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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节

      “上元节那玩,你亲了我,又问我当不当你的夫婿,我答应了。今日我亲了你,此乃两情相悦,你我虽未过三媒六聘之礼但已情定,你若是临阵脱逃,便是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捉回来!”
    “你在外做生意与人往来的确是在所难免,但明显对你动了情的那些,无论是男是女,都得提防着。那珠绿已对你倾心,未免日后由情生怨生恨,怡翠楼还是少去为好。”
    “日后再想听琴,便来府里寻我。”
    ……
    绫罗坊外,被灌了一脑袋浆糊的小暖走路都是飘的,第一次听三爷说了这么多话,她根本就回不了神。
    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呢,她到底干了啥?
    回到家后,小暖心绪烦乱地站在梧桐树下抠树皮。见到在从田里忙碌一日归来的娘亲带着风露回来了,小暖异常心虚地低头,把抠下来的树皮用脚踢进大黄窝里。
    秦氏立刻觉察到了闺女的不对劲儿,洗干净手和脸走过来,把唇贴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这么热!绿蝶,快去请华郎中!”
    小暖赶忙道,“女儿没发烧,只是吃了些酒,有点上头。”
    “怎么又吃酒了呢?”秦氏看着女儿驼红的小脸心疼着,赶忙让翠巧准备了醒酒茶喂她吃下去,便给她脱了外衣让她躺下,自己坐在旁边,拿起扇子一下一下地给她扇凉。
    “这日子过得真快,春天刚来,怎么转眼就入夏了呢。”秦氏轻轻说着,“咱们今年虽然没种粮食,但家里的存粮够吃一年的;铺子的生意有你在,一天赚老些钱;庄子里的棉花眼看着长到大腿高了,早上开一大片花白花的花,到了傍晚的时候就变成红色的,特招人稀罕。再过几个月到八月十五时,棉桃再开花咱就能摘棉花织布卖棉布了,没多久了,是不?”
    “嗯。”小暖应了一声,她也是两辈子第一次见棉花开花,那大朵儿,比起芝麻花、绿豆花来,是真得好看。
    “你爹当官就让他当去,你奶奶和你爷爷在村里撒钱买面子就让他们买,陈家人围着他们转悠就让他们转悠。只要他们不打你和小草的主意,他们过什么日子娘都不眼气,咱们现在的日子多好啊,不难受了,嗯?”
    娘是以为她看着爷爷奶奶村里、县城里四处嘚瑟炫耀陈家和渣爹,心里难受了,所以才去喝酒消愁的么?
    小暖翻身趴在炕上,向棉花心里的小肉虫一样蠕动到娘亲怀里,“女儿不会为他们的事儿难受。”陈老爷子和皮氏现在也老实了,不敢到她们一家面前嘚瑟,小暖才懒得打理他们。
    秦氏叹息一声,“还骗娘!不是为了他们,还有什么事儿能让你为难成这样?难不成会是为了大郎去京城找你爹的事儿?”
    秦大郎喜欢巴结着渣爹,是他没眼光,小暖连听都不想听,怎么可能为了这个难受。
    让她心乱的是三爷啊,被三爷灌了迷魂酒,她的脑子到现在都是晕的,没有一点真实感,又觉得对不起娘亲。
    若是她真跟三爷在一起了,娘亲期望的安乐小日子便一去不回头了……
    “风露不光功夫好拿虫也厉害,都没见她怎么找,棉花上躲着的虫子她一拿一个准儿。”秦氏见闺女不说,便抱着她继续唠家常让她松快松快,“岭嫂的儿子函昊也是,眼神跟老鹰似的,虫子在他们眼里就跟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娘不服气都不行。咱家的鸡今年下蛋多,都是他俩的功劳。”
    棉花上捉的虫子都被装在小瓶子里带回来喂鸡了,娘亲在这生态农业管理方面,实在是个高手。
    “他们功夫好,干什么都厉害。”小暖嘟囔一句,三爷也功夫好,自己没有功夫,自己是个菜鸟,捉不到虫子……
    秦氏摇头,“张冰就不成,他只能跟着大黄挖洞找兔子。小欢虽然没有风露他们厉害,但这半年也跟换了个人一样,心里有谱眼里有活儿,干啥都像回事儿……”
    听娘亲不住地夸余小欢,小暖心里更难受了。她要是喜欢余小欢多好,余小欢讨娘亲喜欢,还能陪着娘亲种田。
    三爷来了能陪着娘亲种田吗,他能给棉花捉虫吗,能带着大黄挖洞找兔子吗?
