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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但对倪冬来说,并没有产生任何的安慰作用。
    是前女友那又怎样呢?去年的宴随也只是傅行此的前女友,但因为他说要去泡她,傅行此记恨他到如今,此事更是成为朋友圈子里经久不息的笑话,每每说起来,大家就要疯狂嘲笑他。
    现在可好了,他又看上了一个嫂子。
    他后半辈子都别想安生了。
    倪冬,卒。
    享年24岁。
    *
    傅明灼这一嗓子出来,倪冬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是专门对兄弟的女人感兴趣,好说歹说都不愿意再和云雾来组队。
    罗晶晶跟祝凯旋组队本来就觉得不自在,听闻傅明灼如是说,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一晚上那道令人不太舒服的眼神,这下更是为了避嫌,不肯再和祝凯旋一组了。
    剩下耗子和戚园园,同样没有人肯“接盘”。
    宴随为难地看向云雾来,征询她的意见:“那……云雾?”
    “那就我跟祝凯旋一队好了。”云雾来落落大方,“没事。”
    傅行此悄悄拍拍傅明灼的头,目光里写满了嘉奖:“傅明灼,记你一次大功。今天让你吃两个冰淇淋。”
    “真的?”傅明灼很高兴。
    “真的。”傅行此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祝凯旋。
    昨天祝凯旋对傅行此“恩将仇报”的埋怨,实在是冤枉傅行此了。傅行此自己经历过前任险些被兄弟搭讪,当然比谁都明白那是种什么感受,他原本的计划是再等等,等彩排过后再去跟倪冬说明情况,因为彩排每一对伴郎伴娘免不了要有不少互动,保不齐能让祝凯旋好好醋上一醋,最好醋到忍无可忍自己找倪冬摊牌。
    结果用不着他费心思,他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倒是在阴差阳错间完成了助攻。
    接亲热热闹闹地结束,傅行此在老丈人和丈母娘的泪眼婆娑里接走了宴随。
    伴郎伴娘也一同坐着婚车离去,每一组伴郎伴娘一起坐同一辆车,去傅行此家的路上,祝凯旋和云雾来所在的这一辆车显得异常沉默。
    两人一左一右,中间隔着中央扶手,各自静静望着窗外。
    车里开着车载广播,司机没察觉出异样,跟他俩闲谈:“你们太酷了,居然穿着校服,我头一回见到这样有意思的婚礼。”
    祝凯旋很敷衍:“是啊。”
    司机忍不住回忆起过往的学生岁月,感慨万千:“现在想想读书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很快乐啊,无忧无虑的,一群朋友每天打打闹闹,校服上写女朋友的名字,谈个恋爱跟打游击战似的,现在早就分手了,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云雾来在车窗玻璃里,看到祝凯旋不太清晰的侧脸。
    他感觉到,转过头来。
    在与他对视之前,她垂下眼眸。
    司机说的,同样也是他们的青春。
    唯一的不同是,她现在就坐在他的身边。
    那么近,又那么远。
    *
    婚车队伍带着新人团队抵达傅行此家中,经过简单的仪式和休整,一行人前往嘉蓝。
    云雾来已经有七年未曾踏足嘉蓝,上一回过来,还是和祝凯旋一起来的,教导主任看着他们两个又好气又好笑,佯装板起脸孔:“你们还敢同时出现,我看着你们两个最头疼了。”
    玩笑过后,郑重其事地叮嘱他们两个:“好好在一起,珍惜彼此,争取给我做出个早恋的正面教材出来。”
    当时他们回答了什么,云雾来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尚且年幼的他们都对未来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学校里随处可见婚礼的装饰,正处暑假的周末,学校里面没有学生,平时庄严的地方,浪漫起来异常动人。
    因为仪式在学校举行,有不少当年的老师前来参加婚礼,一同见证。
    教导主任鬓角已经花白,跟两位新人打完招呼,发现了跟在后面的祝凯旋和云雾来,眼前一亮,大笑着迎过来。
    “秦主任。”两人异口同声地唤道。
    “行啊,凯旋,雾来,真行。算你们厉害。”秦主任大力拍拍祝凯旋的肩膀,半掰过祝凯旋的肩膀去看他的背,调侃道,“现在老实了,不往校服上写人家名字了?”
    秦主任看他俩一同出现,想当然地以为他们还是恩爱的一对。
    祝凯旋从善如流地解释道:“因为我现在不崇拜余文乐了。”
    “哈哈哈哈哈……”秦主任被他逗乐,更用力地拍他的肩膀,“你小子,真的是十年如一日地皮,脑瓜子跟嘴皮子是还是一样的利索,一点都没变。”
    “秦主任,您也一点也没变。”祝凯旋说。
    “你们都这么大了,我哪还能一点都没变呐?头发都白了,老了老了。”秦主任感慨着,他不忘初心,又把话题扭回来了,“行此和宴随今天结婚了,那你们两个呢,打算什么时候请老师喝喜酒?”
    空气安静一秒。
    秦主任睁着求知欲满满的眼睛等待答案。
    祝凯旋模棱两可地笑道:“有消息了肯定会请您的。”
    “别拖。”秦主任语重心长地说,“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给人家女孩子一个名分了,情侣谈恋爱拖太久不好,也不小了,早点结婚要个孩子,多幸福美满啊!”
