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他微微眯起眼,月光下,丹凤狭眸像堆着细亮的水晶,璀璨而又妖异,“脾气不小,看来气得不轻!”
她侧过脸,静静地不说话。
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人身高差距过大,他慢慢地靠近她,每近一点,她就周身感到紧张,那是对于危险的直觉,象是动物般的本能逼得她又后退了一步。
他突然挑了她额边的乱发,就几根很稀少,黄黄的象是枯萎的秋草般,可他的动作极其温柔,带着蛊惑的魔音,说出来的话却又极端的可恶,“我来看看你是怎么失望的,你谋了这么久,也仅是赔了一个丫环的命,很失望?”
“是!”她出乎他意料地直接承认,这次她不后退,反而高仰起头迎上他的眸光……带着厌恶!
兰亭生平以来,第一次吃到一个女子这样的眼光。虽略带挫折倒不生气,心道:这丫头毕竟小,还未长开。
“你以为你找到了申氏收购夜枭的证据,而你的丫头夜夜亲自去捕捉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他深深看了她两秒,看着她强自镇定,波澜不惊的样子。挑起斜飞入鬓的眉,忍不住弯起漂亮的唇角吓她,“内宅恶斗,死几个人,冤几条魂,这都不关朝庭的事,但若引起百姓恐慌,社稷动荡,那就轻则牢狱,重则抄家之罪!沈二小姐,你说是不是?”他今夜受沈逸辰之托,来淌这场混水,偏生这丫头一点也不领情。
“你想表达些什么?”又是抄家,这个对别人是灭门的惨烈,在这个皇子口中不过是一句轻声调笑之语。想起前世,宁家几百口的性命就被斩杀在菜市口边,她的心就象滚了油一般疼痛。而他一味的攻击终于挑起了她的斗志,眼里射出凌厉的光芒。
“瞧你那眼神,是想咬还是想吃了本皇子?”伸出手轻抚住她的脸,故意对着她展开温柔的笑,“你想吃,就吃吧,本皇子不介意。”
“三殿下,开我玩笑很好玩是不?阿染自认丑颜!”普通的男子看了她都面露厌憎,兰亭自是不同,从头到尾没有露出半分嫌弃的样子。但是,她不认为兰亭跟别人有什么不同,只是因为他出生皇家,自幼秉承所授的比别人严了七分,把喜欢和讨厌都藏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
沈千沈收起唇边的冷笑,连丝表情也懒得挤出,“三殿下,你想拿人寻开心时,别找我,我也有自知之明,也有自尊!”
他听了她的话,原本是三分调戏的心似乎渗进了什么,总之,他极不喜欢她这样看他。
她口口声声道自已丑颜,或许在所有人的眼中她确确实实很丑,可偏生,他看到她仰着小脸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时,那优美如天鹅的颈项,那柔美的侧脸,却软了他的心。
“我要是说,对你不仅仅没有厌憎,反而是喜欢,你信不信?”兰亭看她每回生气时,眼睛特别明亮,只觉尤其摄人心魄,喉结一动,忍不住低头去吻她。
沈千染这一生从来未被一个男子吻过,一时愣怔反应不过来,任由着他的舌头长驱直入,直到她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方觉得这是属于男女之间最亲蜜的举动。可她心里却明白,这是他是又一番试探戏弄,心头火起,这时候管他是什么身份,恶狠狠地就对着他嘴唇用力咬下去,口腔里瞬时盈满血腥之味,她满意的看到他吃痛拧住眉。
兰亭勾唇冷笑,气息敛峻,眉眼都微微拢起,重重推开她又立即将她重纳进怀中,居高临下,捏住她的下颌,凶狠的盯她片刻后,俯下首,精准地含住她的唇瓣,狠狠吸吮一遍。
跟一个高你一个半头的男人比体力,她确实做不到。而且越反抗他好象兴致越高。横竖不过是个吻,她就当给狗啃了。她两手垂在裙边,紧紧握拳,一动不动任由他恣意而为,她想,终有一日、终有一日,她会狠狠的掐住他的七寸。所有欠过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现在,她没有能力反抗,只有忍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是狠狠推开她,他神色严厉中带着一丝狼狈地看着她。
她亦回以凶狠地目光,象驱赶一只苍蝇一样她猛地摔开他的手,后退一步,重重地擦拭着唇瓣他残留下来的气息,“三殿下玩得可满意?”
