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代奥道：“你要是不放心，下飞艇以后我可以带你去做检查。”
    格雷盯着镜子里那双漆黑无光的瞳仁，莫名地感到脊背发寒，又想起了那天在浴室里见到的黑色人影。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失忆了，过一阵子也许就能慢慢想起来，但现在突然得知他是两千年前的人，那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又突然复活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至少有一点安吉莉亚没骗他。
    ——“你突然死而复生，让我很惊讶。”
    格雷转身坐回沙发上，一只手紧捂着眼睛，声音有些疲惫：“不行我得缓缓，且不说我是不是暗神，单凭这双眼睛我就接受不了，看着太诡异了。”
    头顶响起阿梅代奥的声音：“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再帮你变回来。”
    他抬起头：“能变回来？？”
    阿梅代奥点了点头：“幻术，我也会。”
    格雷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要是我眼睛本来就长这样，再用法术伪装也没什么意义。”他大脑有些混乱，过多的信息量令他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问题，“你说安吉莉亚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大概是想掩盖你的真实身份，把你留在身边。”阿梅代奥也在沙发上坐下，十指交错，认真地注视着格雷，“如今诸神皆亡，你对她而言具有极高的政治影响力。如今的叛军一党拥护神治，一旦你的名字出现，叛军就会迅速与安结盟，并吸引一大波暗神的信徒加入，联手推翻现如今的联邦政府。”
    格雷听着皱起眉头，沉声道：“说的好像我对联邦就没有政治用处一样。”
    “卡米洛，你太聪明了，”阿梅代奥失笑，有一瞬间那双蓝眸似乎有些黯淡，但很快，垂下的眼睫就挡住了目光，“即便我站在联邦这边，我也无法说现在的联邦制度是完美的，没错，你也应该有你自己的选择。”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的意思。”格雷轻声道。
    阿梅代奥说：“无妨，我不会强迫你做出任何决定，不管你是想离开，还是留下来，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
    格雷怔住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一句话在他脑子里盘旋。
    这话若不是从一个男人口中说出来，他简直要以为这是在对他告白了。
    “那个……”他压低声音，“我能不能问一句，您是暗神的信徒么？”
    阿梅代奥淡淡地一笑：“嗯，我是你的信徒。”
    这就说得通了，格雷松了口气，眉眼笑弯：“所以你会帮我？”
    阿梅代奥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会。”
    他说得极其笃定，如同许下一辈子的誓言。
    而格雷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的分量，已经开始暗自思考着以后的计划，这人看起来位高权重，说不定可以找他敲一大笔钱。毕竟信徒就是用来无限剥削的，从一点来说，他忽然认识到自己的本质其实有够低劣。
    只要有了钱，他就可以销声匿迹地去周游世界，管他自己还是不是神呢，能逍遥自在地过日子就好了。
    他一想到这儿便乐开了，扑过去抱住了阿梅代奥：“你真是个好人！”
    阿梅代奥挑了挑眉，浮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既然我愿意帮你，你是不是也可以帮我一个忙？”
    第9章 【老祖天天都失忆】
    “什么忙？”
    阿梅代奥淡淡笑道：“跟我来一趟就知道了。”
    格雷正好也想出去走走，欣然接受，跟着他离开了客舱。两人并肩走在飞艇的中央走廊上，两侧皆是一排窗户，现在飞艇已经飞得足够高，视野空旷，向下可以看见一层绵密的云海。
    一队巡逻的卫兵迎面走来，见了阿梅代奥，立即恭敬地立正行礼：“长官！”
    为首的队长看了一眼议员大人身边的男人，甚是不解：“长官，您把他带出来作甚么……”
    格雷正看着外面的云海，闻声转过头去，与那些人对视了个正着。
    几秒后，人群中爆出一声震惊而颤抖的尖叫：“卧槽，他的眼睛没有瞳孔！！！难道他真的是——暗暗暗、暗神？！”
    阿梅代奥严肃道：“对冕下不可无礼。”
    听见他对格雷的称呼，那群人彻底疯狂了。“冕下？！您叫他冕下！！”“我的神啊！！！我居然亲眼见到了卡米洛？！”“他真的是传说中的不败者？”“……我，我不是在做梦吧。”“啊啊啊啊！居然冕下本人！”
    阿梅代奥皱了皱眉，十分不悦这群人的聒噪，目不斜视地从人群中走了过去。格雷紧跟在他身侧，两人一直走到拐角处，后面的尖叫声也依旧不止。
    格雷回眸看了一眼，轻笑道：“这些人，还有完没完。”
    那一回眸美得惊人。垂落在肩上的黑发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犹如在黑暗中添了一笔苍白，呈现出一种无声的，令人震撼的美感。
    众人简直无法仰视其光芒。一个个壮汉粗犷硬朗的脸上涨起红晕，有人激动地吼道：“冕下在看我！”另一人一巴掌扫过去：“滚，长成那样也好意思挡在前面，要看也是在看我！”“放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队长了！”
    他们露出平日里收敛起来的凶狠，争锋相对，犹如夺食的野兽。
    格雷收回视线，转身追上阿梅代奥，随口问道：“你刚刚为什么要叫我冕下？”
    “对神的敬称，”阿梅代奥看着他，似乎在认真地端详他的神情，接着又道，“您曾经是统领两界的君王，除了冕下，也可以称呼为陛下，你想要我怎么称呼？”
    格雷莫名地耳尖发烫，干笑道：“不不不，都不用，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好。”阿梅代奥淡淡道。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加了一句：“但在外人面前不行。”
    “为什么？”
    “神力来源于信仰，你若不凌驾于凡人之上，凡人便不会尊你为神。”
    格雷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自嘲道：“您太看得起我了，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一介普通的凡人。”
    阿梅代奥停下了脚步，温柔地看了他一眼，道：“不，你不是。”
    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面前是一间封闭的隔离舱。格雷隔着冰冷的铁门，隐隐察觉到里头有一股徘徊不去的阴森和压抑，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阿梅代奥在门上输入指纹，隔离舱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