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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炎都

      赵煜听从了许清和的建议,几日来一直在筹划与永王、襄王联合朝臣上书之事,但是奈何永王和襄王均是找着各种借口推脱。
    赵煜回到东宫大发雷霆,属官和幕僚吓的不敢进言,太子妃意欲相劝也遭斥责:“后宫妇人意欲干政!”
    许清和因此事一直留在东宫。
    这日赵煜情绪平和些,他才离宫,刚出宫门没多远,马车就被拦了下来。
    来人一身侍卫装扮,走到车窗前拱手道:“许大人,永王殿下有请。”
    他心中微微一紧,永王请他是何事不言自明,刚欲言辞推脱,侍卫又急急道:“永王殿下已经在云香楼设宴等候,许大人莫推辞。”
    他心沉了沉,这一趟他是不得不去了。
    马车在云香楼停下,他随着侍卫进了后院僻静的一处雅室,雅室周围花木掩映,只有门前一条青石小径与他处相连,此时站着两个侍卫守卫。
    永王是一位年且而立之人,与太子赵煜的文生气与襄王粗莽武人均不同,他恰恰介于两者之间。身材壮实、眉宇英气,甚至眼神中有股凌厉肃杀,但笑容却温善亲和,看起来很不协调。
    他正坐在桌边,瞧见许清和过来,立即温和的笑道:“清和公子来了,快请坐。”
    许清和见礼后未坐,而是开门见山的问:“殿下传下官来,不知有何吩咐。”
    “本王难道就不能请清和公子饮两杯了?”
    “下官尚有公务在身,还请殿下恕罪。”告退的话还没说出口,永王赵灼便起身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到桌前按坐下。
    “清和公子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本王吗?”说话时手还搭在他的肩头。
    许清和对男人拉扯并不抵触,但是对于怀着异样心思的永王触碰却很反感。心中厌恶面至极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一贯淡然的表情道:“下官不敢,只是太子殿下有公事吩咐,下官不敢耽搁。”
    “太子有公事吩咐?”赵灼冷笑,“是关于亨通会馆的呼延钟还是万竹园的李衡?”
    许清和对于赵灼这般直言讶然。无论呼延钟还是李衡,都是暗地里的事情,虽然东宫有永王眼线,这事情瞒不过他,但是却未想到他如此直白在一个太子幕僚的面前说出。
    他也不再虚假客气,耿直相问:“殿下难道不想北渡楚江一展雄心抱负吗?殿下认为如今一味的掣肘太子有用吗?”
    回头冷眼看着身后站着的永王:“说句大逆不道之言,陛下近年身体抱恙,殡天还能有多少年?永王有信心在这几年中扳倒太子吗?殿下与太子斗了十多年,若是真能如此轻易扳倒就不会到今日还未能入主东宫了?”
    “放肆!你想造反吗?”身边侍卫闻言上前一步喝骂。
    许清和波澜不惊的坐着,纹丝未动,恍若未闻。
    赵灼对他的反应稍稍惊讶,倒也几分佩服,若是搁别人,对这一声呵斥和诘问多少是会惶恐的。
    他转头对侍卫斥责:“都退出去!”
    侍卫犹豫了下,见永王目露凶光,立即领命退下。
    赵灼此时手才从许清和的肩头收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取过酒壶倒了两盅,笑呵呵的道:“难道本王依了太子所言,联合上书有更大的好处不成?”
    “没有!”
    “那本王为何去成全太子?”
    “殿下也是成全自己。”
    赵灼端着酒盅略一思索,笑着点头:“本王的确是想北进大周,但本王要的不是跟随太子北进,也不是他坐镇炎都。若是那般,本王恰恰是捏在了太子的手里。”
    他冷笑一声:“大周虽然国力不及当年,如今朝中动荡,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想灭了大周岂是一年半载之事?三年五载、十年八载之后,父皇难撑那么久,这南楚就完全是太子的了,本王只有俯首称臣。若想再和他争,那就是谋反!”
    许清和平静看了他一眼,几分冷淡的道:“殿下难道想现在下手吗?殿下有这个能力吗?”
    赵灼冷嗤一声,哈哈大笑一阵,放下酒盅笑的贪婪:“所以本王请清和公子来了……”伸手欲向许清和的腰际探去,许清和立即的起身避开。
    看着面前一张比女人还妖媚的脸,又肆意的笑了几声:“难道本王比太子差吗?清和公子可以委身太子,就不能从了本王?”