如果说他方才强吻后被咬,他只是不服气。但此时,他被她眼中真实的厌恶给蜇了一下。若非他清楚地从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已的脸,他会觉得此时的她是在看一只茅厕里的蛆虫。他唇角紧紧地绷起,眼尾处缓缓蔓延出血丝,“你的眼神让本皇子有一种感觉,好象本皇子欠了你什么。”他此时很想撕开她的胸口,看看这小小身板下装的是什么样的心。
二人正僵持着,身后却传来一声清朗的笑,“三皇兄让臣弟一阵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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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初见兰锦
更新时间:20121125 0:13:08 本章字数:2766
沈千染转身,只见月光下,那人的容颜,透明似水,眸光清冷如冰,摄魂夺魄的美丽之中偏偏又带着几分让人不敢亲近的疏离。姿容绝艳更胜女子几分。若非身形高挑一眼就看出是男人身量,她会误以为他是女扮男装。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虽是初见,他看上去给她的感觉却无比的熟悉,第一眼便生出了好感。
“原来是七弟!你来迟了一步,三堂会审已毕。”兰亭信步上前,刚好挡在沈千染和兰锦的视线之间。
方才见她如此盯着一个男子瞧,他心里竟生起微微的不悦。
“有三哥向父皇承禀,也是一样。”七皇子兰锦走近后,看了一眼沈千染,清冷的月光下,那眸光辉彩,竟如凤凰潋艳,他朝她打个招呼,“沈小姐,好久不见!”
“见过七殿下!”沈千染上前福身,疑惑不解地看着七皇子,不论重生前和重生后,她好象与七皇子从未曾有过任何交集,对他唯一的记忆,就是他快成为沈千雪的夫君。
如今沈千雪已不可能嫁进皇家,那七皇子呢,他的命运又会有怎样的改变?
兰锦见她怔怔不语,琉璃色的眸睛流露出少许的笑意,“你年幼时,你母亲曾带你进过宫,那时你年仅三岁,自然不记得。”他微微一笑,却不达眼际,冰冷如琉璃珠子,轻声道,“当日,我还抱过你。”年幼的她象是水晶雕出来的娃娃,漂亮不真实。他瞧了一眼她发枯的发色,眸光漾过一丝心惊。
沈千染眸底是清明的冷漠,“我不记得!”她年少鲜有快乐,或许六岁前还能活个天真浪漫,但都没什么印象,开始记事后,容貌越来越丑,常常听到别人背地里讥笑,她越活越自卑,唯一能让她感到幸福的也唯有是赐儿。
兰锦从她眼里读出淡淡的疏离,嘴角挑着漫不经心的戏谑,“我想不记得也不行,你当日在我食指上咬了一口,到现在牙痕尚在……”
一旁的兰亭闻言,脱口而出地问道,“彼时的小野猫便是她?如果我记得不错,当日,有个小女孩见了七弟口口声声唤着漂亮姐姐。”兰亭吃吃而笑,满目戏谑,“你气恼地推倒了她,弄脏了她的新裙子,这小丫头凶得狠,扑了过来,死咬着你的指头不松口。后来,……”兰亭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噤口,只觉得腹下一紧,半合的狭长的丹凤眸中挑出一抹诡波,忆起彼时种种……再也调笑不出声音。
兰锦温雅精美面庞突然绽裂开,眉眼弯弯,琉璃色的眸子漾出深深的笑意,指着兰亭道,“你取笑她是野猫,结果她冲过来咬了你……”
“七弟,往事不必再提!”兰亭神情一窒,急忙截住兰亭余下的话。
兰锦收住笑意,意犹未尽地微一叹,“算了,不说也罢!”
沈千染听了目瞪口呆,这就是年幼的自已?她见两人同时噤口,不觉好奇地朝着兰亭眨眼,“我咬了你哪里?”
兰亭的心若被绒羽轻挠,那样的极轻一触,心跳一窒,分不清是烦燥还是尴尬,他脸上纠结着诡谲暗红,沉默不语。
彼时,这小丫头才三岁象一个小球般滚到他的身边,他虽九岁,身量却高,他自信地举了手,欺她人小咬不到,谁知她抱了自已的腿,小脑袋猛地扎下,一口咬向他的腿中央,正中红心——咬住不放!
那种令人抓狂无法隐忍的疼痛,到现在一想起,还觉得胆颤心惊!
