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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后来先帝驾崩,太子仅八岁就继位了,崔氏许是以为母凭子贵,就开始跟庄皇后别苗头,惹出不少笑话,和是非。
    太皇太后被她气得头疼,只恨没一条白绫赐死她。
    只不过当时太子已经登基,再这样做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太皇太后时常后悔,怎么没弄死崔氏。
    容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按照法律崔氏当斩,可是斩了崔氏,怕景暄会怨我。”
    太皇太后气得头疼,闻言更是对崔太妃恨得不得了,真是一家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景暄那儿,就由皇祖母去说吧,人你先押着,处置肯定是要处置的。”
    斩不斩,才是一个问题。
    “是。”容王点头。
    “嗯。”太皇太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底想着她的景暄,才八岁,却摊上这样的母妃和母祖。
    真真是可怜。
    沉默片刻,容王再度开口:“今日进宫,其实孙儿还有一事要求助皇祖母。”
    太皇太后回神,将刚才的烦心事压在心底,望着爱孙笑道:“允承现在是摄政王了,还有何事要求助皇祖母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极高兴的。
    这一位坐镇在皇权最中心的大乾贵女,从年轻到如今两鬓斑白,说实话,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这……”赵允承以拳抵唇,俊脸微微窘迫了一下,看得太皇太后饶有兴致。
    “什么?”她内心当真好奇不已,究竟是什么事,能让自己这杀伐果决的孙儿如此踌躇。
    “我想从皇祖母这里,讨一些适合下聘的物件。”赵允承轻咳了一声:“那日皇祖母的话我听进去了,不若就在南城置办个宅子,对外称是您的娘家侄孙,娶一房媳妇……”
    太皇太后愣了一下,旋即眉开眼笑:“好,你要什么我都帮你准备。”
    至于那王府深院里的安王妃,说句实话,太皇太后巴不得她一场大病没了,好给未来的曾王孙腾位置。
    笑了笑,太皇太后又是一愣:“允承,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有心仪的人选?”
    赵允承微微一点头:“是。”随后想起了些什么,看似平静的脸庞,温度缓缓攀升。
    倒是要感谢那秦小娘子的坚持,不然这房媳妇他还娶不上。
    “哦,谁家的女郎?性情怎么样?”太皇太后甚是好奇。
    “性情温柔,知情识趣,跟我很是契合。”赵允承倒也不隐瞒,笑着说:“她是商贾家的女郎,暂且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嗯。”听说是商贾家的女郎,太皇太后微微有些挑剔,不过也没说什么,容王肯这样做已经不错了。
    想到这儿,太皇太后心中释然,慈祥一笑:“好,下聘的事就交给皇祖母吧,南城那边好像也有现成的宅子,等我让人去瞧瞧,至于你的身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你写入沈家族谱,这岂不是跟皇祖母亲上加亲?”
    赵允承失笑,然后也没拒绝:“皇祖母疼我,给我找个好辈分。”
    太皇太后笑道:“再好的辈分,也只得是皇祖母的孙儿。”
    说起洛阳沈氏,自从有太皇太后这尊金尊玉贵的贵人照拂,现在已然是个十分庞大的家族。
    现任掌家人沈淮谦,有一位早年间去世的嫡亲弟弟,因是个云游四方的医者,一生未娶,断了香火。
    把沈辉记在这弟弟的名下,再适合不过。
    太皇太后心里筹谋着,问着:“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提亲?”
    赵允承回:“明日就去。”
    那这时间还真紧,太皇太后便说:“那我现在就着人去准备,只说是替我侄孙张罗,你且放心,皇祖母不会漏了你的低。”
    “谢皇祖母。”赵允承站起身,深深鞠一躬。
    与太皇太后密谋之事,他倒是不怕黑衣知道,因为黑衣从不见太皇太后。
    他们之间有种无言的默契,白衣入宫只往寿安宫走,黑衣入宫只往福宁宫和御书房走。
    既是避免被看出异样,也是因为心里抗拒。
    白衣不想沾染皇权政务,黑衣不想面对那些他所不屑的脉脉温情。
    如此一来,倒也各自安好,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赵允承辞别皇祖母,出了宫门。
    此时此刻的寿安宫,太皇太后召曹峰和舒窈入殿,利索地交代下去:“舒窈,去库房备一份聘礼出来,按照洛阳沈家聘娶主母的规格,越快越好。曹峰,你且去南城置办一处适合的宅子,我侄孙儿不日要在京都城内大婚。”
    “喏。”
    舒窈和曹峰低着头躬身一福,随后各自分头行事,一人去了库房,一人出了宫门。
    舒窈办事很是利索,先是列出一张纳彩的单子,随后吩咐下去,让人尽快备好。
    “仔细着,大雁捡精神头足的,多备两只。”
    “喏。”
    单子上剩下的贵重物件,舒窈亲自打开太皇太后的私库,仔细甄选。
    宫人们张罗起事儿来走路带风,让平日里稍显冷清的寿安宫,生生多了几分喜气。
    太皇太后端坐寿安宫的殿中,悠闲地抿了一口宫人重新沏好的茶,很是惬意。
    曹峰在宫外也是忙得很,一刻不敢耽搁地打听着南城现成的宅子,不久之后就听派出去的人来歇脚的酒楼汇报,找着了。
    是有那么几处的。
    “大人您筛选筛选,然后亲自去瞧瞧。”小黄门道。
    “那是自然。”曹峰道。
    第二日一早,一队护送聘礼的人马打宫门缓缓出来,直接送往摄政王府门口。
    高都知听说这件事,百般不解,连忙出门迎接,见是自己的老相识曹峰,便笑着一揖到底:“曹大人。”
    曹峰连忙上前阻止,笑得很是亲厚:“我的高都知,使不得。”
    虽说自己是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红人,但是在高远面前,曹峰可不敢使威风。
    二人寒暄一番,高远笑问:“曹大人,这是太皇太后给王爷的赏赐?”
