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众兄弟开玩笑之际，一直斜倚在一旁的沙发上没有出声的男人终于说话了，他从黑暗里探出身子，随意地端了一杯茶水，动作看起来舒适随意，只是一双眼睛却是犀利无比：
    “你对她是上了心？”
    听到这个问题，蒋晟和宫骐都有些不以为意，他们调笑道：
    “周庭遂你在想些什么？宋哥怎么可能认真？”
    被嘲笑的当事人仍旧没放过宋秉爵，坐在昏暗角落里的周庭遂一双眼亮得可怕，似乎是抓住了什么猎物一般。
    宋秉爵修长的手指在名贵的水晶高脚杯上摩挲着，从慕晚安的脸在众人面前展现开始，他就发觉了周庭遂的些许反常——
    虽然周大公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心里深沉的主，但是他和他相交甚久，自然能发现他的不同寻常。
    “我如果说认真会如何？不认真那又如何？”
    听着宋秉爵给出的模棱两可的答案，周庭遂露在灯光外的光洁的下巴微微一紧，似乎是生气，又似乎是在笑，一旁丈二摸不着头脑的蒋晟和宫骐都有些不解，看着脸上表情都深沉莫测的两个好友，对视一眼之后，还是宫骐率先问道：
    “看周庭遂你的意思，你莫不是和这女人认识？”
    “不可能不可能，周庭遂怎么可能认识她……”
    蒋晟对周家的事还是有些了解的，两人的父亲是多年的好友，周家现在基本上算是政界的一把手，周庭遂认识的人也必定是政界中的中流砥柱，刚才那女人的模样一看就是小白兔。
    “我不认识她。”
    在他们四人的注视下，周庭遂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沙发的面子，发出轻轻的吧嗒声，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但是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有了视若珍宝的东西，还是藏起来最好。”
    宋秉爵的眸子对上他的，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简直危险得可怕。坐在两人中间的蒋晟和宫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不够用了，还举着酒杯站在一旁的程无双再次无辜地眨了眨眼：
    “难不成是周哥看上那小妞了？”
    众人一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才的剑拔弩张顿时烟消云散，竟然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等慕晚安找到卫生间又折回来之后，男人们已经喝上了酒聊了好一会儿了。她照例是在靠近宋秉爵的那张沙发上坐了下来，全然没有注意到众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里面年纪最小、最爱玩的还是程无双，他比其余几人都小，玩的花样也更多。酒过三巡之后，他就嚷嚷着要看新来的“货”，男人们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也是任由他去。
    吩咐下去之后，不多时，就有衣冠楚楚的领班带着一批打扮靓丽的女孩子走了进来。这群女孩子身材体量都很匀称，面容姣好，各种类型的都有。
    看着她们脸上习以为常的表情，慕晚安握着自己衣服下摆的手越发地紧了，脸色也难看得厉害。
    “各位先生，你们都是老顾客了，这些货的好处我也不多说了。”
    那个斯文白净的男人跟在座的似乎都跟熟稔，单看举止，人人都会以为他是什么富家公子，谁能把他和拉皮条的联想到一块儿。
    “这批货是最新到的，都是新鲜干净的。举止姿态我们都有人仔细地教过了，绝对会让你们满意。”
    她抬头一一打量着这些被称为“货”的女孩子，个个年级都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看起来青春妍丽，面对别人如同看商品一样的打量，也没有丝毫动容，看起来是习惯了。
    “你这些货很一般啊。”
    挑剔惯了的程无双一一打量过去之后，觉得很是一般，那双含笑的眼睛看向了领班：
    “莫不是我们哥几个最近来得次数少了，你就拿这些次品来应付我们？”
    被他如是一说，领班立马说好话告饶。慕晚安离他近些，竟然能看到他头上流下来的黄豆大的汗粒。
    “小程总，您也不是不知道……最近这些货来得艰难，数量一少，又还要调教……是真的没什么好货……”
    听了领班的话，她猛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来得艰难？还要调教？这是什么意思？
    不可思议地看向端坐在她不远处的男人，他对这些似乎是司空见惯了，根本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了。
    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慕晚安又听到程无双带着些许嫌弃的语气：
