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节
苏锦开始义正辞严了。
第五六三章大庆殿风云(九)
杜衍哑口无言,苏锦虽有自吹自擂作秀的成分,但人家确确实实只带着千余官兵便将八公山荡平了,这可是事实。与之相比,龙真的临阵脱逃便显得猥琐不堪了许多。
“说的好,苏专使之言掷地有声,龙真确实没有任何借口临阵而逃,他这一跑,丢的是我大宋八十万禁军的气节,丢的是朝廷的体面。”晏殊鼓掌叫好,官员们有的喜欢跟风,不由自主的跟着鼓起掌来,直到吕夷简和杜衍冷冷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这才惊觉得罪了人,赶紧停下手掌,缩脖子垂首作犯错状。
“苏专使,老夫佩服你有本事,但龙真即便是犯了罪,也该ji毛枢密院处置,大宋军规自会对他进行惩处,该杀该剐也是须得拿了人来;可是此人现在杳无踪迹,你不该解释一下么?”
苏锦微笑道:“下官可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他丢了粮食逃回扬州之时,我确实十分的恼火,也曾经命人将他绑在府衙广场的灯柱上抽了几十鞭子;不过他说他是枢密院的人,只是奉命跟着我办差,说我没有权利治他的罪。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枢密院杜大人的手下,我一个小小的粮务专使确实无法撼动;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我并未为难他;而是任由扬州宋知府将其ji毛予扬州提刑司沈德章收押。”
杜衍道:“那后来怎地又不见了踪影?”
苏锦摊手道:“你问我我问谁?那沈德章也并未为难他,而是在扬州西城小石桥附近租了一间房舍将其看押在哪里,不过说是看押,其实日子过的比神仙还舒服,我累死累活的跟扬州墨吏jian商以命相搏的时候,这位龙指挥优哉游哉的享清福,还不是招来歌女粉头喝酒取乐,我忙的不可开ji毛,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多眨一下眼有可能便丢了小命,可没功夫去帮你盯着这位爷。”
杜衍怒道:“龙真当真敢如此么?那沈德章现在何处?我要唤他来问话。”
苏锦叹道:“他你是见不到了,要见也只能去掘坟墓看尸首了,沈德章勾结扬州jian商冯敬尧草菅人命打击告状的百姓,收取巨额贿赂,早已在年前被我和欧阳中丞正.法了。”
杜衍愕然道:“那岂非再也不知道龙真的下落了?”
苏锦道:“我拿了冯敬尧的当晚便去小石桥宅院去请龙真,我是怕亂民纷扰害了他的性命,没想到我带着手下赶到之时已经是人去屋空了;看押他的提刑司的衙役们供述说,龙真当天下午便拿钱赏了这些衙役,让他们自去喝酒放假,然后利用这个机会逃之夭夭;可见这一切他早有预谋,或许是怕军法处置,或许是见城中亂民蜂起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总而言之,我事后花了大量的时间搜遍全城,也没见到他的影子;这件事欧阳中丞当时就在扬州,他全程目睹了此事。”
欧阳修见提到自己,于是上前道:“确有此事,本官曾向苏锦讨要龙真,想调查粮食被劫之事,龙真确实si自逃匿,不知去向;苏专使动用厢兵大肆搜捕,也没寻到他。”
杜衍无语了,他不信龙真会si自逃跑,龙真根本没有理由逃匿,正如他所言,苏锦根本无权治他的罪,他的事总归是要报到枢密院来定夺;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便感到危险而龙真逃匿,也应该回到京城来找自己,自己可是给他打了包票的,许诺事情办砸了定会保住他的安全,他不来找自己其中必有缘由。
不过事实是,龙真确实不见了,死没见尸活没见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自己这诸般疑问若是见不到龙真本人,看来是得不到解答了;杜衍倒是没有怀疑到苏锦的头上,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苏锦敢辣手摧花,直接便要了龙真的命。
这世上除了当晚参与的苏锦主仆之外,便只有欧阳修猜的到龙真的结局,苏锦只是告诉他‘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龙真了’,只这一句,欧阳修便全明白了。
