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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骨/:灯。(上)

      房间没有开灯,门打开着,客厅的光从外面透了进来,地上投出一块白斑。
    周幼里醒来,没有空调,稍微觉得有些冷。她穿的依然是出门那身衣服,贴在身上,不太舒服。尤其是身体很疼。
    两腿酸涩,下体剧痛,胳膊因为保持同一个姿势且过于使力,也受到损伤。她坐起时缓了好久,勉强下地走路。扶着墙壁走到房门外面。
    二楼,俯视客厅没有看到人,走到书房的门口时,梁胥正坐在电脑桌前。
    她站在书房的门口。
    梁胥正在吃药,隔得不近,她稍微往前走了两步,远远的,看到盒子上的字,止痛药。
    想起他们在医院地下停车场的情景。
    从下往上的视角,梁胥的表情一片森然,五官在渗血,皱着眉头,似乎是痛的,发了很多汗。
    周幼里走到书桌前面。
    “你没事吗?为什么会流血,当时眼睛里也流了血,我好害怕,爸爸……”
    梁胥注视电脑桌面,没有讲话。
    周幼里抿唇。
    沉默,令她感觉到痛苦,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她的身体还痛着。事实上这样的情景于周幼里来说并不陌生,她深深知道梁胥有多擅长冷暴力。
    但现在和此前并不一样的,周幼里想,紧紧抓着衣服下摆:“你之前答应过我……不会不理我的……”
    梁胥慢慢抬起头来。
    表情还是非常冷淡,对视着,可以看出一些残留的愤怒情绪,他好像依然很疼痛,额头冒汗,蹙着,汗液融进眉毛里面。
    “有什么事?”
    被那样粗暴的对待,还要来问她有什么事,周幼里抓着桌角,咬住下唇,看着他。
    她的表情被打碎,情绪翻涌,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流血。”
    梁胥冷声开口:“只要伤害你,我就会受到反噬。”
    语速很快,急切到有种悍然不顾的感觉:“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带你回家,因为我只能带你回家。如果可选,我当然一定会把你丢在那里,我根本就他妈不想养你。”
    周幼里红了眼眶。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爸爸。
    无法伤害她,不然就会反噬,所以就要伤害她的感情吗?周幼里想,而如果是这样,那么梁胥真的做到了,她被他伤害到,切肤的痛,比肉体的所有伤害都要让她感觉痛苦,几乎无法呼吸。
    她缓慢地靠在电脑桌上,支撑不住身体,半坐到地上,咬着嘴唇掉眼泪。
    她想起黄媛的话,还有一些很奇怪的设想,脑袋乱糟糟的。
    一会儿,她想她和他的关系,上一世她不是他的妻子,诅咒过他,令他和自己有了羁绊,所以他才这么恨她吗;下一个瞬间,她又想,黄媛说如果他不爱,那么结婚的原因另算,梁胥结婚,其实是为了避免她的纠缠。
    她感到窒息,剧烈地吸气,呼吸停了,背靠着电脑桌侧面坐下,“……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抹着眼泪,周幼里说:“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颠叁倒四的:“如果喜欢我……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好矛盾,为什么会这么矛盾?太矛盾了。什么都是乱套的,周幼里梳理不清楚。哭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梁胥还在她的身边,坐在电脑桌前,他没有发出声音。
    只有周幼里的哭声。
    渐渐变小了一点,啜泣着,因为哭得太急,岔气以后无法自控,身体凭本能在颤抖。
    梁胥站了起来。
    他站到周幼里旁边,周幼里看到他的脚尖,穿着匆忙间没有换下的皮鞋,裤子是皱的。
    声音从周幼里头顶响起,“别哭了。”
    “受伤、哭,我都会反噬,你他妈能不能消停一点?!”
    事实上周幼里已经哭累了,啜泣止不住,只是因为刚刚哭得太急。她没有回话。
    梁胥蹲了下来。按着她的脑袋:“听到了吗?别哭了!”
    周幼里被他拉着,仰起头看到他的脸,对视。
    那双红色的眼睛看得梁胥脑袋发懵,整整一分钟,他都没有动作,而周幼里吸了两次鼻子。
    “爸爸,我好痛……”
    梁胥突然松手。
    他知道自己的力道的。对于成年人都是重伤,更何况她那样娇弱的身体。他抱着昏迷的周幼里回到房间,四根手指上全是凝固的血。
    她会自愈,不应该太痛,梁胥安慰自己。
    听到她又说了一次,“爸爸,我好痛”,一双眼睛通红,水光潋滟,像个无助的猫或者无助的狗。
    梁胥听到自己的声音,未经许可发了出来,他问:“哪里痛?”
    周幼里把手盖在他的手背上。
    轻轻拉着他的手下行,摸到她的左胸,她说:“这里好痛。”
    梁胥好像被电了一下。
    摸到她的胸口,胸部饱满而小巧,软极了,她把自己的手盖在他手上,又啜泣一会儿,小声说,“你之前都是在骗我吗?”
    她的力道不重,甚至软绵绵的,但一做出拉扯的动作,梁胥就跟着她摆动,也坐到地上。
    周幼里趴上梁胥的膝盖。
    她像只不讲道理的小狗崽,不管不顾地往他怀里钻,贴紧,抱着他的脖子,“你说喜欢我,都是骗我吗?”把眼泪擦在他的脸上。
    梁胥没有说话。
    盛怒似乎缓解了一些,他又变成原来那个尚且能过控制情绪的自己,环住周幼里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
    周幼里说:“我好痛……”
    梁胥把手贴上她左胸。
    这次换周幼里盖上他的大手,小声说:“没用的。”
    “摸了还是很痛。”
    梁胥继续沉默。
    抱着周幼里站了起来,把她放在椅子上。他想脱手,但周幼里紧紧抱着他不放,最后没有办法,又抱着她坐在书桌上,单手翻看手机。
    他扫视手机,周幼里抽泣的频率变低,伸手去拿他的水杯。
    他用另一只手把水杯放在她手上。
    周幼里低头,一点点喝水,小口小口地吞,慢慢止住了哭。
    她一直挂在他的身上。贴得很紧很紧,蜷缩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似的。
    梁胥就坐在她的旁边。
    风拍打窗户,偶尔可以听到一两声响动,但都比较轻微。房间里依稀可闻的是电脑散热的声音,周幼里堵了鼻子,呼吸略重,鼻涕泡泡吹破,一声“啪”。
    她伸手揉了揉鼻子,放下手继续抱着梁胥,不讲话。
    梁胥低下头,看到她的脑袋,额头,睫毛,嘴巴嘟了起来。
    手机震动。
    他说“拿个外卖”,准备放下周幼里,周幼里不管不顾地继续抱着,他只好托着她的屁股出房门,拿了一小盒药。
    “这是什么?”周幼里问他。
    梁胥抱着她走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