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曜从来都没想过能从厉家人身上得到任何帮助。
    包括他的母亲。
    这样一个，也曾被厉家排斥，但因为父亲的坚持与维护才走到今天的女人。
    纵然她与父亲之间感情日渐淡泊，但厉曜能明白，那些只不过是日渐消磨掉的激情与鲜活。
    时间太久，日子太长。
    慢慢的，从最初炙热明显的情感，变成现在日以平淡的亲情与习惯。
    或许，终有一天，他与乔念也会这样。
    他可以接受平淡，无聊，甚至是无疾而终，但绝对不可以像现在这样，还没开始就结束。
    而樊惠。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怔怔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是、是吗？”
    她语调一如既往的矜冷。
    那么冷漠与疏离，轻而易举的便激起了厉曜的戒备：“回去告诉老爷子，以后再有什么事情，大可直接来找我，别让我发现你们中的任何人接触乔念，否则……”
    说到底，都是血肉至亲。
    他对旁人的冷厉与决然，始终无法坦然的施加在自己父母身上。
    犹豫了好久，也不过只能拿自己做文章：“否则我会让他明白，我能撑起整个厉家，也必然有能力让厉家余生都不得安然！”
    樊惠：“……”
    她懂，厉曜是有这个能力的。
    只是她不是那个意思，也没打算对他的孩子做什么。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对，牵扯着唇角，勉强勾起一抹淡笑，语气也前所未有的温缓与关怀：“已经确定了吗？多长时间了？她……他们好不好？”
    她忽然这样，厉曜也有些看不明白。
    不过也不愿意苛责，也不想把事情想的那么坏。
    沉舒一口气，淡然道：“还不到一个月，江衍说她身体状况很不适合怀孕，不建议我们要。”
    樊惠：“……”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的话，那算起来，应该是他生日那天。
    但那天……
    所有发生的事情，樊惠都是知道的，甚至比许多人接触到的东西都要细致，是不是真相尚且不能定论，但无论是谁，心里始终都会有个疙瘩。
    她知道厉曜相信乔念，可那些事情，谁也说不准的啊。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那些话，她也不好直接了当的当着厉曜的面儿说。
    转头看向别处，继而，牵扯着唇角，淡笑一声：“你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至于孩子的事情……记得跟乔小姐商量，你们……还年轻。”
    她说完，便即刻转身出去了。
    另一边，江衍把乔念带去了自己办公室，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厉曜，嘱咐人在外面看着，自己又朝会议室的方向去了。
    还没过去，便看见樊惠从里面出来。
    稍稍愣了愣，随即，礼貌的开口：“樊阿姨。”
    樊惠深吸一口气，微微笑了笑，也没说什么，立刻过去了。
    江衍等她稍稍走远一些才过去。
    会议室里，厉曜看起来稍有些迟疑，以及疑惑与不解，但更多的，是惶恐。
    那是一种没来由的担心与不安，小心翼翼的，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但又拿不定注意。
    江衍看在眼里，莫名其妙的想笑。
    他跟厉曜不是太熟，平时的工作也都紧紧局限在工作上，私底下没什么交情，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许多时候，他看厉曜，总比旁人要更透彻一些。
    厉曜这个人呢，说起来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生死面前都没见他这么紧张过，偏偏是牵扯到感情上，或者说，有关于乔念的事情上。
    感觉总有些畏首畏尾的。
    厉家对乔念的态度他也是有锁耳闻的，他们那边刚说完厉家人可能会直接找乔念，出去就没看见人了。
    找了一开始安排过去陪着乔念的护士问了问，才知道是被樊惠叫去了。
    好不夸张的说，他就从来没见过，甚至从来没听过厉曜有哪次像刚才那样，如此的惊慌失措。
    现在这样……
    的确挺让人看不明白的。
    “没事吧？”
    听见江衍跟他说话，厉曜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继而，沉着声音回应了一句：“没事。”
    江衍：“……”
    感觉厉曜就算是有事也不会跟他说的。
    所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侧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方向，确定没什么人，才又进去。
    拉了张凳子在他面前坐下，深舒了一口气才又开口：“回去之后，慢慢的跟乔念说，但不要拖太久，如果月份大了的话，对她身体也不好的。”
    “或者你们准备留下来，但一定要做好心里准备，生活以及各方面都要特别注意，一定要让她保持身心愉悦。”
