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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

      年年看到这么多哥哥,很是高兴,年龄小的对年龄大的孩子天生就有一种追随,很喜欢跟着大的孩子。
    世敏已经完全可以跟着他了,世祯和世骏还小,还不适合跟着他学习,但几个孩子的学习习惯不够好,专注度不够,容易出错,沈陵在这段时间就纠正他们的学习习惯。
    “细节决定成败,也许你们觉得如今写错一个字没什么,你们不是不会,但这就表明你们不认真。如果上了考场,一个错字意味着什么,修改需要时间,涂抹影响卷容。平时不细致,别指望上了考场细致。”沈陵一脸严肃地看着下面三个孩子。
    平日里沈陵对他们很好,导致世祯和世骏以为沈陵很好说话,今天沈陵就打他们手心了。
    世敏侧头看了一眼两个挨训的弟弟,心里默哀,来的时候就说了小叔很严厉的,这两小子这几天看小叔这么好说话,还觉得他在瞎说,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世敏出生的时候,沈陵还只是童生,在家的时间多,世敏和沈陵相处最多,也最清楚沈陵对学业是什么态度,所以来这儿学习,他无比清楚将会面临什么。
    他们在淮南府待了几日,沈全和方氏跟着他们一起回建康府走亲访友,几个孩子一辆马车,上了车世祯便道:“可算是回去了,我再也不说小叔比夫子好了,小叔比夫子严多了。”
    世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了个哈欠:“早和你们说了,你们非不信。”
    世骏感觉自己的手还隐隐作痛,看着外面的淮南府,心生胆怯,还是赶紧回去吧,“大哥,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被小叔打的吗?”
    “没有,小叔不怎么打我。”世敏看到两个小的羡慕的眼神,补充了一句,“都是让我爹打的。”
    世祯、世骏:......
    如果换作他们的爹,可真不是打手心这么简单。
    世祯感叹道:“小叔可真厉害,四书五经张口就来,第几页第几页都能告诉我们。”
    世敏道:“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小叔读书的时候,爹和二叔三叔不是经常说吗,小叔读书的时候天没亮就起来了,没法看书就背书,寒冬酷暑,勤学不辍。你们看三叔在教导我们的时候,自己还在写东西。爹娘骂我们也不是没道理......”
    世敏不禁想到自己小的时候,印象有些朦胧,但他记得比较深刻的就是小叔教他读书的时候,他不怎么专心地在旁边念书,小叔却能够心无杂念地写自己的文章。
    小时候小叔对他很好,比起下面的弟弟妹妹,他和小叔的接触最多,以前不曾注意到的,如今大了回想起来,才觉得小叔真的很了不起,不是停留在大人口头上的。
    过年期间,除了放烟火的时候发生了几次小火灾,的确没什么大事情,沈陵也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在家中陪陪妻儿,和程先生聊聊各地的风土人情。
    程先生嫌回去一躺麻烦,过年就没回去,本来沈陵都打算年前让先生跟着商队早些回去。程先生觉得八月才来的,来来回回麻烦。
    沈陵在家许久未做木活,手都有些生疏,过年的时候给年年做了一套木餐具,雕了他喜欢的小鱼,勺子筷子和小木碗,其实古人不喜欢木碗,因为只有和尚才会用木碗化缘。沈陵特地做得扁平一点,不像那种碗,不然沈全和方氏看到了肯定不让年年用。
    但这个年纪的孩子用瓷碗跟碎碗机似的,木碗轻便,他掉地上也没事。
    文以苓也受到启发,画了几个童趣的图案,到时候可以印在瓷碗上,等开了年让人去打造。
    年年收到这一套小餐具果然自己吃饭更有劲了,每顿都要自己吃,就是不知道这热情能持续多久。
    在地方给他送年礼的更多了,他平日里不怎么收礼,也不爱办宴会,过年大家就有正当的理由给他送礼了。
    想做一个清廉的官还是很难的,你不收吧,他们以为你对他们有意见,或是想要和他们作对。古往今来风气就是如此,水至清则无鱼。其实收礼不收礼是无所谓的,只要上面不想搞你,你就相安无事。若上面看你不爽,怎么都能给你找出个罪名来。
    过了年初,沈陵就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了,他给自己列了一个工作计划,古人对地方治理大都觉得有事情再治理,除了危机性命以及国家秩序的事情。
    他不能触及别人的利益,能做的事情不多,但沈陵还是希望尽可能有所作为。
    他列了一个规划,从水利、农业、经济考虑一下今年可以做些什么,水利方面,淮河每年都需要加固,一个不留心很可能会决堤,一旦淮河决堤,别说官途,人生也就到这儿了。历史上淮河决堤的次数不少,尤其是雨季。
    所以沈陵把它放在首位,除了加固,最好就是疏通,现在下水挖淤泥肯定没有这个条件,淮河也有几条支流,引流是目前最好的方法。马上春汛就要来了,虽然这几年淮河还算挺乖的,但谁知道今年上游是个什么情况。