杜衍想了想,朝赵祯行礼道:“启奏皇上,龙真跟随苏专使去办差,却杳无踪迹,苏专使对龙真的指责之言又无对证,臣建议,龙真的案子暂且放下,待觅得龙真的踪迹之后,在查证清楚,予以定夺;否则仓促定罪,会在禁军将士中产生不满情绪。”
赵祯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准了,公告各州府提刑司,搜索龙真行踪,将之抓获归案。”
杜衍磕头道谢,缓缓退下。
苏锦暗自赞叹,杜衍不愧是老江湖,他是龙真的举荐者,一旦觉察龙真这件事对自己不利的时候,他立刻便偃旗息鼓,而且迅速的做出保护自己的决定;如果此时赵祯定龙真的罪的话,他也将会落得个识人不明举荐不利之责,所以他便以龙真未归案,一面之辞不可信为理由,甚至不惜夸大其词,拿整个禁军说事,目的便是让这件事暂且搁置下来。
苏锦心道:龙真你们是找不到了,他此刻正躺在扬州西南的老坟中腐烂,除非真的是挖地三尺,否则这辈子龙真去了何处都将是个谜了;本来龙真若活着,或者有机会借此捅杜衍一刀,不过龙真知道的秘密太多,对自己的威胁更大,还是死了踏实。
到了此处,所有对苏锦的指责均已烟消云散,唯一的抗旨之罪还被赵祯亲口赦免了;苏锦浑身轻松,这回自己可尽得全功,也没人来捣亂了,倒要看看皇上会给自己什么好处。
赵祯看了看苏锦得意洋洋的样子,嘴角lu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开口道:“诸位爱卿,请诸位商议一下办理粮务和扬州庐州两地的吏治大案过程中有功之人的封赏事宜,名单你们拿去,两府会同三司既礼部吏部众卿商议一番,给朕个意见。”
内shi将名单从龙案上捧下来,首先ji毛给吕夷简过目,这份请功的名单乃是晏殊根据苏锦的呈报罗列而成,写的极为详细,何人在何事众官起何作用,提何种建议,对事情的后果产生何种影响,都一目了然,有条有理。唯在苏锦的名字后面未置一词,晏殊很明白,对于自己举荐的苏锦,不宜由自己来评判,还是留下空白让皇上和其他人商议为好。
皇上在上监督,众臣的效率果然很高,一番商议之后,很快便达成了共识,最后由吕夷简上前陈述。
苏锦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自欧阳修开始,直到像潘江潘石屹这样的厢军指挥使,再到几位厢兵和禁军的都头,参与跑腿的衙門小吏都得到不同的封赏。
欧阳修这次算是沾了苏锦的光,但是或许是人员太差,仅仅建议赏赐了个贴职的虚衔‘集英殿直学士’,唯一实在的好处便是官俸加了一级;欧阳修倒也面不改色,他心里的算盘敲得哗啦啦的响,最大的收获不是这次封赏,而是搭上了晏殊的顺风车,后面的机会一大把,又何必在意这时候的得失。
就连潘江也官升一级,被提拔为扬州都巡检使,总领扬州厢军军务自不必说,连协助管理治安的巡检衙門也属于他管辖了。
其他诸如参与扬州粮务的马军赵方二都头,参与捉拿朱世庸的禁军十名纯粹打酱油的都头也都捞了好处。
唯独苏锦的封赏,吕夷简念完了手中的名单也没提到一个字。
苏锦有些o不着头脑,不由自主的看向参与商议的晏殊,晏殊用目光示意苏锦稍安勿躁,看着晏殊气定神闲的样子,苏锦只得压抑住心头的疑huo,静观事态的发展。
第五六十四章大庆殿风云(十)
赵祯静静听完吕夷简的陈述,点头道:“众位爱卿评议准确,稍后朕便下诏封赏,公示天下;知制诰富爱卿,今日退朝之后,着即刻起草嘉奖诏书。”
富弼出列,躬身应诺。
赵祯接着道:“吕爱卿,苏锦的封赏你等为何没有个结果?”
吕夷简道:“启奏陛下,苏锦之封赏还是请圣上定夺吧,我等不知如何给予他封赏。”
赵祯道:“这是为何?”
吕夷简道:“老臣跟诸位大人商议之时,均觉的苏锦此番劳苦功高,本应给予重重的褒奖,可是有个难题横亘在我等面前,所以臣等无法给出建议。”
赵祯奇道:“怎么,难道苏锦还有什么重大过错不成?”
吕夷简道:“那倒不是,只是苏锦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此人出身庐州商贾,虽在应天府书院就读,但并未参与科举筛选,充其量只是平民身份;虽然皇上慧眼识才,破格提拔他办理粮务之事;但我大宋历来重视科举入仕,无功名而受祖荫或军功为官者虽然也不少,但终归是少数,且破格授官仅限于县郡小吏而已;臣等本拟奏请授予苏锦六品以上官职,但其身份使然,又不能如此。”
赵祯皱眉道:“难道便没有例外么?”
