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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节

      第六百零二章棒子的国粹
    马汉伤势稳定,手上的骨折接上之后敷上生肌滋骨膏药上了夹板,只待时日将养,将来当无大碍;难处在于脸部,倒不是说脸上的伤会严重到危及生命,而是萧大虎那一拳打得鼻梁骨粉碎塌陷,外加上唇撕裂开来,豁开的像个兔儿爷一般;活生生的将马汉的脸打得彻底破了相。
    苏锦和富弼赶到医馆的时候,马汉正抡着一面铜镜往墙上砸,眉毛胡子雪白的孟太医则吓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苏锦大声的喝止住马汉,上前先向孟太医赔礼致歉,然后来到马汉身边道:“怎么跟镜子撒上火了?人家好心帮你医治,你还要砸了人家的场子不成?”
    马汉张着漏风的嘴,平生第一次泪水盈眶道:“爷,您看看我这张脸,这还是脸么?走出去能把街面上的孩童吓哭,这叫我以后怎么出门?”
    苏锦看了一眼马汉的脸,心中不免惊恐,鼻子塌陷之后整张脸变得既陌生又恐怖,两只血糊糊的大洞呼呼往外冒血泡;唇裂倒好办,缝上针之后长起来便成了,这鼻子确实有些难办。
    苏锦不动声色,身边的富弼吓了一跳,不觉惊呼出声;马汉更受不住了,别说是孩童了,连富大人都吓的够呛,今后怕是只能做鬼不能见人了。
    苏锦用胳膊肘碰碰富弼,示意他不要火山浇油,端了把椅子坐在床头,低头检查马汉的手上的伤势,一边问孟太医伤势如何。
    孟太医道:“手上的骨头断了七八处,不过倒也无妨,指头上的大经脉未断,老朽已经接上了骨头,敷了老朽祖传的生肌接骨的药膏,将养和一两个月便能复原;不敢说比以前更好,但决不至于有后遗症。”
    苏锦拱手道谢道:“多谢孟太医了,我这个兄弟跟我是过命的交情,您救了他的手便是救了在下的手,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需要我苏锦出力之处,义不容辞。”
    孟太医忙道:“岂敢岂敢,救死扶伤乃老朽分内之事,再说他是您苏大人的兄弟,老朽更是要尽力了;实不相瞒,老朽的老家便在扬州府,年后几位本家兄弟来京探访,曾言及苏大人在扬州的一番作为,老朽虽离家远游日久,但家乡父老得大人恩惠,却也是从心底里感激的。”
    苏锦摆手道:“些许小事,不要再提;孟大人尽管用药,再贵的药也无妨,便是那难寻的药物,差人去告诉一声,我必去寻来;只希望能将我这兄弟医治的活蹦乱跳便成。”
    孟太医拱手道:“自当尽心。”
    两人絮絮叨叨的客气一番,马汉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委屈的道:“爷,您不看看我这张脸么?光是关心这只手怎地?我这脸毁了。”
    苏锦白了他一眼道:“脸怎么了?不就是鼻子断了么?你能说能哭能呼吸这便是并无大碍,倒是你这手伤的严重,若不小心调理,将来落下残疾有的你后悔的。”
    马汉干嚎道:“手算什么?鼻子没了,我今后怎么见人?”
    苏锦皱眉道:“嚎什么?手脚齐全便是万幸,相貌美丑算得了什么?再说你这脸也并没怎样,相比较你原来那张脸,我觉得这张脸也没什么难看的。”
    马汉哭丧着脸道:“爷,给想想办法,我还没娶媳妇呢,这幅模样,谁来嫁给我。”
    苏锦哑然失笑道:“原来是担心这个,你放心,爷我不给你找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伺候你一辈子,也对不住你这张脸。”
    王朝哈哈笑道:“没想到马汉兄弟居然还担着这份心思,看不出来啊。”
    马汉啐道:“你倒是幸灾乐祸,你鼻子没了试试?赶紧给我想个办法才是。”
    王朝看着马汉的脸也着实瘆的慌,于是对苏锦道:“公子爷,是要想想办法,这幅模样确实不能在外行走。”
    苏锦笑道:“谁说不想办法了?肯定要医治的嘛,这模样下雨天也存水啊,那可不成。”
    众人哄然大笑,马汉嘟着嘴道:“公子爷到这时候还拿我开心。”
    苏锦忍住笑问孟太医道:“孟大人,这脸可有法子医治复原么?”
