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听了颇为震惊——
    他这样倪倪而谈，话都让他说了，还能算是沉默寡言吗？
    就听，他笑道，“皇叔说，人生来多苦难，但都要往前看，往前走……就是，命途多舛，希望不灭。”
    所以，“望之”这两个字，凝结着九皇叔对他所有的关怀和希冀。
    他又话锋一转，道，“暗子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他笑着招呼徐公公，“你去，将那坛雪花酿挖出来，我要和兄长好好喝一杯！”
    “唉！”徐公公笑的见眉不见眼。
    子衿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但因为拓跋明日这一番话，他的心情却好上了不少。
    一会儿，两人斟了酒。
    拓跋明日喝的微醺时，才不好意思的道，“我一直在想啊，我霸占了你的父母之爱，要如何才能补偿你呢？
    后来，我就想着，大不了我也像是皇叔对我那般对你好。”
    “……”子衿看着快醉了的他，眼底染上深邃的笑，“好啊，对于宠爱这种事情，本公子多多益善。”
    “你……”拓跋明日指着他，“你像个孩子。”
    子衿笑，他不像个孩子，难道还能跟他高冷的说：我可是将来要威震天下的麒麟皇，你有什么资格宠爱我吗？
    废话，是他们把他变成了一个孩子！
    子衿吐槽时，拓跋明日又喃喃，“但……但是，你这样子，让我却好想要你这样一个弟弟！”
    “你……做梦！”子衿凑近他，磨牙。
    拓跋明日：“……”
    “来，再喝一杯。”
    子衿看着快要醉倒的拓跋明日，笑，“这一杯，我敬望之兄！”
    “嗯……嗯，你……你酒量真好！这雪花酿，寻常人一杯倒……”拓跋明日嘀咕着，又喝了一杯酒，趴桌上不动了。
    子衿起身来，对徐公公道，“扶着你家主子去睡吧！”
    “诺！”徐公公毕恭毕敬，把拓跋明日搬运到床上去了。
    等回神时，子衿已经走了。
    一杯倒？
    这种事情，在他身上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已是傍晚，晚霞漫天。
    子衿深吸一口气，快步去往王府。
    他回去的时候，君轻暖已经醒来了，正和蒲零两人坐在树荫下面说话。
    “子衿，你又催眠我。”她无奈的笑。
    “嗯，要冷静。”他在一旁坐下来，旁若无人的抚上她圆滚滚的肚皮，“都要当娘的人了，还那么大脾气。”
    蒲零见了眯眼笑，“既然你回来了，我便……不当电灯泡了。”
    她还学了一句时髦的！
    接下来两三天风平浪静。
    子衿每天陪着君轻暖，两人除了看风景，就是说说笑笑，竟是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了。
    而小团子却越来越沉默。
    这两天大部分时候，雪稚跟他在一起，给他讲了很多目前这个世界的情况，也包括当年涿鹿之战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
    小团子的笑容，就在这两天彻底消失殆尽。
    第三天君轻暖和子衿见到他的时候，他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正静静地看着湖面。
    那眉眼稚嫩，但是眼眸却深不见底。
    “云儿，你怎么了？”
    君轻暖不免心疼，在他身边坐下来，将他抱在怀中，摸了摸他的脸。
    因为肚子已经很大了的缘故，她抱着他有点困难。
    但看到她眼中慈爱温柔，小团子竟是感觉心中郁结散去了一些。
    他小脑袋在她肚皮上轻轻蹭了蹭，但很多话却说不出口。
    君轻暖一时间看不懂这孩子。
    子衿见状，将她扶起来，道，“暖儿，你在那边休息一会儿，我跟他说。”
    “也好，你们父子两聊聊。”君轻暖起身来，往一边的凉亭走去。
    其实她也明白，自己最近的身子越来越重，大家都不愿意将比较不开心的事情跟她说了，怕影响到她的情绪。
    对于这种无形中的关怀，她觉得很暖。
    但是，也难免的担忧身边的人。
    子衿在小团子边上坐下，歪着头打量着他，“自闭啦？”
    他说这话，满满都是揶揄，根本没个做爹的样子。
    “……”小团子一脸黑线，无语半晌，点头，“嗯，自闭了。”
    “切，才几岁……”子衿吐槽，将他从后领子上轻轻拎起来，放到自己怀中。
    小团子瞪眼，“你到底会不会带孩子！”
    “不会。”子衿笑的让人想揍他，“所以，用你来练练手。”
    “……”小团子气沉丹田，一再告诫自己：这是他亲爹，懒得和他计较。
    但是，被子衿这么一激，他倒也不那么郁闷了。
    半晌，终于打开话匣子，“爹，我想……”
    他结巴着，“我想，可能再长大一些，我就要离开家了。”
    “怎么，这么小就想包裹款款离家出走啊？信不信我把你小屁股打开花？”
    子衿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不舍，下意识将他紧紧搂住。
    小团子翻白眼，半晌才冒出半句话来，“爹，你……快要把我勒死了！”
    子衿回过神来，赶忙松开他一些。
    小团子大口喘息，心下腹诽：十八岁的爹，真的是要多不靠谱就有多不靠谱啊！
    两人闹腾一会儿，子衿正色，大手轻轻在儿子迷你的肩头一按，道，“有事就跟爹爹说，天塌了有你爹我兜着，愁眉苦脸给谁看？”
    “……”小团子仰头看他，却被晚霞晃花了眼，眼前一片光怪陆离。
    南慕就暗戳戳在一边笑。
    这父子两人聊天的样子，真是……
    一个十八岁的爹，一个万年老灵魂的儿子，还能好好的做父子吗？
    小团子憋了半晌，这才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找爹爹的。”
    “切，男子汉大豆腐，要能屈能伸，该找爹的时候还得找爹！”
    子衿瞬间歪曲了他的意思，道，“刚则易折，刚柔并济，才是求生谋胜之道。”
    说着，慢悠悠起身来，又道，“你慢慢思考人生吧，爹爹先去看你娘了！”
    “……”小团子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半晌，忍不住扭头朝南慕吐槽，“南慕叔叔，你看他……”是不是更像我儿子！
    这后半句，他硬生生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