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便商议在府城再待两日,一道回去。
回去狠狠睡了一个懒觉,第二日一早,沈陵就饿得不行,沈全提出带他出去吃,这考完就不用吃沈全做的了,沈陵自然想吃点好吃的。
他来建康这么多天,还没好好出去逛过,这考完了自然少不得要逛一逛,父子俩找了家小馆子,那鸭血粉丝当真比他们建业县的鲜一点,又吃了一笼汤包。
这古时的口味和后代吃到的还是有些差别的,可能就是更原真一些,现代的调料加的多。
如今的建康府可没有后世那么大,但从小地方来的沈陵还是觉得很大了,果然是古代大都市,消费也高。
他还是没办法把这座府城和后世的南京城给对上,夫子庙可能就是贡院那一块地方,附近是府学。玄武湖属于城外,秦淮河那一块是著名的酒家以及风月场所聚集地,沈全自然不能带他去那里。
父子俩在建康府买了点土仪,他们这回出来考试没怎么花钱,主要的路费和住宿费都没有花钱。
沈全道:“你给你干爹买一些东西表一表心意,他给咱们省下了大钱。齐家虽什么都不缺,但你的心意总归是不同的,给俊哥儿也买些书什么的。”
沈陵点点头,他们到府城的书局逛了一下,没想到还看到了他们家做的跳棋和走得快,沈全看着就非常高兴,准备回去和家里说一说。
父子俩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堆东西,沈陵夜里才想起来,夫子来之前交代他,要去拜访一下师兄,他居然给忘记了。
张秀才的儿子在城里给大户人家的孩子启蒙,一边启蒙一边考举人,沈陵第二日上了师兄的门,特地选在了下午晚些的时候,怕师兄白天有事。
师兄和他的儿子一起来接待他的,师兄如今四十上下,小儿子同他差不多大。
张师兄道:“早听闻父亲说起过你,总是在信中称赞你,父亲这回来信说,你要来院试了,怎么不早些过来,住师兄这儿便是了。”
沈陵忙道:“多谢师兄美意,陵如今暂住亲戚家,很是方便,想着考完再来叨扰。”
张师兄瞧他进退有度,言谈举止很是沉稳,难怪父亲这般放心地放他来考院试,想想自己的儿子,再看看面前的小少年,张师兄有些后悔当初没送给父亲去教。
聊到院试,沈陵就把自己的作答说给师兄听,前面倒也还好,说到策论的时候,张师兄就沉吟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沈陵心往下沉,道:“师兄直言便是,我心中早有准备。”
“冒进了一些,这题不好说,我只能这么说,得看运气了,有些悬,不过其他地方答得不错,还是有希望的。”张师兄也不敢把话说太死。
沈陵低落了一会儿,强颜欢笑:“作答的时候也觉如此,但内心这般想的,便也不愿改了。”
张师兄鼓励道:“你第一回考,难免不太顺手。到底还是年轻,能答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张师兄这话是实话,若他这般年纪,还在想着怎么过童生呢,他瞧着这师弟当真是羡慕,他大儿子也是十八岁才过的童生,被他送去书院,火候没到。这孩子十一岁就是案首,十二岁就来考院试了,他想着是该找个时候回去向父亲讨教讨教。
沈陵婉拒了师兄的留饭,沈全还在齐宅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 那首词,我同学说押韵没押好,反正我是看不懂的,就放一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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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从张师兄家出来, 沈陵和沈全收拾一下东西就要准备回程了。赶在关城门前,他们跟着别的商队出了城门, 齐老爷的商队还要留几日, 他们找了别的商队提前回去。
这个商队走得急,基本上是连夜赶路, 第二天的下午就到建业县了。他们给家里人买了一堆东西,沈全也急着回乡下看顾生意, 他一个人先回乡下了。
沈陵给方氏三妞买了一人一根包银的木簪, 家里的女人都朴素惯了, 大多数都是木簪, 方氏最好的一支也是包银的。
给大伯母二伯母买了根木簪, 给小侄儿买了点府城孩子玩的玩具,多少都是点心意。
方氏念叨:“你自己也没多少钱, 还是个孩子,给你爷爷奶奶买点就算了, 还非得人人都给买到。”
现在过年的压岁钱方氏都是让他自己存着的,加上他给家里的生意出谋划策,也会有些奖励, 总得来说他手里头是有不少零用钱的。
三妞虽然很喜欢, 但也很心疼,她如今织布自己也攒了些私房,道:“铁娃,姐把钱给你,你存钱多不容易。”
沈陵笑着说道:“不值多少钱, 三姐,你可别给我,你马上就要说亲了,这钱攒着以后可以做嫁妆。”
三妞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含羞瞪了他一眼:“什么做嫁妆!”