吕夷简道:“皇上明鉴,例外加恩自然是有的,但若皇上随意加恩,岂不伤了天下举子的心么?举子十年寒窗苦读,为的便是参加科举为国效力;而有人不经科举便可为高官,将会助长天下学子弃学钻营之风,此举还是不为的好。”
赵祯哦了一声道:“倒也有些道理,但苏锦乃有功之人,朕不加以重奖,岂非让天下人背后指责朝廷寡恩薄义,同样伤了很多人的心啊。”
吕夷简道:“所以臣等不敢定夺,若是授予苏专使七品八品官职倒是不违祖制,但对苏锦似乎显得不太公平;这件事还是皇上自己拿主意吧。”
苏锦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长江黄河都渡过来了,却被一条臭水沟给拦住了;麻痹的,没参加科举便是不学无术之辈么?这尼玛是什么规矩,老子拼死拼活的办差,结果被这个理由给挡在主流之外,只能落个七品八品小吏的命,真是气死人了;官大官小是小事,面子可丢不起。
赵祯看着苏锦的脸色不善,温颜问道:“苏专使,你都听到了,此事确实有些棘手,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苏锦吁了口气道:“皇上,微臣不会让诸位大人为难,微臣办粮务乃是想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可不是冲着高官厚禄而去的;微臣办差之际,数次历经丧命之险,若是为了升官发财,微臣岂会以命相搏?”
吕夷简、杜衍等人面露笑意,均想:“你再表明心迹,只怕也晚了。”
苏锦继续道:“在八公山上,微臣被囚于地牢之中,夜里滴水成冰还被泼得浑身尽湿也能咬牙坚持;在扬州城中,面对奸商墨吏爪牙数百,好几次刀剑贴着鼻子尖划过,也从未皱一下眉头;在庐州城中,朱世庸率六七百厢兵将我苏家老小困于宅院之中,家中仆役死了十几个,随时随地会被灭了满门,微臣也从未后悔过。微臣只是想的一件事,皇上既然如此信任微臣,士为知己者死,微臣便是豁了这条命去,也要将粮务之事办妥,也要将墨吏奸商绳之以法;臣曾受应天府包大人教诲,时时谨记着他对我说的‘上不负皇恩浩荡,下不负黎民百姓’之言;所以臣才能坚持下来,完成使命。”
苏锦的话让殿上群臣悚然动容,众官只知道苏锦办成了几件大事,却不知道里边的细节,苏锦所经历的数次生命之危,众人都是第一次听到,甚至连晏殊也是第一次听到。
大部分的人都把苏锦的成功归结为运气不错,有点小聪明;内骨子里并非对苏锦有着多少尊敬,但此刻倒有不少人对苏锦肃然起敬;且不说苏锦喊得口号是否发自内心,光是这几次以命相搏的经历,便足以让人不得不感叹此人胆识过人了;联系上在应天之时此君都敢跟滕王赵宗旦叫板,也差一点丢了性命,可见这个人确确实实的不简单。
赵祯今天数次被苏锦煽动的心潮澎湃,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今天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目前这种情形正是赵祯一手操控的局面;在今天的大殿上,赵祯是个聪明的导演也是个足以获得奥斯卡小金人的演员,到了这场戏的关键时候,他岂能让苏锦抢戏太多。
“苏专使,朕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但祖制如此,朕也确实为难,这样吧,朕拟授予你官身,赐同进士及第,你若愿意留在京城,两府三司之中七品官职任你挑选,若你不愿呆在京城,各州辖下大县小县任你挑选,可去当一方县令,只要有政绩,朕以后再给你升官提拔,他人也无话可说了。”
苏锦摇头道:“皇上也别操这个心了,微臣已经决定了,什么官都不做,只求皇上兑现以前答应我的条件;微臣还去做我的生意当个草民,我什么官职也不要了。”
众官愕然,很明显这小子是在赌气了,但是赌气又有何用?给你嘉奖你不要,那能怪得了谁?嫌官职低微,谁叫你是野路子出身,没有经过科举入仕,那也只能如此;皇上的条件已经够优厚的了,两府三司之中肥缺不知有多少,随便挑一个去闷声发大财,总比赌气去当草民要好的多。
晏殊急的直跺脚,昨晚还跟他说的好好的,这小子又变卦了;本事是有,就是太冲动,不太懂得轻重;这要是皇上说一句:准了!前番的所有努力岂非尽数白费了;哎!真是一匹野马,无从预料他的行为。