    听着娘亲絮叨,小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三爷带着他那一帮子暗卫入赘到她家了,来了后就把娘亲种的菜苗和庄稼全拔了,地被他用石头砸结实弄成演武场,娘亲哭了,大黄刨不了洞气得跳脚,小草拿着棍子追得三爷满场跑。
    小暖惊醒后趴在炕上就想,不行啊,三爷的画风跟她们家格格不入啊!想了半夜终于想明白该怎么说服三爷的小暖精神抖擞地穿上衣裳准备去谈判时,却被绿蝶告知三爷已经连夜进京了。
    “走了?”小暖忽然觉得压在身上的大石头没了,颠颠地跑到绫罗坊干活。
    到了绫罗坊后处理了没几桩事,黄子厚便进来回话,“吴恙昨夜跟粮官在一家瓦子里密谈,天亮才出来。”
    小暖翘起嘴角,朝廷刚下令,要农人将芒种节田里要收的粮食八成上缴。这八成中三成是田赋,余下五成算朝廷从农人手里买的,交粮的当场给现钱。这种做法必将大大充实官仓,吴恙等人近两月的筹谋付之东流。且入夏后多雨粮食不易存放,砸在吴恙等人手里粮食无法变现的话,亏本是免不了的。
    朝廷这一招敛粮虽然霸道,但实在是高,也不晓得是哪个有脑袋的朝官的主意,竟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虽然朝廷的政策变动让她失去了一巴掌拍死吴恙的机会,但小暖也高兴,这样总比粮价失控民心不稳的好。
    “朝中有能人啊!”小暖站起来,伸伸疲累的小腰。
    京城易王府内,二皇子柴严易笑道,“如此一来,粮库充盈民心安定,前方将士也能安心抗敌。三弟这计策实在是妙!”
    第三三七章 通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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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前,严晟给二哥送信,向他提起让各地衙门以买粮的方式将夏收的粮食全都收入官仓的计策。这主意别出心裁,柴严易与谋士几经商议后决定向建隆帝献策,建隆帝着内阁连夜商议后,第二天早朝就颁下圣旨,令大周主产粮的二十六州,夏收粮留足农人自给后,全部缴入官仓。
    朝廷买粮是半强迫的,粮价也比如今市面的价格低了一截但比去年秋里的粮价高了少许,是以农人虽有怨言但未激起民愤,而囤粮居奇的商家的如意算盘却被打破了。
    献策的易王得了建隆帝的称赞,被还留在宫中与他同桌用膳,共商国事,眼看着二皇子得了建隆帝的青睐,朝中有人欢喜有人愁。
    待严晟进京后,柴严易对给自己出主意的三弟自是感激不已,“三弟手下,果然能人倍出,竟能想到这样的妙计!”
    严晟微微摇头,“说来二哥不信,此计乃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这主意其实是上次小暖来看邸报时写写画画地小声嘀咕,被严晟听到的,他思考良久又与谋士商量后觉得可行,才给二哥送了密信。
    小暖是能人,但不能出,要好好藏着!
    柴严易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三弟竟有此经纬之才,愚兄实是惭愧!”
    “这不过是急中生智罢了,此策虽解了燃眉之急,但本就空虚的国库却因此举雪上加霜,待父皇回过味儿来怕是要迁怒二哥了。”
    柴严易笑容微敛,“父皇责备倒是不怕,只是此局不解,怕是朝中难以安稳,三弟可有妙计?”
    严晟微微摇头,他脑袋里倒是有几个点子,不过他能想到的二哥的人应能想到,都算不得妙计。
    若是小暖,会怎么办?
    严晟单手托腮,轻轻转着夜光杯和棋子。这次接了父皇的口谕就痛快回京,其实是为了躲开小丫头的反扑。
    因为在那情窦未开的小丫头的脑袋瓜里,她娘亲和妹妹,甚至家里那条大黄狗都比他重要,待她回村琢磨一阵,定会反过头来找自己掰扯其中的利害得失,然后最后告诉他:他俩结为夫妻不合算,不如做朋友来得自在。
    严晟微微叹气。
    那丫头怕是一夜未睡想了一串法子来跟他谈。别他他倒不怕,但她若忽然如小草那般耍小孩子脾气哭闹起来,严晟真怕自己扛不住……
    她知道自己回京后定是无语又轻松,然后又一门心思地扑在她的布庄生意上。这份情,会在她心里沉淀,然后化作思念,待过些时日,她便是想拔,也拔不掉了。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跟个小丫头斗智斗勇,严晟翘起嘴角,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柴严易把被三弟拨乱的棋子一粒粒摆好后,才笑道,“三弟这模样若是让父皇和皇祖母见到,也该安心了,是哪家的姑娘竟入了你的眼?”
    严晟看着横平竖直的棋子,轻声道,“新任的礼部员外郎陈祖谟,二哥帮我提点一二。”
    柴严易凤眸挑起,轻声笑了,“那丫头还不及你胸口高,你这算盘打得委实早了些。”
    “已经长到胸口了。”严晟声音愉悦。
    柴严易夹起一粒白子,放在众黑子之间,“三弟若想纳她为侧妃而不是为妾,怕是得费些功夫。”
    “不是侧妃,是正妃。”严晟也夹起一粒白子,放入其中,“所以才要二哥帮忙。”
    柴严易先愣后喜。三弟的母族势弱,他本以为三弟久久不肯成亲,乃是为了挑选有足够分量的妻族为他添势,没想到他却选中了白丁陈家女。
    也就是说,三弟真的无意皇位!