方氏道:“你个万事通,样样都精通,你姐的亲事倒是记牢的。”
三妞心里是欢喜的,说明弟弟对她这个姐姐上心。
沈陵厚着脸皮讨乖:“我的亲姐夫自然得好好看,娘,你可得告诉我你看中了哪些人,我好打听打听。”
方氏笑骂道:“哪有你去打听的道理,你啊,这种事别管。”
“那不成,娘,我就这一个亲姐,得好好相看。”沈陵这是给方氏打预防针,他可不想三妞所嫁非人,女孩子嫁人是第二次投胎,他希望三妞这一生能过得顺遂一些。
三妞有些感动,脸愈发红。
方氏欣慰他有这一份心,到底亲姐还是不一样的,道:“我和你爹会好好相看的,你啊,别考虑这些。”
沈陵第二日去齐老爷家,他是齐家的常客,齐家的老仆都是看着他大的。
齐老爷见他一回来就来拜访他,任谁都喜欢被重视的感觉,收到沈陵送的礼,也很高兴地收下了,忙问他感觉考得如何。
“……见了师兄,师兄说可能还差些火候,如果运气好也许可成。”沈陵如实说道,虽然会有些失望,但他也看得开,十一岁中童生本来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十二岁中秀才更是首屈一指了,他能去考场走一遭,认真答完了题,剩下的就看命了。
齐老爷宽慰道:“你还年轻,这才是你第一回考,很少有人能一回就中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沈陵点点头,笑着和齐老爷说起考场以及在府城的见闻,齐老爷很乐意交谈,行商之人最不能少的就是信息,这信息从哪儿来,就是得多打听多聊。
齐子俊收到沈陵给他带回来的书,控诉道:“陵哥儿,你变了,咋变得和我爹一样,就爱给我带书来。”
“你都这么大了,我给你带玩的也不是事儿。”沈陵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最近又松懈了,明年春天又是童生试。”
童生试三年两次,提起童生试,齐子俊神色萎靡,虽说立志要好好读书,可真实行起来还是有些难的,他想和陵哥儿一样,但做的时候才发现这是得多大的毅力啊,每天实行这样的作息他真的做不到,时不时还要出去玩个蹴鞠。
齐子俊叹了口气:“陵哥,你是怎么做到每天坚持同一件事情的?”
人贵在坚持,沈陵也是通过这么多年养成了习惯,才能够固定下来。在古代他也没有别的乐子,反而读书成了唯一的乐子,少了电子产品的吸引,读书改变命运的想法更为强烈,他一间吃就是这么多年。
齐子俊和他不一样,他自小生在富裕之家,娘和奶奶都这般宠他,又不是和他一样的“假小孩”,这个年纪正是容易被外头吸引的年纪,做不到也很正常。
沈陵道:“其实你不必强求每日学一整天,最重要的是效率,若你能在半日内完成的事情,为何要用一整日,每日根据自己的状态为自己布置任务。慢慢地延长每日的时长,一点一点来,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他给齐子俊讲了几道题,和他探讨了一下功课,才离开了齐府。
再看过张秀才后,他本想去找张伯礼,看看他如今怎么样,谁知他先找上了门,张伯礼约他出去散散心,沈陵有些差异,认识张伯礼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他主动说要放松的。
张伯礼问他有没有比较安静的地方,沈陵想了想,带他到近郊的方觉寺。
今天沈陵看他的气色好了很多,眉宇间似乎也有了点变化,开阔了一些。
张伯礼道:“我准备出去求学了。”
沈陵震惊了:“怎么这么突然?”
