我哥,他杀到学校来了。”
    这节课是综合英语,上课铃打响三分钟老师也没出现,姜稚月神经紧绷时刻注意周围是否有姜别出没。
    耳畔突然响起喧闹声,整个教室沸腾了。
    姜稚月循声看去,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她哥,也就是姜别,此刻站在讲台上,手中握着一本综英的教材:“吴教授这节课不来了,我帮他代一节课。”
    姜稚月咽了咽口水,很快垂下头,默不作声拿出手机摆弄几下。
    几秒后,姜别手机震动,银行流水短信通知:【您尾号为8860卡10月28日14:05分快捷支出(保平安保险)一千三百元。】
    姜稚月的行为落在他眼里充分表现出“打我的人,花你的钱”的狂妄。
    姜别隔着老远,对台下微微笑了笑:“我们开始上课。”
    姜别初中念的国际学校,授课采取全英文教学,高考拿下满分英语考卷,托福考出令人惊叹的分数点,帮教授代课教他们这些小垃圾不成问题。
    好在姜别没有在课上难为她,姜稚月一整节课保持鸵鸟埋沙的姿势翻阅《未成年人保护法》,再过几天,她就无法享受这份权力。
    轻则罚款,重则进局子,不管哪种惩罚都会留案存档。
    会影响人未来的发展。
    姜稚月抬头看了眼讲台上的人,突然不太忍心,姜别啊,可是他们这辈人里最令长辈引以为傲的存在。
    绝对不能添上【涉嫌家暴】的案底。
    绝对不能!
    距离下课还剩五分钟的时候,姜稚月拜托陆皎皎把她仅有的课本带回寝室。
    在脑中规划好逃跑路线后,她又摘下手链和手表一并交过去,尽量保持最轻松的状态,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姜别面前。
    陆皎皎不免担忧:“稚月,你哥哥混进教室了?”
    姜稚月心生一计,悄悄趴下头说:“皎皎,台上的那个师哥讲课好温柔哦,你能帮我要个联系方式吗?”
    陆皎皎脸红,推拒道:“这事儿我做不来啦。”
    “你就说是帮朋友要的。”姜稚月双掌合十,“拜托拜托。”
    陆皎皎抿住嘴唇,表情格外认真:“无中生友,必遭天谴,但为了你的幸福,我帮你!”
    台上,姜别提前讲完ppt的内容,剩下的时间不多,他弯腰关闭电脑。凭着兄妹二人长期相处的经验,他决定提前两分钟去教室外蹲点。
    陆皎皎提前一步看穿他要走的想法,赶在他迈出讲台前站起身:“师兄请等一下!”
    速度快到姜稚月拉不住她,周围的人投来好奇的视线,姜别也站住了。
    陆皎皎咽了咽口水,一鼓作气开口:“我有个朋友,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闻言,姜别轻轻移动目光,投向她口中所谓的那个朋友——一排三座的座位区,只坐着她们两个人。
    所谓的朋友,不是姜稚月还能是谁!
    姜别识破她的诡计,试图请室友阻挠他的去路,好留给她开溜的机会。
    他盯着她们看了好一会儿,弯唇温柔笑道:“麻烦你的朋友,下课亲自来和我要。”
    姜稚月自动翻译他的话:负荆请罪,还有活路。
    她拽住好友衣袖的手指头慢慢收回来,戴上卫衣的帽子,下课铃打响后耷拉着脑袋走出教室。
    不少看热闹的同学还没离开,一个个拉长脖子等待好戏上演。
    姜稚月慢吞吞走到姜别面前,双手抄在卫衣前面的口袋里。她扬起头,余光瞥过那群围观群众,“其实,你应该感谢我的。”
    姜别面无表情问:“感谢你进局子之后还记得有我这个哥哥?”
    “不是,感谢我让全校的人第一时间知道你姜别回来了。”姜稚月一本正经说,“毕竟不是每个交换回来的学长都能被我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告白。”
    姜别眸光沉沉凝视她,“戴帽子又是几个意思?”
    姜稚月隐隐约约感受到一股寒意,硬着头皮回答:“怕你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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