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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节

      陈燕泥又小心翼翼地拿起绢花,“这红色儿真正,还有这花心,比真的还好看……”
    春花笑道,“这是太后娘娘赐给我家姑娘的两朵宫花,姑娘一次没舍得戴,还是全新的。”
    添妆,要用新东西才吉利。小暖含笑,春花比她会说话,她是一次也没戴,不过不是舍不得,而是不喜欢戴花。
    这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万岁爷的亲娘赏下来的东西,这是可以传家的宝贝,陈燕泥捧着绢花的手都哆嗦了,“小暖,这太珍贵了,我哪配戴这么好的东西……”
    小暖笑道,“绢花做出来,就是给人戴的,太后赏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我送给燕妮姐,就是出你的。”
    这是她的了,陈燕泥拿着舍不得放手,“成亲那天我就戴上?”
    “燕泥姐长得漂亮,戴花肯定好看。”小暖觉得娘亲真是会选东西,看小闺蜜这样,她这送东西的人都跟着开心。
    陈燕泥又找回了小时候跟小暖在一起的感觉,她拉着小暖一样样地看她的嫁妆,说这个说多银子,那个是她绣了多久才绣成的,比谁谁谁绣得好之类。听她把村里两年内嫁过来的媳妇和嫁出去的姑娘的嫁妆都数了一遍后,小暖听她的小姐妹跟她说悄悄话,“小暖,你见到晟王时,觉得害怕不?”
    小暖如实道,“以前怕,现在不怎么怕了。”
    陈燕泥紧张着,“我看到五哥也觉得害怕。他家条件那么好,长得也好,我觉得我配不上他,怕他不待见我。”
    陈燕泥的未婚夫名陆家达,家在济县城,家里开着两间铺子,家境自是陈燕泥家比不了的。小暖能理解她的心情,她面对她的五哥,就跟起初时自己面对三爷一样,忐忑不安。
    小暖安抚道,“他既然肯明媒正娶把你娶进门,就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你胆子比我大也比我会说,会讨长辈喜欢,嫁过去肯定差不了。”
    “你现在可比我胆大多了,不过……”陈燕泥开心得摸着绢花的花瓣,“长辈们都喜欢我,这倒是真的。”
    陈燕泥讨长辈喜欢,自己呢?小暖掰手指头数着,好像她不太讨长辈喜欢来着……
    坐了一会儿,小暖带着妹妹告辞,燕泥亲亲热热地把她送到门口,“明天我去找你吧?”
    “你明天不准备东西吗?”小暖问。
    燕泥娘马上道,“家里人来人往的,要垒锅台、杀猪弄鱼,她在家也地方站脚,去你那儿还能躲个清净,还能跟你多待会儿,等嫁了人再回来可就不容易喽。”
    小暖点头,“好,燕妮姐啥时候过来都成。”
    燕泥娘欢喜应了,抬眼却见她家小子放学跑回来吃饭了。陈小舂见到小暖和小草站在他家门口,眼睛立时就瞪圆了,“你……”
    “啪!”他娘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将陈小舂打得一趔趄差点栽倒,绿蝶和秋月左右一避,陈小舂摔了个嘴啃泥。他娘恶狠狠地警告道,“啥你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该给小暖叫什么?”
    陈小舂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不情不愿地叫道,“小暖姐。”
    小暖微微点头,这熊孩子自小就看她不顺眼,后来她们被赶出陈家后,陈小舂跟其他熊孩子,没少使坏欺负小草,若不是大黄护着,还不晓得会咋样呢。小舂他爹是陈祖谟的堂弟,啥事都看着陈祖谟的脸色,没少在村里说秦氏的坏话,这也是陈小暖和陈燕泥走得越来越远的主要缘故。
    陈燕泥很尴尬,“小暖,小舂还小,你别搭理他。”
    小暖点头,小草笑眯眯的问地上灰头土脸的陈小舂,“小舂哥,今天放学你跑过我家大黄了吗?”
    大黄踩着点,族学快放学时就跑去族学门口等着大牛他们出来赛跑。陈小舂鼓起腮帮子,“我才不跟四条腿的狗比呢!”
