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紫扭头白了父亲一眼，撅起小嘴儿：“爸，谁都知道钱是好东西，但是该拿的拿，不该拿的不能拿，咱们要讲信用。”
    “唉，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给你们娘俩着想吗？”萱大勇闷着脑袋坐到炕头上，点起一根烟，“吧唧吧唧”抽起来，老脸一阵红，一阵白。
    萱紫犹豫片刻，拉长脖子，偷偷跟老娘咬了咬耳朵。
    “你是说真的？”沈东菊激动的拉住女儿的手，满脸的不敢置信。
    “应该是真的吧？唐哥说怕你把花扔掉，所以才这样说的。”萱紫略带兴奋的低声解释道。
    “这这这……”沈东菊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怎么可以，该是他的就是他的，咱们家可不能做亏心事儿。”
    “妈，瞧你说的，唐哥才不是个贪财的人呢。”萱紫白了老娘一眼。
    “好好好，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还不是冲着我家闺女？”沈东菊意味深长的说道，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只有过惯苦日子的人，才会明白丰衣足食有多么的不易。
    “妈……”萱紫狠狠跺下小脚，羞得俏脸通红，故作不依道：“不许胡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再说，唐哥已经有女朋友了。”
    沈东菊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多稀罕，这年头的好男人都是抢回来的，小唐又没有结婚，我相信我家的宝贝闺女绝对能行的。”
    “说话也不脸红，哼，人家不理你了。”萱紫再次跺下小脚，扭过头去看那盆摆在炕边的泪婆娑了，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的，怎么会价值百万，心里头却是越来越甜，唐哥真是为了我吗？
    唐宋知道自己到了医院后，众女不可能让他轻易跑出来，索性将车停在路边，想着心事儿，打开车窗，仰靠在椅背上，沉默的吸着烟，烟雾袅袅，蒸蒸腾腾！
    老头，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唐宋在心里默默问候着这个已经年华不再的老男人。
    是他将自己从小拉扯大的。
    是他将自己扔到酒缸里的。
    是他强迫自己学医的。
    是他逼迫自己修炼功夫的。
    可以说自己的每一次成长，都伴随着他的影子。
    他是那么的无耻，是那么的卑鄙，是那么的下流。
    他教会自己的第一个人生哲理就是：男人不流氓，别在世上活，男人不喝酒，别在世上走。
    所以，在他的言传身教之下，自己懂事儿之后既耍流氓又喝酒。
    这个老混蛋！
    每当想起自己小时候做过的那些丢脸的事情，唐宋都恨不得给老头下包耗子药，弄得他以后阳痿不举，做不成男人……当然，年过八旬的他，现在还能做男人吗？
    唐宋在心里龌龊的想，偷偷的笑，越笑越心酸，不得不承认，好像他真的有点想家了。
    家，是的，每个人都有家，那是他的家，不管是苦是乐是哭是笑，那里永远是他的家，特别是当他打过那个电话之后，他发现自己愈发想念自己的家了，就像无数个日日夜夜，曾经想念过她一样。
    她是谁？
    每当想起她，他就会忍不住的脸红，带着一种深深的歉意与愧疚。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现在回想起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当时居然会有那么的禽兽，只是为了一时好奇，便毁掉了一个纯洁无暇的小尼姑的清白。
    后来，小尼姑被罚面壁思过，而他则被道貌岸然的老头带走了，小尼姑的师傅老尼姑静安师太没有说什么，只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可是，这件事情真的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自那时开始，小尼姑的身影便深深缠上他的心头，使得他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魂牵梦萦……
    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将她娶回家做老婆，可以见到她了吗？
    泪婆娑是苦寂庵的圣物，其神奇贵重之处，似乎也只有每任的苦寂庵庵主才能明白。
    这次，他在世俗之中偶遇一株泪婆娑，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他希望接回圣物的是那个小尼姑……朦胧！
    或许，老尼姑给她起这个法号的寓意，就是希望她能够专心修行，朦朦胧胧，如雨如烟，尘埃落地之后，可以了无牵挂。
    真的可以了无牵挂吗？
    唐宋发现，这个时候自己的问题好像特别多，愈发的多愁善感起来，心中急切的想要见到她，又怕见到她之后的尴尬，想说声对不起，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啪！”
    唐宋抬手煽了自己一个巴掌，口中大骂：“呸，逃避不是男人，做过错事就要勇于承担，怎么可以不把她娶回家做老婆呢？”
