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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李墨漠然瞧着这太监颤抖的背影,如姜卿儿所说他不再是他,只会惹来众人生惧,顿默片刻,目光回到奏折上,“罚一个月的月钱便是。”
    身旁的福公公听言,略带诧异,躬身道了声是,难得皇帝开了恩。
    盛京众人个个本是等着见皇帝的那心上人,结果圣旨都下了,也没将那女子带回来,纵使拂了龙颜,没有一个敢说不是的,但不少人心怀鬼胎,暗自派人前去扬州‘一探’那女子真容。
    一连几日来皇帝虽都沉默寡言,朝中权臣作的小动作自然也猜到心里,便命玄武府前去处理,最好是不动声色。
    安生没几天,长公主之子陆元澈本是在刑部务职,奏了张折子请命调去扬州务公。
    长元殿里,李墨冷着脸看了看手中的奏折,又看了看殿中的陆元澈。
    五年已去,如今陆元澈显得成熟不少,不过正小心翼翼地瞥着殿上那玄明的男人。
    李墨二话不说,将奏折砸到他头上,凶恶地驳了请命,把陆元澈赶出长元殿,这小子自来心仪卿儿,想去扬州图的什么,他一清二楚。
    每每在这种时候,李墨皆后悔为何自己不把姜卿儿绑回来,便不用担心会有别的男子靠近她了,还得让她流落在外吃苦。
    哪怕她不欢喜也好,但至少他看得到她,而不是像这样相隔千里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动不了。
    可那她双失望的眼眸让他望而却步,什么都不想听他说,便是一句‘不需要’堵住了他的所有话,也切断了他所有的关怀,思来想去,李墨还是把那恩翠与越思派去扬州伺候着。
    清晨鸟雀轻鸣,天刚亮尚在灰蒙,昨夜又在长元殿中操劳政务一宿,砚上的黑墨已干,朱批笔挂在笔架上。
    衣袍微乱的李墨靠于镂雕紫檀木椅上浅浅睡着,即使是睡颜也深锁着眉头,那微蜷的手搭在椅边,本候在身旁的太监宫女皆被赶出了殿外。
    不知过了多久,修长的指尖轻颤了一下,敲门声响起,传来福公公的声音。
    李墨从疲倦中醒来,轻揉鼻梁,声音沉哑:“进来。”
    福公公领着太监端来热水和帕子,瞧着龙案前的皇帝,略有心忧,“陛下,您又如此了,龙体要紧啊。”
    自登基初,新帝没少这样不知日夜的操劳政务,跟了这一年,福公公心思玲珑,也猜得准他的心思,无非是想求个心静。
    起初之时,新帝更甚,如行尸走肉一般过了大半年,若不是收到从扬州来的翎羽信,福公公才知道这个皇帝原来也是会笑的。好不容易有了人的生气,从扬州回来又变得冷气沉沉。
    李墨面不改色地听着福如富的话语,缓缓从椅上起身,拧尽湿帕的水,淡漠道:“除了在这长元殿批奏折,朕还能往哪去。”
    福公公道:“谢王爷不还邀着陛下去猎场来着?”
    李墨没有回应他,直到洗漱好,用干帕拭手,“今日是什么时候了。”
    福公公顿了一下,道:“七月初三,过几日便是乞巧节。”
    这乞巧节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当晚的盛京城放了夜禁,彩灯红袖不知有多热闹。
    李墨微作沉思状,将帕子扔给一旁的太监,走出长元殿,福公公跟在他身后,“陛下可要出去游玩一番,万一有别的什么收获呢。”
    李墨面不改色,并未回话,则是命他备来干净衣袍换上,便前去上朝。
    往昔盛朝的乞巧节是繁华的,战后是差了一些,但也不失热闹,各家女儿乞巧忙,也不知卿儿可也是在绣荷包,莫给了别的男子才是。
    想着,李墨有些坐立难安,满朝文武也不知皇帝是怎么了,那脸色是越来越沉,直到一声散朝,众人才松了口气。
    皇帝虽然不说,福公公是瞧得出来,他是心心念念着那扬州的美人,果不其然,第二日便称病休养,拾掇拾掇着就私服往扬州去了。
    费了几日功夫到扬州,正逢乞巧之日,街道上都摆放起了百花,彩灯,姑娘们忙得不亦乐乎,河道上水灯连连。
    福公公跟着皇帝在杏花街口,望了那间糕点铺很久,直到夜幕降临,灯火通明,街道河道上皆是男男女女,成双成对,拿着花灯,带着游玩的纸花面具。
    不知过了多久,那杏花街里总算出来一对人。
    那身着红裙的女子容颜娇媚,身材窈窕,正与刑部侍郎陆元澈一同出来游花街,二人是笑颜连连,不亦乐乎,孤男寡女,同游乞巧盛日,这意味明显。