    “那就是输了呗。”小草拉起姐姐的手,跟陈燕泥母女告辞,去村南族学门口找大黄。她们走后,秦三奶奶叹了口气,“小舂娘,难得小暖过来一趟,小舂这样可不成。要是过了这个当口,以后你们俩家可就真走不到一块了。”
    陈小舂不服气地嘟囔,“干嘛要跟她们走一块,陈小暖不孝,她还看不起咱们不给咱们棉花籽!”
    “你个熊孩子!”燕泥娘又一巴掌把他抽回地上,“惹急了小暖,她收拾你我可不管!”
    陈小舂盘腿坐在地上不服不忿也不吭声。秦三奶奶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爹没少在家里说小暖的不是,便叹了口气问道,“燕泥,小暖给你添了啥嫁妆?”
    陈燕泥立刻道,“半匹棉布、半匹上等细绸子,两只太后娘娘赏的绢花!”
    燕泥娘听了瞪大眼睛,都说不出话了。
    秦三奶奶也吓了一跳,半晌才道,“这两块布,值多少银子咱就不算了,太后娘娘赐得东西多少银子也买不来,这是脸面。小舂她娘,你刚才给燕泥做被子用的棉絮,也是小草她娘给的吧?有些事儿,该怎么干,可不能总听家里老爷们儿的,他犟,你们就一条道走到黑啊?”
    燕泥娘轻轻点头,“婶子,我啥都明白,让您跟着费心了。”
    第一零八三章 两匹布
    小暖她们走了没多远,秦三奶奶就追了上来,跟小暖道,“小暖啊,你也知道小舂家的事儿,他娘和燕泥儿做不得主,小舂又跟他爹一样的倔脾气,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燕泥跟她娘心里都感激着你们娘仨呢。”
    燕泥娘看着爽利,也能说会道,但是他们家的事儿,都是燕泥的爹做主。他爹不是坏也不是不顾家,就是脾气犟脾气上来就动手打人,燕泥娘早就被他打怕了,不敢跟他拧着来。小暖小时候也见过燕泥挨打,他爹打起来人来眼睛都是红的,手里逮着啥就往她身上招呼,那真是往死里打。
    等他爹气儿消了,也会觉得过意不去,给燕泥铜钱买糖吃买花戴,但这能弥补得了啥,陈燕泥也怕他爹怕得要死,他爹说了啥,她都不敢不听。
    小暖点头,“三奶奶放心,我是来给燕妮姐添妆的,她大喜的日子,我不想添不痛快。”
    秦三奶奶连连应是,看着大黄和大牛跑过来,乐呵呵地笑了。
    燕泥他爹跟大牛他爹都是亲哥俩,但这亲哥俩性子不一样,两家的日子过法也不一样。大牛他爹话少,看着好欺负,谁也不得罪。燕泥他爹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地折腾,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村里人都说这样的才有出息,可现在看来,还是他兄弟会过日子。
    陈家今年能种上棉花的,可就大牛家一户!大牛比小舂还小一岁呢,跟着小草去过京城,如今还在丰园里学养马,将来不管咋样都能有个体面差事做了。看到弟弟家的日子过成这样,燕泥爹只会说是陈三熟给秦氏舔鞋底子舔来的。
    秦三奶奶叹气又摇头,燕泥爹咋就不想想,小草她娘心善,你对她好她就亏不了你。陈祖谟眼里只有他自个儿,你对他好他觉得应当,根本不领你的情呢。
    前两年陈祖谟把陈家这几个堂兄弟当棍子使,跟小暖她们娘仨作对,现在这几根细棍用不上了,陈祖谟转手不就把他们当烧火棍了吗。陈祖谟虽然不济,但好歹是在王府里做事的,若是他心里真念着老家这帮堂兄弟,能一点办法没有?