    “啪！”
    又是一个巴掌，口中大骂：“你个混蛋王八蛋，你可知道人家由于你的流氓受过多少的苦？”
    想起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女孩，要去冷冷清清的山洞中住上一年，无论寒暑刮风打雷下雪不得离开一步……
    “啪啪啪啪！”
    唐宋登时左右开弓，又煽了自己一串嘴巴，煽过之后，心中果然舒服多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搁在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唐哥，我想亲你了，你真是太伟大了，你简直是我的偶像，是我人生中指路的明灯，我发现，我快爱上你了哦。”萱紫的声音从话筒中滔滔不绝的冒了出来。
    “别说废话，说答案。”唐宋此时确实懒得跟她斗嘴。
    “小屁孩，少瞎蹦词儿，是不是那边答应一百万了？”唐宋径自问道。
    萱紫兴奋的叫道：“哇，唐哥你真是太聪明了，我对你的爱意简直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又好比……”
    唐宋蹙紧眉头，登时打断她的话语：“再废话我挂电话了哈！”嘴边却是酿出苦笑，宁肯付出一百万也不肯见自己吗？什么时候苦寂庵这样有钱了？
    “好，我不废话了，真是的，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见钱不眼开吗？”萱紫说是不废话，可是仍然改不掉废话的毛病，估计是太激动了吧！
    “唐哥，他答应了，说可以出一百万，但是，他又说，如果一百万多一分钱，他就不要了，嗯，我现在说的可是原话。”萱紫重点陈述了最后一句。
    显然，她现在的心情也很紧张，对于一个贫苦家庭出身的孩子来说，一百万，或许她只能远望，又或许她只能靠做梦才可以够得到。
    由此想见，她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忐忑，又是多么的复杂，貌似她现在只是一个高中生，能有如此的心理承受能力，一遍又一遍的给她打电话，说出那挂着一串零的价格，没有被金钱迷了双眼，已经实属不易。
    唐宋深深喘出一口气，声音低沉：“你告诉他说，泪婆娑不卖了，等我过去后会马上把它砸掉。”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话筒里登时传来心跳的声音，还有粗重的喘息声。
    “放心，一百万，我会一分钱不少的给你的。”唐宋说完，不等她说什么，挂断电话，启动汽车，朝着萱紫家的方向驶去。
    “来电话了，来电话了……”
    “来电话了，来电话了……”
    “来电话了，来电话了……”
    唐宋任由手机来电铃声响起，却是没有接电话，下一刻，他将车稳稳的停在萱紫家的门口，拉开车门下车，走了进去。
    “唐哥……”
    “小唐……”
    “花呢？花在哪里？”
    “小唐你别冲动。”沈东菊看到他的那副表情，立刻感觉到了情况不妙，下意识的劝说道。
    唐宋阴沉着脸色摆摆手：“伯母你放心，这儿盆花我买了，一百万，明天我会一分钱不少的拿给萱紫。”
    “不是，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沈东菊忽然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
    唐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说道：“伯母，我明白我在做什么。”
    沈东菊……愣在原地，深深的叹息一声，又赶紧追上去。
    “萱紫，花儿呢？”唐宋进入堂屋，问道。
    “花儿在里面！”萱紫说着撩起门帘，此时她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似乎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圣旨，无法违背。
    “伯父好，身体好些了吧？”唐宋进到里屋冲着萱大勇打声招呼，看都没看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一眼，抬脚走到炕边，双手抱起花盆就要朝地上摔下去。
    “南无阿弥陀佛！”肥头大耳的男人突然起身喧出佛号，让人诧异不已的是，他发出的却是女声，一声仿佛从天外飘来的佛音，纯纯粹粹，飘飘渺渺，犹如天籁。
    萱紫愣住了。
    萱大勇愣住了。
    沈东菊愣住了。
    不可思议，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唐宋微微一愣，随即转身注视着那个男人，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他，笑着说道：“佩服……跟我走。”说完，怀抱着泪婆娑，扭头朝外走去。
    肥头大耳的男人眼神平静的跟随出去。
    萱紫想要追，却是终归没有追出去。
    唐宋看着男人上了车，缓缓发动汽车，朝着不知道的方向驶去，是的，现在他的脑袋里已经乱成一团，完全是在凭本能做事儿，至于车该驶去哪里，现在很重要吗？
    车厢内很静，除了汽车疾驰呼呼摩擦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