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手下动作不停，脑子里将孙法医的话过了一遍，然后问道:“进行毒理检验了吗？”
    孙法医点头，“正在进行。”
    正说着，门口处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女声:“我们正在查一些失踪人员和到现场时就已死亡的人，她们之间很可能有联系。”
    来人是有段时间没有见过的晏云影，跟在她身后的，依旧是姚副队。
    伊芙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相关人员有多少？”
    “三个失踪人员，两具尸体，到现在都还没有查明身份。”晏云影淡淡说道。
    自从那次打赌输了伊芙没接着找她麻烦之后，她就改变了对伊芙的看法，态度说不上有多好，起码是公事公办没有再故意找麻烦。
    这么说一共是五个……
    伊芙下意识捏了捏手指，看向晏云影，“你认为是连环案？”
    “我们开过侦查会议，目前都是这么认为的。”
    “案子延续时间呢？”
    “十年。”
    “受害者的大致情况呢？有什么关联或是相似性吗？”
    “都是女性，年龄都在十三四岁到十八九岁之间。”
    还都是花季少女，刚盛开就被摧残了。
    伊芙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专挑女性或孩子下手的案件。
    抿了抿唇，她想起了刚刚孙法医提起的尸体，问道:“你怀疑那具浮尸是第六个受害者？”
    “也许是。”晏云影脸色有些难看，眼底下一片青黑，明显是很长时间睡不够了。
    伊芙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她的专业性和敬业程度，当即也点点头，“我知道了，处理好这具尸体我马上就过去检验。”
    “麻烦你了。”晏云影得到想要的答复，带着姚副队往出走，在门口又转过身来，幽幽地看了秦晋辉一眼。
    秦晋辉:“……”
    那眼神怪瘆人的，他什么时候得罪过那女人吗？
    李浩有些幸灾乐祸地瞥了他一眼，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呵呵，秦师兄，你要保重身体啊！”
    看晏云影那样子，大概是查到些什么了，当初秦晋辉往她身上喷了些东西，让她被群狗追了几条街，最后还撞到垃圾桶撞出来一具尸体，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秦晋辉一脸茫然地看着李浩，完全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李浩翻了个白眼，装！接着装！
    很快老人的尸体检验完了，伊芙交给助手们包裹好，将尸体送回停尸间。
    浮尸经过浸泡，腐烂的速度会加快，所以伊芙在刘警官将他之前说的那些骨头拿过来时，她只是吩咐李浩将骨头收起来放好，优先去处理那具浮尸。
    在检验尸体之前，伊芙先查看了近海现场和尸体解剖照片，从发现尸体到解剖完成她都一一过目了。
    看完之后她就明白为什么孙法医要过去求助她了。
    尸体从海里捞上来的时候，尸身已经严重腐烂，没有头发，五官模糊不清，大面积的皮肉已被鱼蟹等咬噬过，面目全非。
    伊芙注意到，其中一张照片上显示，死者只穿了一只红色的袜子。
    查看过照片后，她开始按照要求构建死者的部分生理外形特征，等到完成后，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死者的年龄在十五到十八岁之间，亚洲人，这些和之前孙法医得出的结论一样。
    尸表已经检测不出有用的线索，伊芙让助手直接清理尸体。
    骨头清理完毕就直接送到了验尸间，伊芙手指拂过死者右盆骨上边缘下方一条不规则曲线，说:“肠骨嵴部分熔合在一起。”
    说着，她又拿起一块锁骨，指出咽喉末端存在类似不规则的情况，“中间锁骨松果体也是一样的情况，长骨上处于生长期的膝盖骨存在着不同程度的熔合。”
    晏云影有些焦急，“还有别的吗？”
    “身高大约一米六三。”比起她的烦躁，伊芙显得淡定多了，“骨头没有什么不正常或异常的情况，也没有什么新的或已经治愈的骨折。”
    晏云影看了看死者的舌骨，说:“孙法医说她的舌骨完好无损，证明她也不是被勒死的。”
    伊芙闻言拿起一个小的卵形碟状骨和两块细长的骨刺放在戴着手套的掌心里，“在死者这个年龄，舌骨翼和身体还未骨化，这就意味着它具有弹性，所以能承受相当的压力而不会骨折。”
    晏云影蹙眉，“所以她还是有可能是被勒死的？”
    “勒死、闷死、毒死还是捅死，骨头告诉我什么，我就只能告诉你什么。”说着，伊芙将舌骨放回了原处。
    “到底是哪种？”晏云影磨了磨牙，认为她是在卖关子。
    伊芙扫视一眼骨头，说:“她不是被抢杀的，也不是被棍棒打死的。她的尸身上没有子弹射入或射穿的伤口，没有骨折，没有切伤，也没有砍伤的痕迹。”
