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苏云芝消失在大杂院的大门里，望着她倔强的背影，何汉平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看似温和柔弱的姑娘，其实骨子里也带着一股倔脾气的。
    只是平日轻易不展示出来罢了。
    踩上自行车，他再一次反思自己今天的态度是不是太过了，伤害到了人家女学生。
    回家的路上，何汉平越想越郁闷，等进家门的时候，他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家里只有他妹妹何芳华在，何父何母每天晚上吃完晚饭，都会出去遛弯锻炼身体，很晚才回来。
    看见大哥沉着脸进了家门，何芳华放下手里的书，好奇地凑了过来。
    “哥，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事。”
    “还说没事，骗鬼呢？到底什么事，说说看。”
    兄妹两个年龄只相差一岁，平时关系很好，几乎无话不谈。
    可这次何汉平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总不好说自己因为女学生谈恋爱，说了人家一顿，到头来弄得自己心情不好吧。
    这种事讲出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真没事，你快看书去吧，我去洗把脸，太累了。”
    见何汉平是真不想说，何芳华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坐回椅子上继续看书。
    正要去打水洗脸，何汉平的视线忽地落在脚上的回力鞋上。
    他愣了半晌，转头问何芳华，“芳华，我要是想……想送给学生东西，买点什么好？”
    一听这话，何芳华刷地一下来了精神，立刻将手里的书合上，两眼放光地问：“什么样的学生？女学生吗？”
    一瞬间，何汉平脸上有些尴尬，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何芳华立马两眼带着八卦的光芒，几步凑了过来，拉长声音道：“要送女学生东西啊——”
    何汉平：“……”
    突然后悔问自家小妹了。
    “算了，没事了。”
    “怎么能没事呢！”这回何芳华不干了，拽着何汉平的胳膊不许他走。
    “哥，你快从实招来，为啥要送女学生东西？你一个当老师的，是不是对女学生动了啥歪心思？”
    “别胡说！”何汉平着急了，“人家之前从我班里毕业，正好看见我鞋坏了，就给买了一双。我这不是一直惦记着也买点东西回送给人家，总不好随便拿学生的鞋。”
    何芳华目光闪了闪，“借口，妥妥的借口。你要真觉得欠了人家的，当时不要不就行了。”
    “人家买都买了，鞋这种东西又不比其他，我给人家退回去，万一人家家里没有穿这个鞋号的，这双鞋不就浪费了吗，还不如我另外再回赠她别的东西。”
    “只是这样？”何芳华一双眼滴溜溜地在他身上打量着。
    “不然呢？还能怎么样？我都说了好几遍，那是我的学生。”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却被何芳华给拽住了。
    “最后一个问题，那女学生好不好看呀？”
    何汉平简直哭笑不得。
    这叫他怎么回答。
    “不知道。”
    扔下这句话，他就去打水洗脸了。
    清凉的水拍在脸上，何汉平脑中却不由浮现出苏云芝的样子来。
    过去的她，虽不惊艳，但很耐看。每次看到他，都会温柔羞怯地笑，
    这两天的苏云芝，漂亮的让他惊讶，可似乎也变得陌生了不少。
    尤其她好像还谈了恋爱，小纸条上的字清晰地印在何汉平眼前。
    对方约她周末去工人文化宫看电影。
    去看电影……
    又往脸上扑了一遍水，何汉平拿毛巾匆匆擦了脸，走到外面客厅里。
    “芳华，周末工人文化宫放电影吗？”
    何芳华一向爱看电影，对这些信息再熟悉不过了。
    “放啊，周末那边要放一部爱情片呢，好难得，我还准备去看呢。”
    何芳华忽地盯着他，“哥，你不会是想约那个女学生去看电影吧？”
    “瞎说什么！”何汉平俊脸有些发红，“我也好久没看过电影了，周末咱俩一块儿去吧。”
    “那可不行，我都约好人了。”
    “……”
    何汉平眉头皱了起来，“你约的什么人？”
    何芳华目光闪烁了下，“一个朋友，说了你也不认识。”
    说完仿佛躲避什么似的，她合上书直接回自己房间了。
    有问题，小妹的反应太有问题了。
    约了人看电影，还不肯说是谁，难不成……约的是个男同志？
    难道小妹也谈恋爱了？
    何汉平觉得脑子跟个糨糊似的，快要黏住了。
    不成，这周末不管怎样，都得去一趟工人文化宫。
    大杂院。
    苏云叶看到苏云芝崴到肿起来的脚踝，担心得不得了。
    天色太晚，也没法去医院，只能先找家里的跌打损伤药涂一涂。
    边帮她涂上药揉搓，苏云叶边道：“这两天你就别去上班了，在家休息吧，夜校那边我也帮你请假。”
    “不用，我能行。”
    苏云芝忍着疼，赶紧回答。
    “脚都肿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
    “不是逞强……”苏云芝咬着嘴唇，半天才道：“今天何老师找我谈话了，说我上课不专心听讲，不认真学习。说现在是关键时刻，叫我不能分心。”
    “你这位何老师还挺关心你的。”
    苏云叶脸上露出贼兮兮的笑容。
    苏云芝蓦地垂下头：“他今天的态度和过去都不一样，真的很严厉，可能是我最近确实叫他失望了。”
    “这样啊……”这会儿连苏云叶都有些不确定那个何老师的心思了。
    已经把堂姐打扮的够漂亮的了，对方一点不动心，还训人，这么不解风情的，要么是块不开窍的木头，要么，就是对苏云芝真的没意思。
    不忍心说破真相，苏云叶只得转移话题。
    “听说周末工人文化宫那边有电影，要不咱俩去看吧？”
    其实苏云叶对这个年代的老电影真的没啥兴趣，知道周末有电影放，还是在厂里听林小音说的。
    听说是难得放映的爱情片，大家都激动得不行，都嚷着要去看。
    苏云叶再次感叹，这会儿的文化生活着实是太贫瘠了，放场电影都能激动成这样。
    一听到＇电影＇两字，苏云芝就想起来小纸条上的内容，约的不就是周末吗。
    再想到那纸条被何汉平看到，还被他误会了，苏云芝心里就难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