    只是他根本没想过罢了。
    陈祖谟啊,从小就心冷,只惦记着他自己个的事儿呢。秦三奶奶往前一望,恰好见到陈祖谟从族学出来了。
    再回头看看走过来的小暖姐妹俩,秦三奶奶在韩二胖店门口的木头墩子上坐下,不走了。
    陈祖谟见到小暖在村里溜达,身上还带着一串的人,就觉得来气。大黄见到陈祖谟,气势陡然就不一样了,就等着小暖一声令下,它就冲上去把陈祖谟撕吧了。
    陈祖谟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袍子,不想说话了,等着俩丫头来给他见礼。
    小草走到近前,甜甜地叫人,“爹。”
    “嗯,去何处了?”陈祖谟端着架子看小暖。
    小草答道,“我和我姐去给燕妮姐添妆。”
    陈祖谟满意点头,“燕泥与你为手帕之交,你坐拥金山银库,多为她添些嫁妆也是应该的,添了多少银子?”
    一听这话,周围人都好奇屏住呼吸听着。小草立刻答道,“我娘让我们给燕泥姐送过来一匹布、两朵绢花。”
    就这点儿啊……太寻常了吧,小暖现在怎么说也是郡主呢!
    别人只敢心里想想,但陈谁莫却将不悦挂在了脸上,惧着大黄在场他不敢斥责小暖,但摇头叹息还是敢的。
    小暖开口了,“爹爹与二肥叔是堂兄弟,一起长大的发小,三肥叔要嫁女儿,爹爹给你的侄女添了什么嫁妆?”
    根本没想过这事儿的陈祖谟理所当然地道,“家中这些事,都由你奶奶做主。”
    秦三奶奶转了转眼睛,想帮着燕泥那丫头再添点好嫁妆,“小暖啊,你奶奶是体面人,添得准少不了。”
    韩二胖看看小暖的脸色,再看看看三奶奶的,也明白了,乐呵呵地看着鸡爪子看热闹。
    陈祖谟倒背双手,含笑道,“三婶儿说的是,祖谟家中虽窘迫,但侄女成亲,两匹布还是出得起的。”
    两匹布可比一匹布、两朵布花多多了。秦氏家中的金银多得都没地方放了,做事却还是跟之前一样小家子气!陈祖谟嘴角微微翘起,这样的妇人,不管有多高的身份多少家当,都是提不起来的。
    小草歪着小脑袋开口了,“爹爹今天穿的这件袍子,是绫罗坊的新款吧?这件多少钱来着?”
    陈祖谟冷哼一声,当天下只有棉坊、绫罗、霓裳三家布庄么!
    绿蝶答道,“回二姑娘,这件不是咱们店里的。而是京城飞来绸缎庄的,这件衣裳看着虽不起眼,但用的是斜纹细绸,一件二十八两。”
    “嘶”周围人一阵抽气声,我了个乖乖,一件轻飘飘的夏衫就二十八两,这是金线织的?难怪看着颜色这么正,袍子上一道褶子也没有。
    人家这窘迫,跟他们的窘迫,真不一样呢。
    还不等陈祖谟说话,绿蝶又开口了,“这样的袍子,在京中极为流行,陈先生在贺王府行走,如此穿着很是得体。”
    陈祖谟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干脆道,“家中已经摆饭,为父先回了。你们也莫在外多逗留,以免中暑。”
    “好”小草拉着姐姐,去买猪耳朵,赵小武给了两个最大的,还添了一根大棒骨给大黄磨牙,说啥也不收钱。小暖恭喜小武喜得贵子,便拎着猪耳朵往回走,大黄的骨头,它自己叼着。
    陈祖谟回到家吃了饭,跟他娘说了给燕泥添妆的事儿。皮氏皱皱眉,“娘已经给了,照着咱们族里的规矩,给了一百文钱。”
    一百文实在太少了,陈祖谟与母亲商量道,“再添两匹布吧,也没多少银子,儿方才再外边话赶话许下了,小暖送了一匹,咱们总不能比她差了。”
    好几贯银子呢……皮氏心里不高兴,但也只得点了头,“后晌派人去城里买两匹。”
    后晌,陈祖谟派的人还没出村,小暖给陈燕泥添了半匹细棉、半匹细绸和两朵太后娘娘赐的宫花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两村里汪汪叫的狗议论的也是这件事儿!
    陈祖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陈小暖这个不孝女,又给他挖坑!