    “也就是你从这具尸体上一无所获？”晏云影有些泄气，如果伊芙·法伯都验不出来，她真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伊芙继续说道:“死者的肺部早就找不到了，所以我们无从知道她入水的时候是否还有呼吸。海里的食腐动物吃掉了她的眼睛，所以也没办法检查淤斑的情况。”
    淤斑是在静脉受到愈来愈强的压力时毛细血管破裂所引起的红色斑点出血。由于颈部持续受到压迫导致回流至心脏的血液淤积，所以当脸部皮肤，尤其眼睛周围出现淤斑，则明确表明受害人是被勒死的。
    晏云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所以她入水时到底是死是活都没办法知道？”
    伊芙说:“可以看看能不能提取些硅藻试试看。”
    “硅藻？”晏云影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东西有什么用？”
    “那是一种在水里或潮湿的陆地发现我单细胞藻类，一些病理学家认为，吸入水会导致硅藻渗入肺泡系统和血液中，随后会在脑部、肾部一记其他器官，包括骨髓中沉淀下来。他们把硅藻的出现看做是溺水死亡的征兆。”
    晏云影瞥了瞥她，“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听上去好像不太相信这套理论？”
    伊芙耸耸肩，“我不相信沉入水中的尸体硅藻就不能进入。我想要确定的是另一件事。许多硅藻种类只生存在特定的地方，所以可以对尸体中的硅藻群与不同地方的硅藻群对照样本进行比对，这样就可以确定特定的微环境了。”
    “你的意思是使用那些硅藻来缩小尸体曾经所在的地方的范围？”
    “没错。”伊芙点头，“在清理尸体之前，我取了样骨进行dna检验，检查一下骨头里的骨髓，对了，还有那只袜子，需要交给法证专家去检验一下。”
    目前能验的都验了，只能等着检查结果出来。
    晏云影也知道急不得，吸了口气，转向伊芙说:“上次的事情我该请你吃顿饭赔罪的，可是前一段时间一直没有机会，既然今天碰上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伊芙抬眸看着她，“我这边还有一个案子，你有兴趣接手吗？”
    晏云影:“……”
    她们确定是在同一个频道上说话的吗？
    虽然不明白伊芙是什么意思，但晏云影还是回道:“接，怎么不接。你负责的案子一般都不普通，相信这件会是这样。”
    伊芙摘下手套，扬起一个极清浅的笑容，“那就边吃边谈，走吧。”
    说罢，率先走了出去。
    身后几人:“……”
    你确定要在吃饭的时候讨论尸体？你不觉得恶心，我们觉得啊，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顿饭了！
    晏云影突然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开这个口了，有种想抽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不过，出去前，她幽幽地看了一眼秦晋辉的方向，露出一个冷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惜她不是君子！
    这顿饭几人并没有走太远吃，心里记挂着那些骨头，伊芙决定就在事务所的食堂解决，帮晏云影省钱了。
    虽然是在食堂解决的，但李浩还是去找厨房给他们重新炒了几个菜，回去的时候看到了一大盆西红柿炒鸡蛋，差点吐了。
    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一个法医事务所的食堂会有这道菜，都不觉得恶心吃不下的吗？
    还是说法医都有着非一般的心理素质？
    饭菜还没端上来，晏云影就迫不及待地问伊芙关于那个案子的事情。
    伊芙本身知道的也不多，基本就是将刘警官说的复述了一遍。
    “古代的人骨？”晏云影听了就兴趣大减了，就算是谋杀，年代这么久远，凶手都不知道死多少年了，这种案件警方是不会受理的，也就像eh这样的事务所为了研究而去检验。
    伊芙却是摇了摇头，“到底是不是古代的尸体还有待检验。我之所以跟你说，只是因为那具骸骨跟你手头上的这个案子有相似点。”
    晏云影一愣，“女性，十三四岁到十八九岁之间？”
    “没错。”伊芙说着，工作人员将饭菜端了上来，还有一大盆鸡汤，是周朝晖吩咐过，只要看到伊芙过去吃饭就给特意做的，让她补补身子。
    看着那一大盆鸡汤，伊芙额头上滑下几道黑线，不动声色地将汤推到了旁边秦晋辉的面前。
    秦晋辉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起身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
    晏云影在看到这盆鸡汤的时候思绪就被拉回来了，脑子里将那些尸体骨头什么的全抛开了，勾唇笑了笑，拿着碗去盛汤。
    “砰——”
    看似十分不小心的，她将一大盆汤撞翻了，滚烫的汤瞬间就洒了一桌，往秦晋辉的身下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