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杜若重新坐回座位上，嘴角微勾，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
    只是看见杜若这个笑容，纪德不知为何心里却是一突。
    第六章
    杜若坐在化妆间里，脸上的妆容已经卸得干干净净，双眼盯着手机，即便在贾锦程突然推开门冲进来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动作。
    “喂！”贾锦程没好气地喊了一声，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汗。
    杜若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贾锦程的声音越来越大，“晚上有饭局，你听不懂人话了是不是？我让你化好妆，你现在还踏马卸了！接下来重新化还来得及吗？啊？”
    “呵，”杜若冷笑一声，“我行程已经结束了，还要化妆去哪儿呢？必须参加投资方举办的饭局写在合约的哪一条了？还麻烦尊敬的经纪人贾先生给我指出来。”
    “踏马的杜若我给你脸了是不是！啊？在圈里混还自持什么清高！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是你的经纪人一天，你就都得听我的！”贾锦程干脆撕破了脸面，破口大骂，抓住杜若的胳膊，试图强制把他带走，“今天这饭局，你愿意去也得去，不愿意去也得去！”
    杜若在贾锦程抓住自己左胳膊的那一刻，右手大拇指摁下了偷偷藏在身后录音的终止键，抬起头对着震怒的经纪人先生，微微勾起唇，露出一个笑容。下一刻，“嘭”的一声，杜若将贾锦程整个儿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
    贾锦程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忍着背部的剧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杜若那个冰冷中带着嘲讽的眼神钉在了原地，小腿肚下意识就开始打颤，他从来不知道，一直在他眼里可以随意摆布的“小绵羊”，居然会有这样的眼神。
    杜若不紧不慢地走到贾锦程面前，弯下腰看着贾锦程惊恐的神情，眼里的冷意一点点褪去，露出一个和平时如出一辙的笑容。但是这个笑容却没有能够让倒在地上的男人放松下来，望向他的眼里满是恐惧。
    杜若对着贾锦程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滚！”
    贾锦程吓破了胆子，手脚并用，屁滚尿流地逃到了门口，色厉内荏地放了句狠话，“你……你给我等着！”
    杜若咧开牙，对着贾锦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立刻就把贾锦程吓得头也不敢回地冲出了门。
    等确定贾锦程已经离开后，杜若扭头问了一声，“刚才的那段都录下来了吗？”
    “放……放心，杜哥，都拍好了。”换衣间的布帘被一只手从里面揭开，露出背后蹲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手机的助理纪德。
    杜若接过纪德的手机开始查看视频，从贾锦程进门一直到他失态，全程都有。纪德在一边盯着杜若脸上的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虽然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同，但他直觉杜哥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
    杜若和纪德走到停车场，却发现原本停在停车位上的保姆车已经不见了身影。
    “肯定是贾锦程干的！”纪德气得嚷了出来，“他肯定又要去哪里告黑状！”
    杜若听见“又”，眼皮一跳，当即立断吩咐道，“我们现在打车回去。”
    “去哪儿？回公寓吗杜哥？”
    “不，”杜若微笑道，“去公司。”
    ***
    欢悦传媒大厦。
    杜若向前台确认过贾锦程已经到了公司，便道谢离开。
    杜若前脚刚离开，前台妹子的眼里就放出了八卦的光芒，她手脚迅速地将手肘下的“书”翻开，露出里面的手机。
    【啊啊啊啊啊！今天杜若来公司了！】
    她这句话刚刚发出去，他们的工作小群里就炸出了一堆人。
    【真的吗？！】
    【！！！】
    前台妹子快速地补充道。【不过我只看到他和他的助理，没有看到经纪人。以及，杜若是从出租车里下来的。】
    【唉……】
    【唉……】
    【杜若其实人挺好的，就是性子也太软了点，要是换个有杜若这样人气的明星，分分钟把这样的经纪人开掉】
    【我是公关部的，早就想要吐槽了，t.t.w.组合的经纪人里面，就属杜若的经纪人给我们添的麻烦最多。就说前几天的捆绑热搜，还是我们公关部先发现的，一直到第二天才联系到杜若的经纪人】