    祝凯旋微笑着称是。
    秦主任又拍拍云雾来的手臂:“雾来,听到没,抓紧啊,老师看过不会错的,凯旋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孩子。”
    云雾来在秦主任充满了殷殷期盼的眼神中,喉头发紧,不忍秦主任失望,更不想说出实情被追问,最终,她忽视余光里的那个人,很轻地“嗯”了一声。
    *
    婚礼开始之前,新人团队进行拍外景和简单的彩排,伴郎伴娘的任务很简单,开场的时候手牵手一对对率先入场,然后站到红毯两侧,等候新人。
    祝凯旋和云雾来是最后一对,罗晶晶和倪冬,戚园园和耗子在前,依次按照婚庆团队的指示入场。
    然后轮到他们。
    祝凯旋朝云雾来伸出手,掌心向上。
    云雾来盯着那只手看了一小会,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但只是虚浮着,没有落到他掌心里去。
    戚园园和耗子站定,婚礼总导演通过麦克风呼唤:“好,接下来第三对上来,大家记住这个时间差,记住走路速度,也记住两个人的间隔,待会婚礼就按着现在的来。”
    两人一起迈上舞台的台阶,又一起走向位置所在。
    过程中,两只手数度在走路的颠簸中不小心轻轻相撞,皮肤肌理久违地轻轻摩擦,感知到对方手掌熟悉而陌生的温度,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然后再数度克制地分开,回归到互不相干的安全距离。
    导演眼尖,立刻就指出来了:“不是吧,牵手还要借位,你们也太保守了吧?!现在就算了,待会正式婚礼上记得把手拉住。”
    第7章
    一共进行了三遍彩排。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遍的时候,安全距离的火候控制技术已经突飞猛进,两只手在靠得极近的情况下,全程只碰到了两次。
    等到第三遍彩排,云雾来全部注意力都跑到手上去了,跟不跟祝凯旋肢体接触成了次要原因,她现在的心态就类似与走路要踩砖缝、看升国旗想看国旗和国歌同步到达一样,纯属强迫症发作。
    细节决定成败,设计师的世界必然是吹毛求疵容的,没点强迫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设计师。
    他们是最后一对,要走的路也是最远的,云雾来小心翼翼地跟随着走路的起伏控制手的上扬与下沉,在近到能够感知对方手心存在的距离下,愣是全程保持了零接触。
    眼见目的地越来越近,成功近在眼前,她暗暗舒了一口气。
    下一秒这口气就被吊起来了。
    “啪。”
    祝凯旋的掌心忽然往上一抬,与她的手合十轻轻一撞,打破了她只差临门一脚的苦苦坚持。
    真是有毒了——云雾来颇为不爽地扭过头,看向罪魁祸首。
    祝凯旋回视,他似是不明白她的火气为何而来,微微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无辜和疑惑。
    云雾来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他是故意的,但料想他应该也没那么无聊,只好作罢,反正只是孩子气发作的小事,总不好耽误了排练,她按照流程和祝凯旋分开,站到长台两侧。
    “可以可以,完美,待会就按着这一遍来。”导演很满意,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祝凯旋和云雾来,“正式上场的时候你们记得一定要把手牵起来。”
    彩排结束以后,背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团队跟着新人团队一起在学校里面拍照。
    高三四班是当年傅行此和祝凯旋的班级,经过学校和现高三四班同学的允许,他们前往教室取景。
    高三的学生是没有完整的暑假可言的,课桌上、抽屉里堆满了书,高考倒计时簿带着王者般高高在上的气场,悬挂在黑板报中央最显眼的位置。
    毕业以后,大家多多少少都回去过自己的高中学校看望老师,但像今天这样穿着校服进到教室里,在堆满书和试卷的课桌前坐下来是头一次,空气里有淡淡的纸张和印墨的味道,混在窗外馥郁的花朵芬芳里,每一口呼吸都能嗅到青春的饱满滋味。
    那感觉说是时光倒流都不为过。
    一对新人坐在教室中间,三对伴郎伴娘分别于左右后围绕,依照摄影师的指示摆出各样的pose拍照。
    摄影师:“新人托腮互看,伴郎伴娘们不要抬头,装作奋笔疾书就行,大家随意一点,就想象你们当年读书那会上自修课的样子。”
    云雾来照办,从桌上拿起一只笔,旋开笔盖。
    旁边的祝凯旋也拿起了笔,半趴到课桌上,桌椅对于人高马大的男人而言略显局促,他伸展开来的手臂越过了三八线。
    薄薄的校服之下,两人的手肘若有若无地贴在一切。
    云雾来扭过头去看了三八线一眼,确认是他过线,底气瞬间就足了。
    祝凯旋看懂她的眼神了,垂眸看了三八线一眼。
    大约一秒钟以后,他收回手臂,回到自己的领地。
    身处教室,大家的状态都很好,摄影师指挥好姿势,准备开拍,嘴里数起倒数:“3,2,1。”
    读书那会,他们不是同班,几乎没有待在同一个教室里面学习的机会。
    印象中仅有一次,那天学校组织了秋游,但是秋游地点在锦城臭名昭著,不少学生都没参与,不去秋游的学生就留在学校自习。那天两人闹了点不愉快,为什么闹矛盾已经无可考究,总归左右不过是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云雾来拒绝搭理祝凯旋,而他胆大包天,趁班主任都去带队了,直接跑到他们教室来参加自习,堂而皇之地坐到了她同桌的位置上。
    他一本正经地打开作业本,故意撑开手臂,侵犯她的桌面领地,抵住她的手肘。
    她不想理他,往旁边挪,他就锲而不舍地跟过来。
    她继续躲,他继续追。
    谁也不说话,互相较劲。
    等到他霸占了她整张桌子,她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