沈千染见二人脸色怪异,直觉还是不要知道答案更好,她看了看夜色冗沉,正待告辞,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老爷回来了!”
沈千染心中一震,似乎爹爹这次回来比前世记忆中提前了几天,也顾不得多思忖,只道了声,“两位殿下,千染告退!”也不待二人说什么,就转身匆匆离去。
兰锦目送她的背影,眸中已无余温,嘴角却砌了个笑意,“想不到三哥对未长开的小女孩也有这般兴致!”
“你说呢?七皇弟若对为兄喜欢的有兴趣,不论是呷玩的,还是世间的奇物,七弟只消说一声。”兰亭已无方才的尴尬之色,眸底一片恬淡,不避不讳拍拍兰锦的肩,似真似假的神情,让人读不出他话意是玩笑还是讥讽,“为兄一定舍了给七皇弟!”
兰锦琉璃色的眼眸随之簇燃起抹冷色,唇角弯着笑,“还没恭喜三皇兄领了兵部的职,这一战干的利索漂亮。不仅凭白得了兵权,还让父皇对太子失去信任。”想不到,他筹谋了三年之久的与太子一役,眼看兵权马上要到他的手,却凭白被兰亭所截,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这以后还得全靠着七弟的户部赏个饭吃,到时粮草过冬,将士们过得如何还得仰仗七弟。”
“好说!”兰锦笑不达眼际,“既然今夜的事三哥已有说法,那就一起回宫回父皇的话。”兰锦虽然不明白兰亭怎么会插手到沈家的事,但以他这么多年对这个兄长的了解,兰亭从不做多此一举的事。若是为了争取沈越山的支持那这理由未免太牵强,户部如今牢牢抓在他的手上,沈越山在他眼皮底下能翻出什么动静?若说单为了刚才的女子,他更不信,方才那一幕分明是演给他看。以兰亭的修为,肯定知道有人在靠近。对女子向来视若无物的兰亭,别说是丑颜,就算是倾城之姿,兰亭也未必会上心。
他对兰亭的动机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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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女主小小年纪就够邪恶吧~
034兄妹对弈
更新时间:20121125 0:13:09 本章字数:3062
沈千染出了东门,左右看了一会,果然,水玉和水荷两个被人点了穴直挺挺地靠在一旁的墙沿上。
“放了我的丫环!”沈千染冷冷看着半隐在一处的黑衣人。
黑衣人隔着空点了虚点了两指,水玉和水荷同时闷哼一声,踉跄了一下方稳住身形。
“二小姐你没事吧!”水玉稍稍调了息便焦急地冲到沈千染身边,上下看着沈千染,“刚奴婢拦不住三皇子!”
“不用担心,是三殿下找我说几句话而已。下次若是三殿下有事找我,你们不必拦着!”拦也白拦!沈千染不欲多言,刚才在院中,兰亭强迫吻她时,若水玉和水荷在,定不会坐视不理。
“二小姐,刚听到有人嚷老爷回府了!”水玉疑惑,二小姐走的方向好象是回自已院里的小径,若换以前,二小姐受了些委屈,定是找老爷哭诉,以老爷对二小姐的疼爱,定然会为二小姐做主。
“我知道,今夜迟了,明儿一早我再去给爹请安!”方才,沈千染确实有些想见父亲的冲动,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一是天色已迟,二是,依礼,父亲该先给祖母请安,母子俩会说一会体已的话。三是父亲肯定会去看望一下母亲。
最重要的是,她心里轻叹,父亲纵然疼她,申氏也是父亲的妾氏,申氏又为父亲生下三个儿女,这夫妻间的东西最是看不清道不明的。她和娘亲中毒又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申氏,而夜枭一事祖母又已经裁定,难得她非得让父亲去违抗祖母的命令么?
父亲再疼,对她和母亲再偏颇,心里头也会有所分薄,毕竟申氏也是妾。但大哥不同,大哥与自已同胞所生,今夜大哥尚且不哼一声,几次示意让自已忍了下来,一定有些自已没有参透的东西。她又何必以这些去强求父亲?
沈千染绕到园子的荷花池前,静静坐了会,等心情全部平复后,方回到自已的院落。刚推开庭院的门,一眼便看到兄长沈逸辰玉树临风般地立在她的庭前安静地等候着。
“哥哥不是说明儿来?怎么这回还不休息。”她看了看四周,“三殿下和七殿下呢?”