赵祯看着苏锦,研究着苏锦之言的可信度,这是发自内心之言,还是赌气表达不满;赵祯并不想让苏锦一无所获,也不想让他获得的太多。
苏锦根本不知道,昨夜当他还在晏殊府中喝的醉醺醺的时候,欧阳修却偷偷的进宫见了赵祯,欧阳修有他自己的算计,自己替苏锦隐瞒了这么大的事,形同头上悬着一把血淋淋的利刃;谁也不知道这柄利刃什么时候掉下来小了脑袋。
思来想去,欧阳修决定主动的跟赵祯坦白此事;此刻粮务危机解除,赵祯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这时候去请罪获得赦免的机会会大的多。
于是欧阳修做了精心的安排,换了普通的衣帽,将官服官帽叠的整整齐齐捧着便进了宫,一见赵祯的面便是跪地大哭,痛陈自己有负皇恩,磕的额头鲜血淋淋。
不出欧阳修的预料,赵祯赦免了他的罪责,因为欧阳修比谁都清楚,只要自己的把柄捏在赵祯手中,赵祯便可以更好的控制自己当他在朝臣中的耳目,这对赵祯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对于苏锦所做的那些事,赵祯却没有想象中暴跳如雷,只是坐在那里想了想,随即便安慰自己几句,让自己出宫了。
天威难测,欧阳修揣度上意有那么两手,但这一次他却猜不透赵祯的心思了;所以今天在朝堂上,欧阳修变得很老实,多余的话一句没说。
此刻,赵祯在想要不要将苏锦所做的大逆不道之事说出来,震慑住这个花样百出的少年;但很快他便否决了这个想法,说出来之后,苏锦便死定了,谁也救不了他,包括晏殊。
而苏锦被杀只是小事一桩,麻烦的是这会让晏殊从此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赵祯要的是双方实力的均衡,而非一方独大,这正是他所领悟到的帝王御人之道,若是晏殊被打压下去,吕夷简等人便更加的不好控制了,那对自己绝对是一个不利的局面;之前自己的很多提议都被宰臣们联名堵了回去,这些老家伙们甚至已经开始指谪起自己的后宫家事了,若是再让他们坐大,自己这个皇上就更加的难当了。
“苏专使,你不要说气话,你这是叫天下人背后骂朕赏罚不明啊;你立了大功这是事实,但你未经科举这也是事实,朕也是两难之选,你也要体谅体谅朕。”
苏锦道:“未经科举能怪我么?去岁朝廷权停贡举,微臣本想参加科考,可是没机会啊;今年的府试还要到秋天,想考也来不及。”
赵祯忽然心头一动,微笑道:“这样吧,朕给你个机会,朕正打算将今年的科举提前,府试殿试都放在今年春天完成,你可以去参加科考,一旦中举,朕便会重新考虑你的官职分封,这样总公平了吧。”
“草!”苏锦傻眼了,本是搪塞的理由,没想到惹火上身,自己虽然在应天书院学了几个月,可是剩下的几个月都在办差,书本边都没摸到一下,这时候考试不是要人命么?
“苏专使,皇上这可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但是这对你恐怕有些难度,你若没把握,可另寻他法便是;其实当个县令也不错,老夫当年便是在建德任上当了三年的县令呢。”吕夷简不失时机的刺激苏锦,他看得出苏锦已经傻眼了,等不及要看苏锦名落孙山的笑话。
“是啊,是啊,以苏专使之才,定是金榜题名,我等还希望能喝到喜酒呢。”有人看出端倪,赶紧跟着起哄。
苏锦挠头不已,心里骂个不休,看看满殿幸灾乐祸的表情,和晏殊富弼等人同情的目光,忽然间血往上涌,把心一横道:“考就考,死我都不怕,还怕考试么?”
晏殊暗叹一口气,心道:“完了,上当了,你当这科举是那么容易中的么?每年十万举子应考,考中的不过数百,你当你当真是文武全才么?”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但愿苏锦真的是满腹经纶。
“好!”赵祯呵呵而笑道:“传旨,暂授苏锦史馆舍人清要之职,正好腾出时间温习书本,一个月后以应天书院学子身份参加科举。”
群臣啾啾而笑,纷纷向苏锦道贺,苏锦明知这些家伙们在嘲笑自己,也只能苦着脸站在殿上,哭笑不得。
第五六五章末日
早朝散去,吕夷简等人心情大畅,有说有笑的相偕离去。
杜衍跟在吕夷简身边黑胖的脸蛋上像是开了一朵花儿,笑嘻嘻的道:“今日多亏相爷机敏,在议功之时提出苏锦无功名科举之弊,这才让苏锦吃了个大憋;晏殊老儿那个尴尬样子看着教人真开心;相爷,去我府上吃两杯酒如何?我府上新得了两坛西域佳酿,据说火辣劲道十足,吕相不是喜欢够劲够辣的好酒么?”
