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面馆做的是普通的阳春面，清汤、寡水，上面漂着一把葱花。
    她们坐了满满一桌，就连小阳，都坐在凳子上用筷子挑着面喂到嘴里。
    还没有后世那种长方形的小餐厅桌子，现在的桌子是四四方方，没用一颗钉子，就用木头环扣，搭建成四四方方的桌子。
    板凳也是四脚长板凳，按在平地，不晃，非常的稳。
    没有依靠科技和机器，现在的很多家具，全都是木工用用手艺打造出来。
    而这种简单的桌子，凳子，几乎每个农村男人都会。
    朱文义在和女老板说着话，互相交流，说的不外乎都是生意。
    楚云品尝着阳春面，味道其实不错，只是量有些少了，一个人的话完全吃不饱，但当吃完知道价钱的时候，她也觉着差不多。
    所有饭店，供销社，商场均是国家所开，几乎没有私营企业。
    而楚云所开的服装店，算是下户后第一家，小饭馆之类就更少了。
    在粮食珍贵的年代，所有购粮皆要粮票，其他票开始放松，用钱可以买到，粮却还不可以。
    所以楚云开的才是服装店，而不是餐厅。
    是以，女老板收的是她们的粮票，而不是钱。
    有钱，粮票也就简单多了。
    今年楚母的稻田稻子收成很好，收了整整三口袋康米，就是换成米，也有饲料口袋一袋半。
    “朱老板的生意才叫好，我这小本生意可比不得你那么大的服装店。”杨春捂着嘴巴偷笑。
    她这间店从房租到开起来，花的钱都要两百，朱文义那服装店不管是装修，环境都高大上，还有那么多贵的衣服，花的就更多了。
    也幸好，她们听进去了朱老板的话没去学他开服装店，不然，她们夫妻两的存款根本不够。
    “小杨你这就误会了，我只是帮忙打工，可不是老板。”朱文义连忙摆手，错开身子让出楚云。“这才是真正的老板，我是给她打工。”
    杨春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她一直以为，云之服饰是朱文义的老板，另外两人是他的侄子侄女。
    毕竟一直都是他在招呼介绍，在周围团转眼中，也是他在开店做生意。
    没想到，他是个打工的，而且这个女孩，有十八岁吗？
    年纪这么小，就开得起这么大店了。
    “你好，我叫楚云。”
    楚云伸出手，面带微笑瞧着这位女老板。
    二十四五岁模样，面貌清秀。
    外面寒风凛列，她的穿着却是秋天的衣服，里面加了件毛衣，外面套着件青色女中山装。
    “你好，我叫杨春！”她伸出手和楚云交握，那双手冻得通红，握在楚云手上，冰冷的肤感传入她的手心。
    杨春瞧到她望着自己手的视线，急忙把手收回放到背后。
    “我的手比较凉，冷到你了吧？”她尴尬的笑了下。
    “没有！”楚云摇头，神色温和的瞧着她。“做小餐馆是比较辛苦，但以后总会苦尽甘来。”
    杨春点头，笑容喜悦。“我也相信，日子总会苦尽甘来。”
    把教师职位辞了，来开了这么一家小面馆，除了丈夫支持她，所有人都说她疯了。
    有着铁饭碗不要，却跑来做这下贱的活计，丈夫的父母喊她谈了几次心。
    因此，也不愿意来帮她，从开店到如今，已快一个月了，全都是她一个人来弄。
    虽然连老本都还没赚起来，但开业一个月，已赚到一半的支出，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回本。
    从小春阳春面馆出来，楚云牵着二姐的手，回头又看了一眼面馆。
    面馆上方，木匾劲道的写着五个大字，小春阳春面。
    杨春站在门口对着她们挥手，她脸上礼貌而又温和的笑容，让她看到了这个年代的人。
    吃苦耐劳，朴实乐观，却又积极向上。
    阳历八三年初，农历八二年的年底，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不用在统一生产，统一分配，农民们拥有了自己的土地，只要勤劳，就能丰收。
    第一年种地，所有人都卖了力的干活，把自家农田打理的完美，今年老天给力，也来了个大丰收。
    今年过年，可以多吃两个菜，明年不用再吃了上顿，便没下顿。
    省着点吃，今年丰收的粮食可以撑到明年秋收，不用再挨饿。
    冬天也可以扯块布做上一件厚实的新衣服了，不用大的穿了小的穿，补丁打到看不出原来的衣服是什么模样。
    楼上搭建的两间房，黑子带着小墩小灰，大丫带着两妹妹和小阳，就这么住了七八天。
    再是几天要过年了，服装店关门，姐弟几个提着买来的年货和朱叔道别回家。
    去车站的路上，看到家书店，楚云停了下来。
    “大姐，我进去买几本书，你们稍等我一下。”楚云把提着的东西给小墩，自己跑进书店。
    “老板，有高考试卷题吗？”她一进屋便问。
    王开再是几个月就参加高考了，县里没有书店，能给高三学生做的试卷也少的可怜。
    如今遇到，她想买几份试卷送给他。
    “有！”老板抬头瞧了她一眼，指着旁边的柜子上。“那一排都是！”
    “小姑娘你明年参加高考了吗？”
    “不是，帮我哥哥买！”楚云回了句，走到放高考模拟卷旁的位置，一份一份拿起来看。
    刚看了没一会儿，旁边有人走过来，也拿起一部分试卷看着。
    楚云抬头瞧了对方一眼，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
    她最先注意的，却是他身上穿着的衣服，破烂，单薄，他的手通红，全是冻疮。
    楚云恍惚间似看到了最初遇到王开的时候。
    她轻抿起唇，每科试卷都拿了一份，过去结账。
    结账的时候，她看到那少年掏出纸笔，拿过一份试卷颤抖着手蹲到地上，认真的看题，开始在本子上抄录。
    楚云心酸的收回视线。
    迎上老板也收回来望着她的视线，苦涩道。“他也是高三生，明年要参加高考，但家里穷，没钱买试卷回去复习，得空便会拿着本子跑到我这儿来抄录。”
    他赶过两次，少年却跪在地上给他磕头，说他不弄脏他的试卷，不影响他卖，他就抄一下。
    看到他那可怜祈求的目光，他不忍拒绝，便让他在这儿抄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