    许清和目光蓦地阴冷,恨恨的瞪着他,胸口起伏,愤怒毫不掩饰,脸色也因情绪的波动涨红,身前的手攥的指节轻响。
    赵灼意外微怔,这一句话不过是事实,彼此心知肚明,他没想到素来温和不怒的许清和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眼神中的愤怒和仇恨犹如饿虎,随时扑上来撕咬,竟让他有几分不敢上前。
    常发怒的人不可怕,可怕的就是他这种不怒的人发了怒,况且如此美人,因发怒失了几分姿色,倒是有些不值。
    他含着几分歉意道:“你不爱听,就当本王未说。”
    许清和依旧是愣站在原处,许久才平静了情绪,声音依旧冰冷:“我帮殿下除掉太子,殿下允我黄金十万,放我离开南楚,如何?”
    赵灼一震,惊愕万分的盯着他,脑海中回响一遍对方的话,不敢置信。
    他是太子心腹,是太子全心全意信任之人,却要背叛太子?
    这前后的反差让他恍惚觉得不太真实。
    愣了半晌,他才反问:“你此话当真?”
    “殿下觉得下官是在玩笑吗?下官虽不才,却也出身清贵世家,即便家族不幸遭遇变故,也不是别人玩物。”这话是指责太子也是在警告他。
    赵灼看着面前人平静面容下阴鸷狠毒的眼神,透露嗜血杀戮,与他绝美如花如月的容颜格格不入,与平素见到的那个温润如水、淡若如风的白衣公子更是天差地别。
    他是真的对太子恨之入骨!平日内却伪装的那般忠心不二。
    美人都是蛇蝎,这话一点都不假,不仅女人,男人亦是,且更毒。
    他现在心中莫名畏葸,面前人不是他能轻易染指之人。
    他将信将疑的问:“你如何帮本王?”
    许清和眼眸一丝轻蔑冷笑:“我既然是太子入幕之宾,就比殿下更知他所想所做,知己知彼,趋利避害,巧设连环,除掉他有何不可,只在于永王敢不敢。”
    赵灼的心还有些乱,没从许清和前后的态度陡变中回过神,沉静了许久,理清了思绪,他才开口,压低了一些声调:“你说来听听。”他复在桌边坐下。
    许清和也稳了稳情绪。
    “首先,殿下且附和太子联合朝臣上书逼君对大周举兵,实则行相悖之举,顺从君意,指责太子穷兵黩武,最好是联合襄王,让陛下震怒最好,这对殿下来说并不难。其次,假意行刺,嫁祸太子。太子已多次因发兵之事惹怒陛下,真的有弑君夺位之举,在外人看来也是情理之中,陛下和朝臣会信。最后,我会怂恿太子起兵逼宫,到那时候这也是太子唯一可走的路了,殿下只需要带兵勤王便可,我会暗中配合殿下。”
    “如此一来,殿下大功,太子顺利被除,襄王也无甚功劳,这储君之位便是殿下的。陛下经此事备受惊吓恐也无法再临朝执政,退位让贤顺理成章。到那时候,殿下不仅坐上至尊之位,且可以大展抱负,北渡楚江,成就霸业。”
    一番话听的赵灼心潮澎湃,储君、皇权、霸业,这正是他所想所求,只是奈何一直没有办法搬到太子,始终距离皇权隔了一步,对霸业更是没有机会。
    如今听面前人这般说,他觉得这似乎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他沉浸在自己千秋霸业、流芳千古的臆想中,片刻才慢慢收回神思,又不禁的心中打了个冷战。看着许清和,目光都带着几分惊恐。
    这样的人太过阴狠疯狂,弑君、逼宫也敢想敢说敢做。
    但是现在于他而言,这也不失为最快捷最好的办法,一举多得。只是此连环计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步步凶险,特别是弑君,虽然是嫁祸,但若不能思虑完全,稍露出马脚,便是自取灭亡。
    对于许清和说的这些,他还有些犹豫,毕竟他是太子之人,是否可以全信?他恨太子,对自己是否有恨意?如此善于伪装的人,难猜心思。
    思量了一会儿,他故作轻松的笑问:“你就不怕我将你刚刚所言告诉太子吗?”
    许清和丝毫不畏惧,从容回道:“若是殿下舍得皇位,舍得万里江山,下官一条命算得了什么?”
    赵灼顿了顿,霍地哈哈大笑。
    “好。”
    许清和拱手道:“天色已暮,下官还有公务,先告退了。”
    赵灼没有再拦他,看着单薄的身影绕过屏风开门出去,他心却沉了下去。许清和的话,每一句都戳到了他的心坎。
    如果真的如现在这样和太子耗着,无论对不对大周举兵,太子都耗得起而他耗不起,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舍命一搏。
    自古皇权之争九死一生,不舍命怎能改命?
    在赵灼还沉思许清和值不值的全信和扳倒太子的第一步要如何的走的时候,许清和的马车已经停在了万竹园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