    【就是不知道杜若自己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了】
    就在工作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杜若已经乘上了电梯。
    电梯里不止杜若和纪德两人。
    “闻先生。”纪德一看见里面的人，便老老实实的收拢了手脚，像只鹌鹑一样缩在了电梯的角落里。
    杜若“认得”这个人，t.t.w.组合的队长——闻戚。但说起来奇怪，尽管他们是一个组合的，但是在记忆中除了刚出道的一段时间，很少有关于组合其他人的记忆，他上一次见闻戚，恐怕已经是一个月前了。
    闻戚很高，杜若已经有一米七八，但闻戚看上去比他还要高一些，只要稍稍抬起视线，就能够对上那双冷淡疏离的眼睛。
    杜若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因此对于闻戚的冷淡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顺着社交礼仪朝着闻戚露出了一个微笑，“你好。”
    就看见对面的男人眉峰略微一动，“你好。”
    冷冷淡淡的两个字，却已经让站在闻戚背后的经纪人露出了见鬼般的表情。
    电梯在沉默中升上了十七层。
    t.t.w.组合虽然每位成员都有各自的经纪人，但是公司还为他们整个团体单独设置了一位总经纪人负责协调团体活动，简单地说，这位总经纪人是其他四位成员个人经纪人的小组长。
    而杜若要去找的就是这位总经纪人。
    在他找到的资料里，这位总经纪人是个相当嫉恶如仇的人，对于圈子里面那些走捷径的风气特别瞧不上眼。
    杜若刚靠近办公室，就听见没有完全合拢的门里传出熟悉的声音，“你看我也没有办法啊，之前给他找的拍摄，最后倒贴了医药费；给他找的其他工作，他直楞楞地就把负责人给得罪了……”
    身边的助理被这一番颠倒是非的话气得够呛，而杜若正是在他说得起劲的时候敲开了门。
    贾锦程一看见杜若就变了脸色，“你……你怎么来了？”
    杜若像谈起天气一样轻松写意，“我啊，来看看……有些人是怎么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
    第七章
    听见杜若这句话，屋里几人的视线瞬间就落在了贾锦程身上。
    “杜若，我知道你对公司给你分配的资源不满意，但即便是这样，你也没必要拿这种事朝我的身上泼脏水。”贾锦程叹了口气，作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看起来当真是一位因为自己手下艺人的不听话而苦恼的经纪人。
    贾锦程的辩白让纪德这位一直在贾锦程面前唯唯诺诺的助理终于忍不住开口反驳，“冯……经纪人，杜哥一直都是听着贾先生的安排干活的，之前在拍摄现场受伤也不是杜哥的原因……”在贾锦程的逼视下，纪德的声音都在发抖，却还是坚持着说完了这段话。
    “唉，小纪啊，我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传言让你对我产生了误会，但我扪心自问，这两年来对杜若可一直是尽心尽力。”贾锦程这句话一边把纪德提出来的问题划定到了杜若团队内部的矛盾，一边又暗戳戳地影射杜若和纪德在这个时候过来，就是因为听信了外头的风言风语，至于这个“外头”又会不会是哪个娱乐公司，贾锦程不说，但也能在总经纪人心里埋根刺。
    杜若看得出贾锦程言语中的陷阱，但却并没有和他见招拆招的意思，在贾锦程说出自己“尽心尽力”之后，杜若轻笑一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无比突兀，而他接下来放出的音频却让冯薇和贾锦程几乎同时变了脸色。
    “……晚上有饭局，你听不懂人话了是不是？……在圈里混还自持什么清高！……今天这饭局，你愿意去也得去，不愿意去也得去！”
    随着音频的播放，冯薇的眼底慢慢汇聚起阴云。
    “这就是在今天发生的事，也是被贾经纪人说我得罪投资商的前因后果。”杜若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屋里所有人听得清楚明白。
    “不，这都是假的，您听我……”贾锦程还想给自己辩解几句，却在冯薇仿佛淬了毒一般的眼刀子下如坠冰窟。他刚才敢当着冯薇的面说谎，无非是料定了杜若手中没有留下直接的证据，即便杜若查出了那位老板的名字和身份，他也有把握在公司调查详细情况之前将这件事处理得妥妥帖帖的。但是杜若手中的录音和视频却让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他想起来了关于总经纪人冯薇的一桩传闻，据说在她还只是一位小经纪人的时候，她带的第一位艺人就因为拒绝潜规则被公司雪藏，后来接受不了网络暴力自杀了，从那天之后，冯薇才发了狠地在经纪人圈里拼出了“铁娘子”的逸号。