    只叫皇帝周身气息冷了好几分,纵使这扬州夜景再美,也如同七月下大雪,福公公都觉得寒意阵阵,费了心思千里迢迢赶来,见这一幕仍谁心里都不好受。
    福公公还在为皇帝伤心呢,身旁的人已暗自跟上那二人,还躲躲藏藏的,就像个去抓奸的。
    他寻到一处卖面具的摊贩前,拿虎状纸面具便戴上,福公公只好跟在后头付钱。
    作者:我想写轻松点的皇帝追妻,他们两个问题不大,我不想虐嘤嘤。正因卿儿苦,才需要墨狗的保护和照顾。
    本意也让墨狗追妻吧,别虐了,虐狠了,我越觉得是在拆散他们。可的话,明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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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墨尽非空(3)
    自李墨来了那一趟,姜卿儿变得有些心不在焉,总是不知觉的发呆,笑颜似乎少了些。
    裴家之前来的聘礼之类的,姜卿儿将它退了回去,见到裴之岩,他有些尴尬,匆匆道了谢,两个人也别无他话可言。
    不过第二天,裴家送了别的礼来,算是裴老太送来的谢礼,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尽一份道谢的心意,姜卿儿却没有收,全退了回去,本就是因她而起,怎好收什么谢礼。
    乔昳衣忙于翠音楼的事,而青云自打恢复记忆以后,神出鬼没的,偶尔能在房顶看见他在晒太阳,还是没有以前痴傻的模样可爱。
    没过几日,姜卿儿的糕点铺重新做起生意,似乎来得人更多了,也不知是图她的糕点,还是图瞧瞧她,铺子前全是人。
    弄得姜卿儿又关上了门,让她惊喜的是恩翠的出现,来得时候身边还陪着越思,说得是皇帝让二人来扬州伺候,本开心的姜卿儿有些不自然,她又不要什么伺候,自己也能好生过。
    但见到故人,姜卿儿打心底的高兴,坐下叙旧后,得知恩翠竟与越思成了婚,虽然越思年小两岁,但二人是如胶似漆的,看得姜卿儿心头有些微妙,恩翠这丫头都成家了……
    仰卧在房顶的青云则静静听着他们的话,瞧着越思那傻呵呵的面容,心里直打鼓,不行,等把师娘带回京去后,定要师父给他也赐个媳妇。
    眼见乞巧节将近,家家女儿都置办起了针线刺绣,只愿那天能博采,求一份好姻缘。
    姜卿儿自小在烟云坊长大,习舞练琴是常事,女红之事做得少,这乞巧也没了兴趣,但恩翠道:“主子总要学着做一些,手巧一些,以后还能给夫君做做衣裳什么的。”
    说着,恩翠看向了在庭院里忙着浇花的越思,目光柔和,“总不能让自家夫君穿的总是别人做的衣裳。”
    姜卿儿瞧着她的神色,微抿唇,虽什么都没有说,但还是动手绣起香囊来,就当是练练手,恩翠说得也并无道理。
    用上好的锦布,绣了个云鹤香包,她的手不拙,虽绣得差些味道,不过一针一线的还挺好看的。
    抚着绣鹤,姜卿儿总会想起李墨来,思来想去,这香囊也送不了谁,便留着自己用,出门就去了趟香料馆,选一些较为舒缓的香,清淡不浓郁。
    回杏花街时,便见门口站了个男子,衣着不凡,身形挺拔,有几分熟悉,转过身来便是陆元澈那张清俊的脸。
    姜卿儿顿在原地,见到曾经的友人,心里总会有怀念,她也不例外,她和陆元澈已是五年不见,自当是匆匆过客,怎知他会来见她。
    像陆元澈这样的官家子弟,还跟皇室沾亲带故的又怎会记得她这样的青楼女子,可偏偏他就是来了。
    是听了皇帝的那张圣旨,才知道姜卿儿在扬州的,陆元澈五官长得开了些,不过性子还是一如从前那般咋咋呼呼,没人能管制得了他。
    听陆元澈所言,如今是做起了刑部侍郎,没有以前的游手好闲,至今没成亲,是碰巧来扬州务公,便也正好来见见她。
    当年盛京之变,李冀驾崩,陆元澈便再没能回到扬州,对往事浮沉,仍是有诸多留恋。
    姜卿儿则垂着眸,只是淡淡的答应着。
    乞巧女儿节,扬州夜景热闹,高楼红袖,河岸花灯,来往都是青年姑娘,小贩吆喝着饰品玩物。
    恩翠跟越思老早就出门闲逛了,这俩关系要好得不得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生个一儿半女。
    姜卿儿本无意出门,怎知那陆元澈风风火火的跑来,赖在她身旁,说扬州的夜景美,河边的人多,热闹非凡。