    孟太医皱眉道:“老朽无能,上嘴唇倒简单,用牛皮线缝合,长好之后只有些许疤痕,倒看不大出。可是这鼻子老朽实在无能为力,主要是这鼻梁骨被打碎之后,鼻头上的肉尽数糜烂破碎,已无形状,实在是不成。”
    马汉又开始大嚎,苏锦喝道:“嚎什么?没完了是么?”
    转头问孟太医道:“你没办法,天下可有其他的郎中会医治么?”
    孟太医皱眉思索半晌,忽然白眉一挑道:“老朽倒是见过会医治此症的医师,不过……哎!”孟太医叹息摇头。
    苏锦心头燃起希望,忙问道:“怎么了?此人不在人世?亦或是资费昂贵?再或者是踪迹难寻?”
    孟太医摆手道:“都不是,此人的住处、名讳,老朽都知道,而且他为人随和,绝不乱收钱银。”
    王朝跺脚道:“孟大人,别卖关子了,说他是谁不就得了,他提出什么条件咱们全答应便是。”
    孟太医忙道:“是是,老朽罗嗦了,此人富大人应该也认识,便是去岁随高丽使节团前来朝拜我朝的高丽国医师金在中。”
    富弼仰头想了想道:“对了,是不是那个穿着花袍子笑眯眯的胖医师?”
    孟太医道:“对,就是他,皇上命老朽接待的他,我和他谈了三天三夜,切磋两国医术,受益颇多。”
    苏锦皱眉道:“这个金在中医师能行?”
    孟太医道:“金在中曾跟老朽谈及,高丽国最近流行一种医术叫做整形术,跟山野间的易容术有些相类,所不同的是,我大宋江湖草莽之中的易容术乃是借助颜料等外物让人暂时改变容貌,而高丽国的这种整形之术是借助药物和刀锯使人永久改变容貌,达到丑变美,胖变瘦,矮变高的目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医术,高丽国人真的太神奇了。
    苏锦也颇为惊讶,棒子国后世便是整形美容的国度,据说大街上一把抓住十个棒子美女,最少有九个是经过整容的,没想到早在宋代,棒子国便已经有这个传统了,难怪发展到后世之后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当真有这等奇效么?”富弼不可置信的问道。
    孟太医道:“老朽也不敢打包票,不过金在中说的头头是道,听起来不像是在吹牛,而且老朽知道,从医理上来说,此举能够做到。譬如有人身材臃肿,可从腹部开刀,将里边多余之赘肉割除,缝合之后皮肉收紧,便可去除腰上的臃肿之态;这都是老朽臆测,老朽也不知是不是便能奏效。”
    富弼皱眉道:“为了除却臃肿不惜皮肉受苦,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孟太医呵呵笑道:“谁不说是这么说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外力所致那叫无可奈何,自残肢体那便是不孝了。”
    苏锦笑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有的时候为了迎合他人的喜好,什么疯狂之事都能干的出来,见怪不怪便是。”
    孟太医道:“说的对,见怪不怪,高丽国本就开化不足,出些怪事也很正常。”
    苏锦道:“我所关心的是,此人能否将我兄弟的容貌恢复原样。”
    孟太医道:“老朽不能打包票,再说高丽国离此千山万水,从陆路要经辽国,可谓万里迢迢,从水路也要经过茫茫大海,便是能医好,有当如何?”
    苏锦道:“他们高丽国几年来一次我朝?没准今年又会来呢。”
    富弼失笑道:“你当是从相国寺到得胜桥么?高丽国每五年来我朝拜会一次,去岁刚来,再来便是四年之后了;再说即便再来,又怎能保证那金在中再会跟来?”
    苏锦咬着下唇想了想道:“那便派人去请,重金请他来医治。”
    富弼道:“倒也不难办,从京东路跟随商船入海两月可达,马汉兄弟伤好之后可以自行前往医治。”
    苏锦道:“不成,要请他来,这等医术将来必会派上用场,我要将那金在中一家子全部请来,定居在我大宋,让他开馆授徒,这等医术岂能让高丽国一家专美。”
    马汉激动道:“多谢公子爷,可是这一来一回怕是要半年一年的,我这可见不得人了。”
    苏锦哈哈一笑道:“很简单,你便效仿古之兰陵王,带个金面具跟咱们出门办事便是。”
    马汉讶异道:“兰陵王是谁?”