    “这种货色，我连多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心中气愤不已，慕晚安的手几次握紧却又松开，她知道这世上有着许多自己不知道的阴暗，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光明正大地发生在自己眼前！
    领班头疼不已，这屋子里面坐着的人物，哪一个都不是他这么一个小人物惹得起的。他思索再三，还是咬咬牙道：
    “承蒙小程总照顾生意，我今儿个就冒一回险。前几天到的一批货里面，我留意着有几个长得水灵可心的，原本是想仔细调教好了给您几个留着的。既然您要，那我也就先带出来。”
    得了小程总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那领班又把顾虑一并说了：
    “只不过这新人，都是初来乍到的，脾气什么的，都还请您几个多担待着……别把人弄没了就成。”
    “得得得，咱们可不是隔壁那屋的。”
    满意地笑了笑，程无双精致的眉眼处升起了一丝闲适：
    “我向来怜香惜玉，宫骐蒋晟也不是什么有暴力倾向的。”
    等领班出去之后，程无双得意地朝着他们几个人笑了一笑：
    “他们都是这些不见棺材不落泪得，有什么好东西都喜欢藏着掖着。”
    宫骐和蒋晟耸了耸肩，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看来在此处寻欢作乐惯了的。
    慕晚安突然觉得这里的空气浑浊得令人难以呼吸，她坐立不安。
    过了一会儿，领班把人带了进来，这次只带进来了五个姑娘，五个女孩子不情不愿地拉拉扯扯进来，包厢外头还跟了几个保镖，看起来着实是几个刺头。
    比起刚才的那些女孩子，这次虽然只进来了几个，但是姿色上面好了不少，眉眼间都还是藏着一股子稚气和执拗。
    程无双吹了声口哨，藏着数不尽的风流，蒋晟见到来的女孩子，也满意地点点头：
    “这次的货不错。”
    慕晚安看着其余的几个人，连坐在身旁的宋秉爵都是一副漠然的表情，不由得觉得有些恶心，她实在是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起身正欲离开，却被程无双的话绊住了：
    “宋哥，你确定不把你的女士看好？夜欲可不是什么好的地方。”
    她这才猛地想起来，宋秉爵还坐在这里，按理说，自己应该尽量不给他添麻烦。她有些艰难地看着他：
    “我就不留在这里打扰你们了。你们尽兴就好。”
    宋秉爵仍旧是握着一杯酒，摇来晃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见他没有吱声，她心中又气又急，索性就直接摔门出去了。
    “宋哥，这……”
    把手里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宋秉爵看了一眼懵住了的程无双，淡淡出声道：
    “以后遇到了记得要叫嫂子。”
    走出包厢不久的慕晚安看着身旁经过的那些衣着考究的侍者，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以及面上冷漠的神情，心中生出了一股子后悔的感觉：
    自己刚才的行为未免也太过鲁莽了……
    可是不出来留在那里干嘛？看他们的活春宫吗？
    一想到这里，她身上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子寒意，就在这么富丽堂皇的一个地方，竟然藏着很多肮脏的交易！
    不知道有多少个女孩子是被迫到这里的……想起自己出门的时候那五个女孩子脸上的不甘愿，她原本有些急促的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漫无目的地走了下去。
    现在自己回去，也不能帮她们什么，相反，宋秉爵也会因为她的意气用事陷入两难的境地吧？
    不知不觉中，她转了一大圈，似乎又回到了自己方才到过的卫生间。犹豫片刻之后，她走了进去，正想寻些冷水拍拍脸，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妈，你回家了？里面的人没为难你吧？我……我现在跟着嫂子一起出去了……这不是出来见见世面吗？”
    是许菲菲。
    之前在王思怡和许烁的婚礼上发生的事情仍旧历历在目，被污蔑的屈辱感觉又涌现上来。慕晚安现在着实不想看到她，她左右找了找，找了一个隐蔽的墙角处躲了进去，打算等她走了再出来。
    此时的卫生间并没有其他人，来往的侍者更是老远才能看到一个，许菲菲说话难免也肆意大声了些：
    “妈！王思怡就算再放荡不堪，咱家不还是得捧着她？你可别忘了，现在咱们住的房子吃的东西穿的衣服，全是王思怡给的……再说了，我都快到结婚的年纪了，你和爸又不认识上流社会的那些人，我如果想要嫁得好，不是还得求着王思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