    得了,这布也不用去买了,皮氏开开心心地把银子收了起来,给儿子出主意道,“青鱼湖边的院子里,可压着不少布呢,那些布再放就让老鼠咬没了。” .
    第一零八四章 你不懂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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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玉媛嫁给陈祖谟时,承平王府还在,她的嫁妆十分之丰厚。柴玉媛嫁过来三年,至今吃用的也是她自己的嫁妆,从未向陈祖谟要过一文钱,这也是她在陈家嚣张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她陪嫁的布料都是好布,而且大半都是宫里赏赐的丝绸,这几年柴玉媛自己用掉或者赏赐下人的,还未及半数。从这里拿出一两匹来给陈燕泥当嫁妆是不错,陈祖谟道,“玉媛的嫁妆大部分都运回了京城,不知青湖别院还有多少,儿派人去看看。”
    皮氏立刻道,“她的金银细软都已运回了京城,可是布料太多,这里还放着近百匹,陪嫁的大件东西因京城的院子放不下,也都放在青湖别院中。”
    母亲好像没去过青湖别院几次吧,陈祖谟诧异到,“母亲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皮氏冷哼一声,儿子真是小瞧了她呢,“青湖别院的库房娘是没进去过,但京城院子的库房娘去过啊,你媳妇的嫁妆单子就在娘的手里,对照她京城库房里的东西和嫁妆单子,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个败家的,明知道咱们家日子不好过,过得一点不精细也不会打算,铺子都被他扔得差不多了!”
    陈祖谟点头,令人将看管青湖别院的张婆子叫了来,吩咐她取两匹布,给陈燕泥做陪嫁,“不用太好的,库房里的一般布匹就好。”
    听到老爷要动夫人的陪嫁给村姑添嫁妆,张婆子心里就不愿意了,“老爷,夫人走之前交代了,不拿着她的印信,任何人不能动库房里的陪嫁,否则夫人知道了,就会把奴婢抽成麻花。”
    陈祖谟现在就想把这老妇抽成麻花!
    皮氏皱着眉道,“不就是一个印信嘛,等我儿回京跟他媳妇说一声,给你补一个就是。”
    “老夫人,不是这么回事儿。恕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上至侯门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女人的陪嫁是她自己的东西,夫家人不得动用一针一线。”张婆子说得理直气壮,“秦家村内,老爷的侄女有十几个,这个侄女成亲您给了两匹布,下一个成亲时给还是不给?若是个个都给,夫人库房里的布料全拿出来都不够用。”
    皮氏瞪起眼睛,“让你取你就取,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张婆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分毫不让,“若是要取布,您先把奴婢打死吧。左右也是个死,奴婢不想再提心吊胆地多喘几天气儿。”
    不待老娘发怒,陈祖谟挥手道,“张妈妈所虑也有道理,此事我与夫人商议后,再做定夺,你且去吧。”
    张婆子站起来,转身就出了屋子。那手指指着她的背影,皮氏骂道,“主不主,仆不仆,这是乱家之相啊!儿啊,一个下贱的仆妇都敢当面顶撞咱们娘俩,她哪来的底气?柴玉媛背后给她撑腰呢,这个贱妇没把咱们娘俩当回事儿啊!”
    陈祖谟皱皱眉,“只是两匹布的小事儿,您莫大惊小怪。”
    “咋就是娘大惊小怪了?是她柴玉媛拿着跟针都要当宝贝!”皮氏这次就是被柴玉媛气回乡的,儿子回来,当着她的面还是维护他媳妇,皮氏不窝火才怪。
    陈祖谟皱眉,“此事的缘起乃是秦氏,若不是她挖坑,咱们岂会落到如此尴尬地境地!”
    皮氏看儿子这样,就知道柴玉媛的嫁妆是拿不过来了,便冷哼一声道,“要我说,小草她娘这事儿做的对。家里有余钱、跟嫁闺女的人家走得近,就添好布;家里没余钱又走得远的,就用差点的布。你成亲的时候,二肥他娘就送过来两百文钱并一篮子鸡蛋,咱给两匹麻布都多!小草她娘进门后,嫁妆都是交给娘,让娘随便使的,哪像小棉她娘,防着娘跟防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