    也还好如今的淮河还有入海口,后世的淮河入海口逐渐淤积了,没有了入海口,洪灾可能更严重。但如今淮河中下游地区,还是洪灾重点区域。
    淮南这个地方和建康府一样,城市排水不畅,雨季很容易被淹。
    沈陵把水利工程放在首位,其次再是农业、经济,淮南这边农业发达,水稻小麦都能种,沈陵也很想搞一年三熟的杂交水稻,奈何他不是学农业的,只知道那叫杂交水稻,什么和什么杂交,他也不得而知,也就盼着他有生之年能够研究得出。
    要想富,还是先修路,淮南府和各个县的路他都觉得不是很畅通,也亏得有条河。若是进出都是山路十八弯的地方,注定是会穷的,平原地区永远是比山区富饶的。
    他只列了几条,一年能把自己想的做到三条已经很不错了,但如果上面不审批的情况下,大部分都实现不了。每年的赋税地方只留一部分,大部分都是上缴国库的。要做什么,都必须向朝廷申请。
    想想沈陵也不禁苦笑,连做点事实,也是四处受限制,许多时候也真不是有些官员不想做,而是根本做不成。
    年底他收到严清辉的信,他那边的当地官绅、世家、商人相互勾结,他向知府撤换官员,知府根本不管,完全是逼他和他们同谋,如今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元宵前,金大人也回来了。
    *
    “大人,怎么今日找下官?”王缯朝宋奇行礼。
    宋奇笑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不必多礼,请你喝杯茶。”
    王缯端起茶,抿了口茶,道:“好茶。”
    王缯心里头敞亮,宋奇肯定是有事情找他,心里头也在猜测究竟是何事。
    两个人就着茶聊了一会儿。
    宋奇才道:“你可认识淮南府通判沈孝原?”
    阿陵?宋奇怎么会突然问起阿陵,王缯不知他想问什么,谨慎道:“他同我那侄女婿是好友,大人怎么突然问起他?”
    宋奇笑了笑:“于他来说,是好事。你看看这几份公文。”
    下人从旁边递上来,王缯好奇不已,宋奇都说是好事了,难不成阿陵做了什么让宋奇对他另眼相看,王缯看了那几份公文,样式统一,有表格的表格规制统一,王缯一眼就明白了,这肯定是沈陵做的。
    宋奇说道:“这是淮南府递上来的,圣上很满意,不说圣上,我瞧着也很舒坦,一目了然。淮南府都是统一这样的规制,是沈孝原想出来的。”
    王缯心中也为阿陵高兴,他就知道,心中纠结了一下,道:“实不相瞒,当初下官献上来的表格,也是他想出来的。下官和他的渊源还颇有一些......”
    王缯和他说起了那一段苏州府的缘分,想想当初为了得到他指点不得不耍些小心机的少年,果然是金子都会发光的。
    宋奇惊叹道:“这么说来,他少年时就有这般奇思,那也不足为奇了。”
    不过宋奇也纳闷,他在中枢院的时候名不见经传,宋奇还是在下人的提点下才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好似绘表的确不错。
    王缯感慨道:“阿陵委实难得,不似一般农家子,下官当初也是生了惜才之心,本想结两姓之好,奈何被文家抢占了先机。”
    如今想想,也是懊悔。
    宋奇问道:“我怎么记得,令爱嫁得是兵部侍郎之孙?”
    “下官还有一幼女,养于夫人膝下。”王缯微讪。
    宋奇笑了笑,人之常情,谁不想女婿个个是助力。
    王缯道:“大人可是想拉拢.......”
    宋奇摇了摇头:“这个关口,不要轻举妄动,他是个好苗子,本官记住了。”
    王缯想了想沈陵的性子,也作罢,阿陵到底还不够圆滑。
    宋奇看着那几份文书,道:“淮南府这一套,本官想搬至京城,而后推向各地。”
    第109章 109
    元宵节,整个府城都张灯结彩, 大家还没从新年的喜悦里出来, 又迎来了元宵。
    这种时候一般府城都会人满为患,沈陵让巡逻队加强治安管理, 根据经验, 有这种大型的聚集性节日很容易会有混乱,古代的街道特别狭窄,宽一点的勉强两辆马车,一旦混乱, 很容易有踩踏。
    另外这样的日子,也是拐子最喜欢的。沈陵也是做父亲的, 如何舍得,每年官府都会收到孩子被拐的报案, 但能被抓到的寥寥无几。
    沈陵增派了护卫队, 当日进出城都必须好好检查,主要的街道口派人值守, 控制好人流量,人流多的时候, 不让进只让出, 设定好街道的进出顺序,从一个口子进一个口子出,这样更有秩序。
    这样虽然麻烦了一点, 但保证大家的安全。
    元宵节当天, 沈陵和文以苓也带年年去看灯会了, 视察下面的工作,丫鬟小厮都带足了,丫鬟小厮们都是接受过训练的,带了这么多人还被拐走的事情到底还是少见的,更多的是和家里人走散了,被拐子一骗就被拐走了。
    年年头一回看到这么热闹的场景,目不转睛,文以苓看得好笑,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沈陵抱着他,他小嘴儿张着,满眼都是新奇,看着别的小朋友拿着灯笼,他也眼馋了:“爹,爹!年年要。”
    沈陵摸了摸他的头,道:“只能选一个,你自己看好要哪个?”