    苏锦笑道:“兰陵王是个美少年,上阵杀敌之时敌人因为他相貌俊美不惧怕他,于是他打造了一副獠牙面具,一上阵便带着凶恶的面具,加之武艺高强杀敌无数,后来敌人见到他的面具都吓的发抖;你便委屈委屈,手上伤好之后,我命人给你打造一副半脸金面具,将鼻子遮住便是。”
    马汉哈哈大笑道:“这倒有点意思,戴副面具打架定然拉风的紧。”
    众人齐翻白眼,都这副摸样了,还在想打架的事,真是悍勇无谓的亡命之徒一个。
    第六零三章布置(上)
    苏锦嘱咐马汉要好生的将养,若是不配合孟太医治疗,手上落下残疾便只能去庐州老家养老了。
    马汉也怕自己将来成为一个无用之人,天天呆在庐州看着王朝张龙赵虎他们跟着公子爷走南闯北打架赚钱,自己只能干看着,那滋味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出了孟太医的宅子,两人正准备回甜水井胡同,却见街道上一片马蹄声响,十几匹马沿着街角飞驰而来。
    苏锦手搭凉棚遮住刺眼的阳光一看,顿时笑逐颜开,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老熟人,侍卫马军的赵都头和方都头。
    两位都头飞驰而至,一骨碌翻身下马,赶紧给苏锦行礼道:“专使大人好,卑职可找到您了。”
    苏锦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位,我正打算去寻你们呢,听说如今两位已经升任了马军副指挥使,官职比我大三级,可别自称卑职了,我也不是粮务专使了。”
    赵都头忙道:“这是什么话,卑职和方兄弟能有今天,还不是靠着专使大人提携么?若无专使大人提携,焉能有今日?皇上这是历练您呢,不出三年,专使大人必然入主中枢,到时候咱们兄弟还是要抱紧您的大腿。”
    苏锦哈哈笑道:“官越大,嘴巴越甜;甜没事,可别太溜了;两位兄弟是接到皇上的旨意了吧。”
    方都头拱手道:“可不是么?快到午时接到的消息,卑职和老赵一听是专使大人点名要咱们兄弟来用,都高兴的不行;赶紧去寻你们,说是去了辽狗的馆驿去了,赶去那里之时却又说去了樊楼喝酒,赶到樊楼却说来了西角楼的医馆,还好,终于找到大人们了。”
    苏锦道:“辛苦你们了,我们一上午确实忙的不可开交,本打算下午去军营寻你们;来,两位兄弟来见过富主使大人,想必你们也很捻熟吧。”
    赵方二人忙上前行礼,富弼笑眯眯的还礼道:“倒是面熟,不过没打过交道。”
    赵都头道:“富大人怎么会跟咱们捻熟,我这方兄弟原来只是马军都头,巡查之责只在宫城外围,富大人自然是对我们不熟了。”
    富弼点头道:“如今两位晋升侍卫马军副指挥,皇宫里可就经常见面了。”
    赵都头笑道:“还是那句话,我赵福海在怎么升官也是老粗一个,不是苏专使送了份功劳给咱们,咱们这辈子也只能在皇宫外边转悠。”
    方都头也附和道:“老赵说的是,我方成忠也是一样,这几日我们兄弟一直想找个机会请专使大人喝上一杯,可巧年节前后差事太忙,现在正好,咱们晚上樊楼或者和丰楼摆上几桌,不醉不休。”
    富弼呵呵笑道:“怕是不成了,晚上我和苏贤弟要进宫去面圣,今日跟辽使谈判之事要去请皇上示下。”
    赵福海和方成忠微觉失望,苏锦笑道:“干嘛要晚上?咱们现在就去和丰楼继续喝便是,正好我有事要你们赶着去办。”
    两人大喜,赶紧头前带路,赶去和丰楼去张罗;富弼轻声问苏锦道:“贤弟,你刚才在车上跟我说的事怕就是要请赵方两位副指挥来完成吧。”
    苏锦道:“自然是要他们帮忙,这两人跟我多日,人还不算坏,开始的时候受龙真教唆,后来说开了之后办事倒也得力。”
    富弼点点头道:“人倒是无所谓,我担心的是你的那个计划,是不是太露骨了些。”
    苏锦哈哈笑道:“不露骨怎么能震慑住辽人呢?想赢得别人的尊重不是靠乞求和怜悯,而是你要有足够的分量才成,不给他们一些震撼,他们还当咱们是软柿子;富兄放一百二十四个心,此事我晚上进宫的时候会跟皇上禀明的。”
    富弼无奈,也只得答应,好在自己对苏锦的信心很足,苏锦行事虽有些出人意表,但却不是个莽撞失算之人;况且晏殊明确告知自己,谈判之事苏锦为主自己辅助,自己也省的多操心。
    ……
    汴梁城的和丰楼地点相对偏僻,说是偏僻,乃是相较于以御道为中心的极度繁华地带而言的;晏碧云自有心思,与其在人烟稠密租金贵的离谱的繁华地带扎堆,还不如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开个有特色的更好。
    汴梁城的和丰楼的特色便是两个字:温情!