    他从前辈的经纪人口中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并没有当真，却在当下看见冯薇脸上从未见过的阴沉脸色后产生了动摇。贾锦程艰涩地咽了咽口水，脊背的冷汗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浸透了衬衫，在西装外套上都留下了隐晦的阴翳。
    ***
    在杜若更换经纪人的消息传出后，最开心的莫过于杜若的粉丝。
    【我的天！这是t.t.w.组合官方星光账号发的消息，不是愚人节玩笑吧？！还是我熬夜太久出现幻觉了？】
    【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开心地想要下楼跑圈了，没有想到杜若的这个坑逼经纪人居然能够被换掉，我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做出这个决策的公司领导】
    【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居然真的能够等到这一天！我今天太高兴了！从转发我这条评论的人里揪三个送杜若的应援手幅一张！】
    【撒花~今天是为了杜若更换经纪人欣喜落泪的一天】
    杜若的粉丝对贾锦程这位经纪人可是积怨已久，探班的粉丝拍到的照片里也总是杜若和助理纪德两个人的身影，贾锦程几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疏忽已经让一部分粉丝不满，而贾锦程之前在杜若受伤、被炒绯闻多件事上的处理不当也让一些粉丝开始质疑他的工作能力，更不用说还有同组合其他成员的经纪人作为对照组。相比之下，贾锦程就被衬得惨不忍睹。以至于当贾锦程被换的消息传出后，几乎全部都是欢欣雀跃的声音。
    与此同时，杜若也见到了他的新经纪人。
    新经纪人陈默相当雷厉风行，他和杜若第一次见面就带来了厚厚一沓的文件资料。
    “这是我从你的上一位经纪人手中拿到的拿到的各种邀请合约，”陈默轻描淡写地掩去了自己直接杀进贾锦程办公室，从桌上搬走这批文件的过程，从厚厚的这一摞文件中抽走了四分之三，“这些是根本不需要考虑的。”说话间又抽走了余下的二分之一，“这些邀请方只是将你作为了备选，如果强行选择有一定风险，我们也把这些作为我们的备选。”最后将最终留下的三份文件推到杜若面前，却抬手遮住了第一份文件封面上的字。
    陈默直视着第一次见面这位艺人的眼睛，“这三份都是我精挑细选后择出来的，里面有一个我非常看好的综艺，但是现在我需要从你这里得到一句真实准确的答复——你的厨艺究竟怎么样？”
    杜若回望见陈默眼里的执拗和认真，沉吟片刻，回想起自己上一次参加节目后金线的变化，最后道，“不下于专业厨师。”
    陈默闻言露出一个标准假笑，“我选择相信你的话，那么……”
    两手相握。
    “合作愉快。”
    第八章
    陈默提到给杜若接的综艺便是季和同导演的新综艺《人在食途》。
    这位导演在国内娱乐圈里独树一帜，因为他的几个原则：
    1.只拍综艺；
    2.拍过一次的模式绝对不拍第二次；
    3.一年只拍一部综艺。
    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这三条原则还是在导演出道第二年的访谈节目上，那时候他仅仅拍了两部综艺，还有一部综艺没有上，访谈出来之后就被娱乐报纸一片唱衰。只是这样的声音到了他当导演第五年的时候便彻底地消弭了，彼时他已经拍出了五部综艺，每一部综艺都是当年绝对的爆款，而在接下来的每一年，季和同也让所有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彻底地哑了声。到了季和同入圈做导演的第十年，他已经成为了公认的“国内综艺第一导演”。
    只是圈里有名的导演总有些自己的个性，季和同这位导演在娱乐圈里是出了名的“狗脾气”，若是你合了他的眼缘，他乐乐呵呵地把你供着，但要是不合他的脾气，哪怕是带资进组也甭想在他那里得个好脸色。尽管如此，圈里人对着季和同的综艺依旧是趋之若鹜。
    从季和同筹备新综艺的消息传出来开始，圈里的一群人精早就闻风而动，搅尽了脑汁也想要将自己手底下的艺人塞进组里。陈默从贾锦程桌上那一堆文件里翻到季和同导演的新综艺《人在食途》的邀约时惊讶地快要跳了起来，回过神来差点没被这神奇的操作气笑。
    这可是季和同导演的综艺！
    陈默不知道贾锦程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把这份综艺邀约随手和不入流的站台邀请放在一起的，只是心里对着杜若上一任经纪人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知道季和同导演不喜欢在综艺开拍前被提前爆出参与拍摄的人员，陈默提前调整了杜若的行程表，避开无孔不入的狗仔，悄悄地在第一次拍摄的城市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