    厉曜都听进去了。
    但情绪不是太好。
    眉眼微敛着，低低的应了一声：“恩。”
    随即，便再也不说什么。
    沉舒了一口气，抬眸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随即起身道：“需要用什么药，你根据她的情况开，我回头再找一些营养师看看，帮她补补身体。”
    江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但最终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恩，好。”
    之后，厉曜也没再说什么。
    开门出去，去江衍的办公室接了乔念之后便立刻回去了。
    他原本是想带乔念回别墅的，但想了想，还是先问她什么想法：“回别墅？还是你现在住的小区？”
    乔念：“……”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眉心微拧着，略有些迟疑，继而，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江衍怎么说的？”
    “江衍……”厉曜有些犹豫。
    樊惠说让他们两个商量，江衍也一再强调让他跟乔念说清楚。
    他纵然再不想拿这种事情来烦乔念，也不得不想想办法，好好说。
    “江衍说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最好能安心静养，好好把身体养好了，宝宝才能健康。”
    “那宝宝现在也不太好吗？”听见他这么说，乔念难免有些紧张。
    厉曜：“……”舌头轻轻略过嘴唇，嗓音尽可能的清缓：“现在……现在时间还早，还整在发育，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看得出来。”
    然而，才说完，便又立刻补充了一句：“所以才说要你安心静养，你的身体好了，宝宝以后发育也会好的。”
    乔念：“……”
    侧头看着他，温隽的眉眼不经意的眨了眨。
    沉默着，一言不发。
    狭小的车厢里，两人都不说话。
    空气沉寂到近乎压抑。
    厉曜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路，下了主干道，便是去别墅唯一的路，然而，他却直直开过去，朝市中心，乔念现在在住的小区开去。
    地下车库里，厉曜将车停在车位上，从驾驶室下来，一边朝着副驾驶的位置走，一边给陈延打电话：“去知遇馆带点吃的过来，清淡，但要有营养，快点。”
    那边应下，乔念也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面对面站着，厉曜垂眸看向她，继而，伸手将她拦在怀里，宽大的手掌俯在她脑后，修长的手指勾缠着她柔软的发丝。
    好一会儿，才放开。
    十指相扣着，牵着她的手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去到楼上，让她去床上躺了一会儿，他则着手将客厅茶几上放着的文件与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收拾起来。
    差不弄弄完之后，陈延也提着从知遇馆打包来的饭菜过来了。
    都在保温箱里放着，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
    乔念虽说是躺了一会儿，但厉曜刚过去看，好像已经睡着了。
    江衍说过，嗜睡也是孕期妊娠反应之一，想等她睡一会儿，等会他弄好了叫她起来吃就是了。
    陈延过来的时候从江衍那里听说了乔念的事情，所以带来的饭菜都是适合孕期补充营养吃的。
    厉曜去厨房拿了碗筷出来，陈延便帮着他把饭菜从保温箱里拿出来。
    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直接道：“厉总，秦先生想约您见面谈一谈，您看……”
    厉曜依旧淡淡的，只是听见陈延提及秦瑜明，手上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迟疑片刻，随即开口：“可以约着见一面，但时间上，无论他说什么时候，都照旧往后拖三天。”
    陈延：“……”
    知道他的用意，但还是有些犹豫：“那……他要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就想办法让他同意！”厉曜声音微沉，嗓音暗哑而冷冽：“或者直接告诉他，要么他等三天，要么我一天的时间都不给他。”
    陈延沉舒一口气，恭谨的应道：“好，我明白了。”他在厉曜身边工作那么多年，他自然相信厉曜在商场上，素来都是说一不二。
    他愿意给秦疏朗三天时间，无非就是最后忍耐，看他的态度，以及最终的选择。
    如果不是，或者结果达不到他的预期，那么，他将会在一天之内让秦瑜明以及秦家的产业，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这一点，秦瑜明必须明白。
    也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