张伯礼笑了笑,无奈中又有洒脱:“你也见识到我爹的与众不同了,对我来说,出去求学不是坏事情。”
“是叔叔还不能接受吗?”沈陵从他的角度想了想,还真是如此,可他这个年纪就要离开父母故乡,着实让人心疼。
“只要我没好好去考功名,他就永远不会认同。我曾以为我考上功名了也许他就会好一点,这一回我就发现,不是的,他只会变本加厉。他对科举的执着,没有人比我更懂,但,我不想活成他这样。”张伯礼苦笑。
沈陵看着被风吹落的秋叶,心里沉甸甸的,道:“可以问一下,叔叔是为什么……”
张伯礼道:“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有点不太正常。从他不能科考的那一天开始,他就走入了这个魔障。我爹曾经是个读书人,人人都说他会很有前途,他意气风发那几年交了不少朋友,后来我爹有个朋友请他帮忙……”
沈陵就像是在听一部古代连续剧,有些心惊肉跳,张父年轻时也是个善良热心的人,经历了被友人陷害,旁人束手旁观,张父得了一种病,前途尽毁。自此,张父变卖了家产,举家搬到建业县来。
这样一切也说得通了,为什么张父不爱同人交往,甚至有些排斥和敌意,为什么会对科举如此的执着,对儿子这样的严厉。
一时间沈陵对张父的怒气竟也消了一些,但他仍是不能理解,自己的执念加之与儿子身上,孩子不是工具。
张伯礼头一回和别人吐露真心:“他对旁人再无信任,总觉得别人会害他。我曾以为我长大了考上功名,他就会好,现在我发现,即便我考中了秀才,他眼里还有举人还有进士,无穷无尽。我有时候也很怕我会变成他这样,我出去求学,一部分原因是他,一部分么,是因为我还没出去看过,除了读书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陵自然是支持的,张父虽然可怜,可更可怜的是张伯礼,“另辟一片天地,没什么不好的。”
张伯礼笑着说:“我打算去北边,那边有几家书院如今还招收学生。”
沈陵没有问他费用一类的问题,想来张伯礼既然这么说了,应该是有所把握的。
“其实还是要谢谢陵弟你,那一日你点醒了我,我前面这十几年过得浑浑噩噩,活在父亲的期盼和阴影下。在府城前,我就知我希望渺茫,并不是太想去了。是我故意让自己着凉的,我本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上场的。”
沈陵诧异地看向他,竟是有些没想到,两个人已经走到方觉寺了,此时不是香火旺季,人不多,两个人就绕着方觉寺转。
“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还不如死去算了,还好陵弟你点醒我了,我的命为何不能自己做主,我得自己去争,我考科考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自己……”张伯礼眼中熠熠生辉,整个人都像是活了过来。
沈陵为他感到高兴,此时此刻沈陵才觉得他像是个同龄人,真挚地说道:“伯礼兄能够自己想通就好,不管中不中,人生又不是只有科举。”
两个人聊了很久,张伯礼像是忽然间敞开了,精气神立即就不一样了,最后进寺庙烧了柱香。
*
“下边,咱们先定一下前三,大家可有看好的卷子?”陈维庸对着几位副考官说道,经过这几日不停地疲倦,总算是进入最后的环节的,定人选和排序。
如今名字还糊着,为了保证公平,得大致定下来,才能拆封,刚刚定下了中了的卷子。
“下官觉得这份不错,策论的立意深刻,诗赋皆出彩。”
“这份是不错。”
“本官觉得这一份还不错,策论一气呵成,论述角度别出心裁。”陈维庸指出一份,其他考官一看,纷纷道:
“大人,这策论是否有些过于激进了?这墨义和诗寻常了一些。”
陈维庸沉吟,把这份试卷放边上:“那便给个前十吧。”
很快就评定出了前头的排位,主要也就是这案首,和前头的排名,后边的便无大碍。排得差不多了,他们就可以掀开封条,最后还有调整的机会。
“大人,这考生竟只有十二岁!”副考官拿着陈维庸欣赏的卷子惊呼。
陈维庸也不免惊讶,拿过那卷子,竟还真是十二岁!竟然能写出这样一篇策论,他原以为至少是有三十岁见识广博的壮年人,他们给排在了第六位,此时倒也犹豫了起来。
一般来说,太过年轻的考生他们都会压一压,以免得意忘形。但陈维庸生了几分惜才的心,道:“就放第十位吧,到底还年轻。”
反正不是前三,副考官们也没有意见,谁也不想得罪学政大人。
今年秋雨下得早,大家措手不及,赶紧抢收,今天沈家请个四个短工,家里的地多了,能种地的人少了,但一场雨,大家都只能停了手里的活,赶紧抢收。
沈陵也想下地帮忙,沈老头和沈全都制止他,说他读书人怎么能下地,沈陵可没这种观念,哪有长辈们忙成这样,他哪里能坐得下去。
大家都忙,也没人能拦着他,他就帮忙把稻子搬进家里,家里屋子还算多,一连几天抢收,天总算是出了晴,隐约漏了点光,地里的活也只剩最后一点了。
“铁娃,你别弄了,这么点活,我们来就成。”沈大擦了擦额头的汗。
沈陵穿着深色的布艺,又抱起一捆稻子,道:“没事,这样快一些。”
“秀才公,你读书人怎么还下地干活呢?”
沈陵笑着说:“没人规定读书人不能下地干活,我们家是农户,庄稼人不下地算什么庄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