“他们回宫复命!”他是送了两位皇子,心里总是觉得不安,就过来看妹妹。
“阿染,过来!”沈逸辰淡笑朝她招了招手,彼时沈越山有着西凌第一谪仙的美称,沈逸辰长得极象年轻时的沈越山,所以虽无功名在身,但凭着才情样貌,也是京城许多名门闺女暗自钟情的对象。
“哥哥!”沈千染走过时,仰起脸灿然一笑,拂袖上前,一如从前一般,扶着哥哥的胳膊,抬头望他,“哥哥为何不进阿染的闺房等,在这里吹风?”
沈逸辰微微一愣,遂又了然,展笑,那双眼,温润如玉,他抚了抚妹妹的发鬓,许诺,“阿染,哥哥不会让你受委屈。只是眼下哥哥还有太多的事未做,所以,暂时先让阿染忍一忍。舅舅的信已经来了,他如今正从郑阳过来,差不多半个月就能到京城,过完年,阿染就可随舅舅去南方避一阵,等哥哥把这里的事安排妥当,自然接阿染回来。”
沈千染但笑不语地拉着兄长进了屋,亲自沏了一壶茶,看到茶案上的一盘棋,突生兴致,笑道,“哥哥,我们去梅花树下,来盘棋如何?”
“好,就依阿染!”此时月已上中天,但沈千染难得有这兴致,做哥哥的愿陪着。
水玉和水荷手脚利索地端了茶具和棋盘就便出去。笼月和陈妈端了两个火盆给兄妹二人取暖。待一切备好,众人退下,余兄妹二人。
兄妹坐定,沈逸辰执白棋,笑道,“依老规距,让妹妹三子。”
幽幽一声轻叹,呵出的暖气极快的散在寒风中,“哥哥,这一局,我想和哥哥公平下一场,若是我输了,我定听从哥哥的意思,若是哥哥输了,那哥哥就得听阿染的。可好?”
沈逸辰笑得有些勉强,眼里并无喜悦,“阿染,这棋下大了,哥哥赌不起!”他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世间,他最舍不下的就是眼前这个妹妹。
沈逸辰抬头望向天空,星汉满天明明灭灭象人生捉摸不透,“阿染,其实,哥哥原来想,慢慢地改变一些,我要的并不多,只是我们兄妹与母亲能安度这一生足矣,与相爱的人厮守一生,幸福的生活即可。可发现,很多事情已超出哥哥的预料之外。如今,哥哥所做的已经违背了爹的一些初衷,或许有一天会解决沈家所有的困境,或许有一天,沈家会因此……遭难!所以,哥哥只想你能远离!”
沈千染知道哥哥话中之意,哥哥终是决定了参与皇子之间的夺嫡之战。
夜风带着冰意象丝绸一样拂过面颊,慢慢地渗入骨中。虽然两人的足边都放了火盆,但在这样的冷冬之夜,无法暖人心。兄妹二人一时都沉静了下来,各自想着心事。
终于沈千染先开了口,以一种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哥哥,对染儿来说,人生最终只会变成没有温度的记忆,幸福也好,不幸也罢,都会感受不再!但,伤痛和仇恨却永远都在。如世间怨灵,不入轮回,不入地狱!哥哥,那已不仅仅是一种情感,而是化成血肉相依的毒瘤,牵一处,全身都疼,它让你看不到阳光,闻不到花香,你的心装满腐烂,装满恨!”
“阿染,为什么会如此?去珈兰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逸辰蓦然起身。
“哥哥!”她轻喊一声,她想强笑,笑容却在眉梢眼角停留片刻就乍然融化,疲倦却刹那间蜂拥而来的,她咬了咬牙,突然起身,走到兄长的面前,一字一句道,“哥哥,你就当作是染儿是一夕之间成长。哥哥,你要染儿信你,你也得信染儿。”沈千染凑近哥哥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些话后,沈逸辰先是惊诧,后来神情慢慢地变得凝重,最后颔首,“好,哥哥信你!申家的事,哥哥一定放在心上!”
沈千染轻舒了一口气,她要离开沈家一阵,申氏不难提防,左右不过是在沈家宅内,申柔佳她会在走之前将她打进地狱,但申轩玉的申敬业不同,男人的战场与女人不同,她决不能让申家的男人再有机会站在朝堂之上,她唯能依靠的也仅有哥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