吕夷简捻须笑道:“杜枢密,用得着这么高兴么?本来今日是要纠察那苏锦的数桩大罪的,只可惜这小子伶牙俐齿,皇上又有维护之意,到让他给逃脱了。”
杜衍低声道:“算他运气,不过今日也算是抹杀了苏锦的大部分功劳,我听人说,晏殊老儿前几日便在皇上耳边吹风,要将苏锦安插进三司衙门,让他当三司度支使;今日若非吕相指出苏锦最大弱点来,要是让他真的当上了度支使,那岂不是要骑到咱们头上撒尿了。”
吕夷简白了杜衍一眼道:“杜枢密,老夫帮你可不是要你和晏三司势不两立,老夫和晏殊也没仇怨,不过是当年他指使别人参奏我结党徇私重用私人而已;你和他为了争抢老夫这个位子已经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之事,但是老夫告诫你一点,用智不用力才是上策,可切莫玩些刁钻的手段,一旦为皇上所知,你是绝无可能得到相位的。”
杜衍忙道:“吕相放心,世昌岂是不懂这些的无知之人;在这件事上还要请吕相多支支招啊。”
吕夷简微笑道:“你放心,老夫会极力举荐你,但是光老夫一人还不够,老夫建议你上奏皇上,将庞籍和夏竦调回京城任职;再加上老夫手中控制的官员,商议相位人选的时候,咱们便既人数占优,说话的分量也够足;庞籍和夏竦两人都是圣上所依仗的重臣,要和他们搞好关系,否则即便你当了宰相,又如何能如鱼得水般的处理政务呢?”
杜衍如梦初醒,赶紧作揖道:“吕相金玉良言,世昌受教了;西北战事缓和,正是调他们回京的好机会,只是这样一来,便给了范仲淹和韩琦的机会了;庞、夏两位大人一走,范韩两人必会高升。”
吕夷简皱眉道:“你呀你,你吃肉还不许人喝汤么?范仲淹和韩琦升官怕什么?越是高升,这两人便越是要钉牢在西北,只要他们不会来给你惹事,你管那么多作甚?难道你还希望范仲淹那个又臭又硬的家伙在你眼前晃悠?”
杜衍嘿嘿一笑道:“吕相教训的是,不如这样,吕相还是随我入寒舍小酌几杯,世昌也好多加讨教。”
吕夷简哈哈大笑,当先迈步而去。
……
吕杜二人谈论不休的时候,苏锦正被内侍引着候在大庆殿西侧的文德殿外;文德殿是赵祯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早朝之后,赵祯一般都会来此处处理早朝后商议决定的大事,很多诏令圣旨都在此处写就,所以也是制诰之臣办理公务的地方。
富弼是知制诰,理所当然在此处有一席之地,有他这个熟人在此处,苏锦略微觉得心里安定了些。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内侍走出殿外要对苏锦道:“苏舍人,皇上要你进去。”
苏锦差点没吐出来,苏舍人?这尼玛是什么称呼,自己这就成了史馆舍人了么?这个职务到底是干什么,苏锦一概不知;但估摸着也能猜出个几分来。
在史馆之中记载编撰史书的主官叫做编修,那些协助的助手叫做直馆、教授,还有记载皇上日常生活起居一言一行的起居郎,这些都是些有事可干的官职,也不算辱没人;可是这舍人之职,估计便是个打酱油的角色,弄不好就是晒晒书、搬搬东西、倒倒茶、打扫卫生的阿小一个,毫无地位可言。
苏锦的心里堵得实在难受,但事已至此,撒泼打滚也没用,何况自己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心底里到底还是虚的,能够保全性命便该谢天谢地了;更要紧的不是这官儿的大小,不管怎么郁闷也要先忍着,还有好几件事要求赵祯,真的热火了皇帝,那就得不偿失了。
文德殿东侧的一间暖阁内,赵祯已经换了便服,坐在桌案后拿着一本奏折在看,内侍引着苏锦进来,赵祯倒没察觉,一边看着奏表一边伸手抓着一只朱笔在上面圈圈点点,嘴里嘀嘀咕咕。
苏锦躬身站了一会,见赵祯没有抬头的意思,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赵祯这才抬头看见了苏锦,脸上堆起笑意道:“原来是苏舍人来了,怎地不叫一声朕,倒是怠慢了苏舍人了。”
苏锦听出他话语中的调侃之意,苦着脸道:“皇上还是叫微臣的名字吧,这个官名儿实在是不好听,听得臣心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