    东华门外的马行街紧挨着贡院,和丰楼便在马行街南口,跟贡院隔街相对;每逢京东路秋闱或者是全国举子的春闱大考,这里自然是热闹非凡车水马龙,各地举子云集此处。
    很多举子对于汴梁城的第一印象便是从这贡院开始,贡院之中号棚林立,且故意布置的阴森威严,以显示科考的严肃和制度的威严,对举子们而言感觉到压抑是很自然的;在此情形之下举子们自然对街对面雅静的和丰楼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
    加之和丰楼在每年的科举期间格外的贴心,对贫寒举子每日免费供应一餐中等伙食,还允许囊中羞涩的举子们并桌点菜,无疑解决了很多人的尴尬。更何况和丰楼的女东家芳名远播,很多怀揣汴梁梦之人自然格外的有期待。
    久而久之,和丰楼有了大量的回头客,科考结束之后,高中之人一定会在和丰楼摆下谢师宴,并且为官之后成为和丰楼的常客,因为这里曾是他们梦开始的地方。
    而即便是没有中举之人,也对和丰楼念念不忘,无论是经商来汴梁或者是再来汴梁游玩,和丰楼也是首选。
    今年朝廷已经下了诏书,将去年权停的秋闱解试于三月间补办,紧接着相隔半月便是接踵而至的春闱,京西路参加解试的学子们已经有一部分提前来到贡院左近寻了馆舍住下,便于适应气候和环境,并及时得知礼部贡院发布的告示。
    苏锦等人到了和丰楼的时候,虽然早已过了午饭时间,楼中却依旧有不少客人。
    苏锦是第一次来京城的和丰楼,听晏碧云说过,晏家开设的第一家和丰楼便是这一家,也即是说这是和丰楼最老的一家,开了已经近五年时间。
    一进和丰楼中,苏锦一下子便被桌上的小小的木牌给吸引住了,红宇宇的小木牌立在桌角,上面有烫金的字迹,凑近一看上面写着:金榜题名、鱼跃龙门、蟾宫折桂、连中三元之类的祝愿科举高中的讨彩之词。
    上首的柜台边上还立着数块一人高的漆牌,上面一二三四罗列着历年来在此处用餐然后高中的举子名讳官职,以及这些举子们留下的墨宝,勉励后进之语。
    苏锦看的目瞪口呆,晏碧云的小心思可真是细如发丝,谁不愿在这个福地吃顿饭来讨个口彩呢?难怪地点不算好,生意却兴隆的很。
    苏锦本想问问柜上的老掌柜和丰楼的女东可在此处,但一想,此举过于唐突,也就作罢了。两人正欲询问赵方两人订的酒席在何处,却见楼梯上方赵德海探出头来招手道:“两位大人,快些上来,二楼雅座已经准备好了。”
    一声‘大人’赢得楼下大堂中的学子们个个侧目,指指点点。
    “年兄你瞧,那两位必是高中科举的学子回来捧场的,瞧那个小官儿,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可羡慕死人了。”
    “兄弟啊,不是我说你,羡慕他人富贵作甚?你我二人今年不也要鱼跃龙门么?他们不过早走一步罢了,年纪轻又怎样?神童而泯然众人者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