    还有什么比争夺皇位的血战中少了个劲敌而多了条臂膀更让他高兴的事!柴严易笑容舒展,又问指着另一枚白子问道,“此子?”
    “小弟选好了,再跟二哥说。”
    柴严易开起玩笑,“若你娶陈家女为妃,玉媛便成了你的岳母,这辈分岂不是乱了?”
    严晟眉梢微挑,“她还不够格。”
    她不够格,哪个够?
    柴严晟忽然对陈家有了些兴趣,“你那岳父看着是个通透的,提拔起来应是不难,不过他刚入礼部,得有个由头才是。下月末南诏国使节入京,便由他领了这份接待的差事吧。”
    南诏国与大周交好,南诏使节入京乃为贺圣寿,接待这样的使节乃是露脸的好差事。严晟微微点头,这差事的确很适合陈祖谟这种看起来斯文俊秀,但骨子里又能屈尊逢迎的文人去做。因为他们举止斯文谈吐非凡,显天朝威仪的同时又懂得世故,让来使宾至如归。
    但世事总是难尽如人意,他们这边给陈祖谟安排好了通天梯,却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爬,便掉了下去。
    济县城内陈府,斜靠在书房窗前软塌上让丫鬟垂腿读书的陈老爷子,正美滋滋地吃着另一个丫鬟手中的樱桃,书房窗外忽然冒出皮氏的老脸!
    “你们这俩不要脸的小骚蹄子,看老娘不打死你们!”
    就这一声河东狮吼,吓得两个小丫鬟花容失色,惊得陈老爷子一颗樱桃扔进嗓子里,卡住了!
    被卡得白瞪眼的陈老爷子,眼睁睁看着皮氏有失体统地拎着棍子进书房边骂边追打两个丫鬟,看着她碰倒了书架弄撒了砚台!说不出话的陈老爷子气急,抓起身旁的装满樱桃的盘子就向这老泼妇扔过去,结果就那么赶巧,他一脚踩在樱桃核上摔倒了。
    待皮氏把两个小骚蹄子打成落汤鸡后,心满意足地转身,才发现那动了花心的老头子早已口眼歪斜,不省人事。
    皮氏急命人把陈老爷子抬到床上请郎中,郎中诊脉后却道陈老爷子是气虚血瘀,药石无灵。
    厉氏一下就傻眼了,好端端地摔了一跤怎么就忽然不成了?
    儿子不在家,老头子这样了她该怎么办?
    “儿子,祖谟,对,祖谟!”皮氏立起来,老头子病了,该立刻给儿子送信才是,她怎么糊涂了呢!
    第三三八章 小草出马
    儿子入礼部还不满一个月,这时候派人把他叫回来算怎么回事儿?他不能死,不能有事,不能叫儿子回来!陈老爷子颤巍巍地抬起手,抖着歪了的嘴吐字不清地道,“不,没,死,我儿,不,回,回……”
    “老头子快别说了,我这就给儿子送信让他马上回来!”皮氏急匆匆地走出去,陈老爷子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皮氏虽然能说会道会惹事,但毕竟是个没经过什么大事儿的乡下老太太。丈夫病危,儿子媳妇都不在家,府里的下人们又不给力,她手忙脚乱了一阵儿后冷静下来,赶忙让人去秦家村送信,让族里派人过来帮忙。
    陈四爷和陈二爷得了陈老头儿病重的消息后,聚头商议。
    “不是前两天还好好的吗,咋忽然就病重了?”陈四爷表示不相信。他们这位大伯哥从小惯会装腔作势,粘不着碰不着的也得嚎上几嗓子,为此他们哥几个小时候没少被大人揍。
    这都什么岁数了,还来这套?
    “莫不是缺钱了,打算让济县的东家掌柜们给他送钱,让咱们给他造势去?”陈二爷拧着眉头。
    弄来钱又咋样,大伯哥和祖谟前一阵子弄了那么多钱和东西,也没见他们出钱给族里干点儿实事儿!陈家是出了个状元身的员外郎,可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如秦家多了个弃妇风光!
    看秦德在村里横着走路,陈二爷就眼气!
    “要不,把小暖叫上?怎么说那也是她亲爷爷,她不管谁管。”若是大伯哥真是装样儿,带小暖去了更解气不是?陈四爷咧开缺了两颗牙的嘴,笑得奸诈。
    陈二爷想到小暖一家就脑袋疼,“你去叫她?”
    小暖家的狗和绿蝶把门,陈四爷还真不敢去,“要不,咱找里正商量商量?”
    陈二爷立刻点头,“就是,这人老了啊,今晚脱下鞋和袜不知明早穿不穿,万一大伯哥真有事儿呢,走!”
    作为一村里正,夏秋缴粮这两个时段是最忙的时候。秦德刚从县衙门开会回来,朝廷下令要各村上缴八成的夏粮,县衙门叫他们过去摸清各村有多少亩能收的稻、麦、油菜,然后根据上中下等田的亩产量,估算出各村该缴的数目,接下来便是由里正们催缴夏粮了和算钱了。
    完不成的,得提着脑袋去见知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