    年年现在大概都是听得懂的,熠熠生辉的眼睛望着街道两旁的灯和来来往往行人手里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但他知道爹说一个,就只能一个。
    如果沈全和方氏在,年年肯定就要耍赖,但在沈陵面前,他就会遵守规矩。小孩子也是会看人下菜碟的,沈陵从来不会理会他的哭闹,久而久之,他也就知道这一招对沈陵没用。
    年年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手里拿着兔子灯笼,他指着那个灯笼激动得不行。
    沈陵看了看摊位,找到了一样的灯笼,直接买了下来。
    那小摊贩笑着问道:“老爷怎么不猜个灯谜?”
    沈陵笑着摇摇头,他们这都是小本生意,要是他这一猜还得了,买下来之后让下人抱着年年玩,他问道:“你们摆摊子都摆到几时?”
    小摊贩两首交叉插袖子里,有些惊奇这瞧着就贵气的老爷竟这么接地气,赶忙回道:“什么时候没人了就走了,今年官府管的严,街上没以前那么挤了,估计今天能早一点。”
    “生意没影响吧?”
    小摊贩受宠若惊:“没,人照样多,官府这样管一下,能过来的人更多了。”
    沈陵笑着点点头,带着文以苓和孩子走了,徒留那小摊贩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隔壁摊子的人一边吆喝着,抽个空问道:“刚才那大老爷怎么和你说了这么久?都说了什么啊?”
    小摊贩挠了挠头,他也不晓得都说了些啥,很快有了新的客人,小摊贩立即抛之脑后。
    今年元宵节得益于良好的管理,没有发生大的意外,有一对拐子也被抓住了,当街被大众打得头破血流,在淮南府算得上一件大事,拐子可是被人深恶痛绝的,官府把人抓了起来,审问看看以前是不是还拐过别的孩子。
    一时间官府备受赞誉。
    金大人也称赞沈陵的举措:“这样做虽废了些人力,却是卓有成效,这事情办得漂亮。”
    沈陵还自掏腰包,奖励了一番下面的巡铺和护卫。
    元宵节过后,沈全和方氏从建康府回来了,带回了两车的年礼,都是亲朋好友送来的。两人也算回家过了一回年,精神头都很不一样。
    不过建康府虽好,但没有他们的宝贝孙子,两个人还是放心不下这边。
    沈陵一直和文以苓说,他们这个年纪最担心的就是不被需要,不被需要就意味着没有存在价值,尤其如今他们没有事情做。所以有时候适当地装傻,假装什么都不会,依赖依赖他们,才能让他们觉得更有价值。
    这也容易,文以苓可就舒坦了,婆婆是个爱操心的,有些事情她就假装笨一点,方氏会包揽过去。
    因此沈全和方氏一直觉得儿子儿媳没有他们就会乱套,走之前还很担忧。
    *
    淮河又到了每年的治理期,每年春季开始就要加固堤岸,不然夏季暴雨容易决堤。
    他和金大人商议今年用多少的徭役,太平年间,大家都是会尽量少征徭役的,尤其如今春播,不能影响地里的活。
    沈陵便和金大人提了他的设想:“......堵不如疏,若是河床年复一年地高,总有一日会撑不住。不若加大支流,支流下面还有支流,支流连通瓦埠湖。淮南府人杰地灵,比起其他临淮河的府城,我们淮南府不易发水灾,与瓦埠湖不无关系。大人您看江南多湖泊,发大水也有湖泊蓄着,干旱时节,也有湖泊撑着。我们不若加强支流,引流至各个村镇,一是方便百姓用水,其次也是利于农业灌溉......”
    金大人沉默了半晌,道:“孝原啊,你知道的,马上就是春播了,这徭役都必须省着来,若是徭役太过厚重,下面民生哀怨,谁都知道这事情功在千秋,可孝原,你悄悄有多少人这样做呢,千秋之后我们又在哪里呢?”
    他马上要致仕了,只想安稳地全身而退。沈陵是年轻人,还有一腔热血,到底还是太过年轻,想得太过当然了,可他不是。
    其实来之前,程先生从他的仕途考虑,也并不建议他如此劳烦,一般来说,三年一个任期,这件事情只会便宜后任者,对他完全没什么好处。
    但沈陵也并不完全是为了政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