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灰棉袄搭在一把椅子上，贺娟将收回来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柜子里。
    等回转身，她刚要出门回摊位时，视线不经意间又落在那件磨破了好几处的灰色棉袄上。
    贺娟忽地就觉得蒋宏宣有些可怜。
    他一个人独居，每天形单影只的，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衣服破了都不知道及时缝补。
    棉袄里棉絮都露出来了，可怎么挡风呀。
    她微微摇头，从门口又走回屋内，从衣柜最下面的左侧抽屉里摸出来一个长方形的铁盒子，捧着走到桌子边上，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针线和剪刀，拿起棉袄坐在椅子上，开始缝补起来。
    这种活对贺娟来说再简单不过，只一会儿工夫就缝好了。
    看看窗外的天色，雪越下越大了，贺娟忙把棉袄重新搭在椅子上，锁上门紧忙往摊位那边赶。
    等她小跑着回到摊位时，原本细小的雪花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幸好回去的及时，再晚一会儿，衣服都得落上雪了。”
    贺娟庆幸道。
    苏云叶朝棚子外探头，看着外面簌簌不断飘落的大雪花，微微皱了眉头。
    “妈，雪下的这样大，看样子一时半会的也停不了，下午估计也没什么顾客了，不如咱们干脆早点收摊回去吧，这段时间也累了，正好歇一歇。”
    贺娟看了看天气，犹豫一下后，点头答应了。
    娘俩开始收拾东西，往家返。
    天气太冷了，就算身上穿了棉袄，一样被北风给打得透透的。
    这还是苏云叶第一次感受北方的冬天，此刻她感到手脚都冻僵了，不听使唤起来。
    搓搓手，呵了口哈气在上面，苏云叶歪着头说：“妈，咱们晚上做火锅吃吧。”
    这样冷的天，在家里吃上一顿热腾腾的火锅，那滋味……别提多舒服了。
    “行。正好昨天买了不少菜，我再擀点面条下到火锅里。”
    “好的，回去我做火锅，你擀面条。”
    两人说着话往家走。
    一进家门，贺娟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进厨房去洗手揉面了。
    苏云叶正要跑去拿碗盛些火锅底料，忽地她的目光被椅子上一件明显不属于她家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件男人的衣服，一件灰色的棉袄。
    家里怎么突然会出现男人的东西呢？
    苏云叶伸手扯过棉袄，转身就进了厨房。
    “妈，这是谁的衣服呀？怎么在咱家？”
    贺娟看了一眼，随即笑道：“我下午收衣服的时候，看见隔壁蒋老师的棉袄在晾衣绳上没收，就帮他收了回来。他那衣服破的不像样，我顺手给缝了几针，准备待会儿等他下班了给他送过去。”
    蒋宏宣的衣服？
    苏云叶看了看手里的棉袄，又看了看贺娟。
    “妈，你多擀点面条，火锅里再多下点菜。”
    贺娟不解：“为啥？擀太多咱们两个吃不完的，放到明早上就不好吃了。”
    苏云叶一笑：“谁说是咱俩吃，我是要送人的。”
    贺娟更是莫名其妙：“送谁？”
    “隔壁蒋老师。”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送火锅给蒋老师？”
    贺娟闹不明白苏云叶到底是啥心思。
    苏云叶眨眨眼：“看蒋老师进进出出孤身一人，有点可怜，咱们能多照顾就多照顾一下吧。”
    孤身一人什么的是事实，可惜这却不是苏云叶要去给对方送火锅吃，刻意讨好的真正理由。
    像蒋宏宣这种一看就不同寻常的人，当然要抓住各种机会结交。
    保不齐将来就是一条至关重要的人脉关系。再说，她现在就有事想找他帮忙呢。
    听了这话，贺娟赞同地点点头：“的确，他一个人是不容易。等一会儿火锅做好，你连同衣服一起给他拿过去。”
    她的话正中苏云叶下怀，苏云叶忙应了下来。
    初二（4）班在纺织厂参观完毕，正劳动时，天上开始飘起大雪。
    一开始朱老师还给大家鼓劲，让同学们要有不畏风雪的精神，坚持劳动。
    后来雪越下越大，能见度低得不能再低，最后朱老师终于放弃了，让大家带好工具，往回返。
    魏航心不在焉地拎起手上的劳动工具，纠结着一会儿路过交叉路口，再看见苏云叶，他是不是该去找她，把自己办不了转学的事和她说一声。
    可一想到对方失望的表情，他心里就莫名的烦躁，以至于班级队伍走近交叉路口时，他甚至不敢往摊位那边看过去。
    但他最终还是望向了那边，片刻后，他猛地松了一口气。
    苏云叶不在。
    苏氏酱料的摊位处空荡荡的，已经收摊了。
    待魏航将视线从苏氏酱料那边收回时，蓦然间他感到身后似乎有一道带着寒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等魏航回头寻找时，那道目光早已消失。
    大杂院里房子质量一般，墙壁砌得薄，隔壁有一些大的响动，屋里都能听得到。
    火锅做好的时候，外面传来隔壁屋子开锁的声音，接着吱嘎一声房门被打开又重重被关上。
    是蒋宏宣回来了。
    过了会儿，隔壁又传来屋门开合的吱嘎声。
    才回家他又要出去吗？
    苏云叶好奇地走到厨房窗边，朝院子里探头望过去。
    皑皑白雪中，蒋宏宣竟还穿着他那件磨损严重的中山装外套。
    第一次见时觉得高大挺拔的身形，此刻在严冬大雪中显得那样单薄无力。
    他在一根晾衣绳前反复找寻着什么，雪太大了，苏云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的肢体上能看出对方此刻的焦急。
    贺娟也从厨房窗户里看到了这一幕。
    “蒋老师是不是在找棉袄？”紧接着她眉头蹙紧，“这么冷的天，蒋老师就穿一件秋天的中山装可怎么行，会冻坏的。云叶快把棉袄给他还回去。”
    不等她说，苏云叶早就拿过棉袄，顺手搭在胳膊上，又端起早就盛好的一大盆热腾腾的火锅，出了门。
    蒋宏宣仍然站在晾衣绳前，直挺挺的立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蒋老师！”
    身后一道脆生生的女声传来。
    他似乎被吓了一跳，骤然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