    “这次却不是。”曹峰笑着说:“太皇太后有位侄孙,不日要在京都城内大婚,这是聘礼。”
    高远就不解了,聘礼?
    “何故送到王府门口?”
    曹峰笑笑,与他解释道:“因为那位沈郎君还未入城,怕错过吉日,因此太皇太后托王爷走这一趟。”
    “原是这样。”高远笑道:“曹大人快里面请,随我去拜见王爷。”
    “好。”二人说笑着进了王府。
    这时天色尚早,平时没太多规矩的秦家园子里,听得王氏中气十足地吩咐着:“都利索点,把园子整拾干净了!长海,把这盆不开花的杜鹃给我搬到里面去。”
    接着便是一阵动响,热闹得很。
    被吵醒的秦嫀,只得无奈地起来梳妆打扮。
    “沐芮,我猜阿娘昨晚肯定一夜没睡。”
    “噗嗤。”听见小娘子这般促狭自己的母亲,梳头的沐芮和挑衣服的月英均是噗嗤一笑。
    “三娘子,穿这身如何?”
    秦嫀美目看去,一袭水色绢纱,广袖留仙裙,便摇摇头:“太素了。”
    月英好笑:“三娘子只好大红大紫。”然后便回去挑了一袭金丝秀花的窄袖罗裙。
    这次倒是颜色明艳又修身,穿在姿容艳丽的秦嫀身上,会衬得肌肤赛雪,身材玲珑。然她们家三娘子的身材,实在是过分丰腴了些,明明是十分规矩的衣裳款式,偏偏穿出了不规矩的模样。
    为她梳妆打扮的沐芮和月英,悄悄羞红了脸,认真劝道:“三娘子,这罗裙好像有些不合身,小了些,要不再换一身。”
    秦嫀试着张了一下手臂,并不觉得如何紧绷,就笑着道:“不必了,这颜色我瞧着喜庆。”
    “笑笑。”王氏来了,先是笑着,等见了女儿这身打扮,也颇有微词:“怎么这般打扮?”
    秦嫀摇扇轻笑,悠然自得:“阿娘别担心,沈郎君不会叫我吓跑的。”
    “你呀。”王氏拿她没法子,便也不再说了。
    二人都还没用朝食,便在秦嫀的院子里一起用了些,随后又用了一盏茶,只听前院的小厮在二门外来报:提亲的郎君来了。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整装待发。
    第7章
    闻今日会有郎君上门提亲,秦员外便守屋待婿,未曾出门。
    上午时间还很早,那位郎君便登门拜访。
    “快快将郎君请进来。”秦员外听到外头小厮来报之后,和管家徐七匆匆赶至门口。
    一过去二人便愣住。
    只见一队人马,正往打开的朱红大门里抬聘礼,一共是四十八台,秦员外家的前门大院险些放不下。
    “这……”秦员外喜得有些茫然,又有些激动,心里想着,难道自己昨日与妻子的猜测,是对的?
    这沈辉,果真是洛阳沈氏子弟?
    疑惑间,一道天青色的颀长身影,跟在最后一台聘礼后面,步伐如风地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年轻人呢?
    秦员外发誓,自个活了四五十载,从未见过这么周正的小郎君。
    正可谓是龙章凤姿,玉质金相,叫人顿生好感。
    一时间,秦员外十分确定,这肯定是洛阳沈氏的子弟无疑。
    同时间,赵允承也看见了秦员外,见秦员外面相红润,身形富态,便上前,微笑行一礼:“在下沈辉,见过伯父,请问您是秦伯父吗?”
    那举手投足间,充满大家之风。
    秦员外的嘴咧到了耳后根,忙满意地扶起赵允承:“正是正是。”然后略带激动地问:“郎君姓沈,又是来自洛阳,难道……是我所知道的洛阳沈氏吗?”
    可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