    闹得揉捏面粉做糕点的姜卿儿既无奈又好笑,“今儿是乞巧节,陆少爷也怎能带着一个女子游逛呢,若让看见多不好啊。”
    陆元澈道:“本少爷多年不来扬州了,此地变化这般大,有些认不出来了,你便当是带本少爷四处瞧瞧,若是遇到中意的女子,卿儿就当是替我把把关。”
    当年的陆元澈走街穿巷的,扬州再变能变哪去,净在糊弄她,姜卿儿听着,思绪飘远,经不住陆元澈的劝动,停下了手中的活,清水洗手。
    就是这般同陆元澈出了屋门,河岸街道,人来人往,灯火高挂,今日百姓皆夜出寻乐,官府出了不少巡护。
    来来往往,姜卿儿见了不少巡护,应是女人的直觉,她却总觉有些不对劲,是有人在跟着他们,可人之多,难能分辨。
    这一路走来,姜卿儿一面跟陆元澈笑语,一面心念周身行人,直到留心到远处柳树下,两个戴着纸面具的华服男子。
    一个戴虎面,身形修长高大,手里捏着一把做工精细的折扇,轻轻摇动,正停步观赏着河中花灯。
    一个戴兔面,身躯略胖,手指揪着一旁的柳枝,又指指河上花灯,还装模作样地道了声不错,
    这街道带纸面具的男男女女诸多,按理说姜卿儿应是不稀奇,偏偏着两人跟了她和陆元澈一路。
    姜卿儿只是暗暗瞥了一眼,不再多看,一旁的陆元澈丝毫没有察觉,还在说:“瞧瞧那个女子,长相是不错,就是有些矮了。”
    姜卿儿淡然笑了笑,心思不知觉地去往别处,有些人啊,又不是没带过面具,她念了这么久,看过一眼便知他是谁了。
    “听闻今日烟云坊坊花魁在坊前大献舞技,想来也是好久没去那处了,有些怀念。”陆元澈提议道,笑得眉眼弯弯。
    姜卿儿回应道:“如今叫曲月坊了。”
    “这都一样,无须分清楚,你懂我意思便是。”陆元澈说完,便引着她往河对岸的城东走。
    沿河岸行了一段路,见了各色娇羞女子,又有过一道人群,身后那两人还未甩开。
    姜卿儿则瞧着陆元澈的面容,这人实在,心地不坏,忽道:“这么多年,陆少爷怎还未成家?”
    往年陆元澈爱玩乐,青楼赌场皆是常去之地,侍奉在他身边的女子也不少,如今竟还是孤身一人。
    陆元澈停顿了一下,笑道:“这不是还没找到跟卿儿一样好看的女子嘛。”
    姜卿儿收回目光,不知作何回应,陆元澈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二人已到桥岸旁,此处有位姑娘抛绣球招亲,站在高楼上,生得漂亮,眉目俏丽,鼻尖上有一点小痣,娇红了脸。
    是如今的扬州刺史之女,名为魏妍初,家世高,姿色好,自然会引来众多男子的围观,喧闹,摩拳擦掌夺绣球,拥堵了一段石板路,
    陆元澈本是爱凑热闹之人,二人便停驻了脚步观望,姜卿儿顿了一下,与他道:“陆少爷不是要卿儿把把关吗,这女子挺好,试试接个绣球?”
    陆元澈瞥了眼高楼上的俏丽女子,道:“不错是不错,这样是接中了,本少爷不是得娶她了吗。”
    姜卿儿掩唇笑起来,“难道陆少爷出来不是寻姻缘的吗,一路走来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的,好不容易遇到个好的,不试试?”
    陆元澈顿了顿,看那高楼下的一众男子,人这么多,还不一定接得到,他便意思意思做个假把戏,给卿儿瞧瞧便是,省得说他故意哄她出来的。
    陆元澈挽了挽衣袖,“就当玩玩,不过人太多了,本少爷尽力吧。”
    姜卿儿点点头,恭维道:“陆少爷素来威猛霸气!奴家相信你。”
    随即,陆元澈便挤入人群中,随意的挥手,看起来还真是抢绣球的那回事,心里直犯嘀咕,他若是真的要抢,就把这些人全都赶走,他一个人抢,免得挤到他,这可真难受。
    高楼上的女子有些娇羞,捧着绣球,一双手颤得不行,斟酌片刻,她将那绣球高扬,在夜空划过弧度,往众人而去。
    一时间人群涌动,水泄不通高声争相起来,姜卿儿站得较远,仍是被挤得不停往后退,步步逼近河岸边缘都不知,身后河水清澈,花灯飘在其中。
    只见那繁花绣球在众人手中蹦跳了几下,姜卿儿则眉眼弯弯地看着那陆元澈,瞧他那行径,还真是一点都不积极呢。
    忽不知哪来的蛮子力推搡而来,姜卿儿来不及避躲,踩在河岸石板的脚猛地一腾空,她心中一凛,下意识恐惧袭来,往后倒去,只听扑通一声水声……
    夜里的河水清凉透骨,笼罩着姜卿儿的全身,河水呛入她的胸腔里,将她掩满,求生欲望使得她在河水中扑通起来,“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