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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周嘉鱼很是满意:“叶未匀要真好她那口,我也不会把他介绍给叶阳。”
    任家安拿了东西,就出去了。
    叶阳要开始剁排骨,只可惜她平时不太常碰排骨,不知道怎么整,而周嘉鱼正忙着,也没空帮她,就让她随意,叶阳只好拿刀乱砍起来,砍的骨头块蹦得到处都是,她正准备拿手机查一下,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问:“需要帮忙吗?”
    周嘉鱼回头一看,哟了一声:“你怎么出来了,怎么,大家等不及了,让你来催?”
    叶未匀笑:“没有,他们聊得正嗨,想不起这事来,我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看看你们需不需要帮忙。”
    周嘉鱼笑道:“你平时做饭吗,可别来帮倒忙。”
    叶未匀点点头,道:“做得不多,但打打下手总没问题的。”
    周嘉鱼看了一眼叶阳,道:“那你帮叶阳把排骨剁了吧,我看她那力气,剁到明天也剁不好。”
    叶未匀挽着袖子过去洗手,叶阳笑着让出了位置:“我平时也不大吃,能剁成这样很不错了。”
    周嘉鱼道:“把排骨剁得七零八碎,你也好意思说不错。未匀,是不是爷们,是爷们就让她瞧瞧什么叫不错。”
    叶未匀擦了手,笑:“其实我也不怎么会,剁不好别笑话我。”低头将排骨上的关节都摸清了,哐哐几下,又哐哐哐几下,干净利落的就好了。
    周嘉鱼哟呵一声:“行啊,手法这么熟练,平时没少做吧?”
    “偶尔做一下。”叶未匀掂着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问,“还有其他要吗?”
    叶阳上前道:“其他就是小东西了,我来吧。”
    她过来的那一瞬,叶未匀闻到了一股椰子的香气。
    叶未匀到旁边去洗手,周嘉鱼那边的菜正好出锅,他洗完手就端了出去。
    叶未匀出去后,再回来时,常萱也跟了来,问有没有什么她能帮忙的,周嘉鱼只好安排他俩去剥蒜了。
    剥蒜的两人比较闲,还能边剥边聊。周嘉鱼火力全开,注意力全在菜上,偶尔能跟他们搭上一句。叶阳因为跟他们不是很熟,也没吭声,就一直给周嘉鱼打辅助。
    叶阳只听到常萱一直在笑。似乎叶未匀每说一句话,无论内容是什么,她都要笑。笑得方式也不同,有柔声轻笑,也有咯咯甜笑,还有抚掌大笑。叶阳自认为算见多识广了,可真是头一次遇到如此爱笑的人。之后吃饭的时候,常萱也在不停的笑,对谁都笑,给人很好打交道的样子,话题自然而然就又被带回了她身上。
    私下周嘉鱼一分钟都忍不了常萱,可饭桌上,她的表情管理非常好,只在任家安的一个朋友频频向常萱献殷切时,有一点崩坏。因为这哥们表现的太明显了,一点都不加掩饰,周嘉鱼一想到常萱这小婊|子心里暗爽的样子,就目眦欲裂。
    周嘉鱼几次想把话题拉回叶阳身上,但见她一脸置身事外的样子,又不得不放弃。叶阳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做美女的自觉,也不珍惜自己的脸蛋能带来的红利。她若有那样的脸,才不会心甘情愿的做绿叶。不过又想,有人喜欢热闹,有人喜欢清净,一个人一个活法,强求不来。
    第9章
    吃过饭后,大家到练歌房去唱歌。
    周嘉鱼和任家安买的房子三室一厅,一百六十多平,首付就将近二百万。刚开始,他们没想买这么大,负担太重,但又想俩人是独生子女,家里四个老人,老人老了,行动不便,难免要接过来,若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就咬咬牙,买了个大的。只不过现在两家老人身体还硬朗,暂时不需要他们照顾,所以夫妻俩就将空置的一间改成了练歌房。有事没事吼两句,发泄一下压力,倒是蛮爽的。
    叶阳不喜欢热闹,就没进去,而是帮周嘉鱼在厨房洗水果切水果,中间周嘉鱼端果盘进去,被众人留下来唱歌,厨房就剩下了叶阳一个人。叶阳洗水果就洗得更慢了,生怕自己洗完就没事干。倘若可能,她打算一直洗到结束。
    叶未匀去洗手间,回来时瞥见厨房有人,就走了过去。
    她垂着头,洗得很认真,一点没发现他。他的目光随之落在她身上,阔腿背带裤搭衬衫,像朴素的学生,跟工作状态下妆容精致的都市丽人完全是两回事。
    他正要开口问要不要帮忙,就听到她道:“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一怔。
    她回头来看,见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嘉鱼要搞突然袭击。”
    叶未匀点点头:“我看你洗得认真,不忍心打搅。”
    叶阳回过头去,又拿了一个苹果去洗,边洗边问:“怎么出来了?”
    叶未匀觉得对着她的背说话,始终有些别扭,就走了过去,佯装看水果,道:“里头太闹了,出来透透气。”
    叶阳笑了:“想起你那天晚上说宴会真烦人,很少有人这么直接。”
    水池旁有洗好的车厘子,叶未匀捏了一粒,点头道:“一到这种场合,就无所适从。”
    叶阳心有戚戚:“让不擅长社交的人出来社交,的确太难为人了。我要是你,肯定就拒绝嘉鱼了。”
    叶未匀笑了,问:“那你又在这儿?”
    叶阳幽幽叹气:“我是来做苦力的,让她欠我个人情,将来还得让她还我。”
    叶阳鬓边的碎发随着她洗水果时的动作而在脸颊上拂动,弄得脸痒痒的,叶阳想将头发别到耳后,奈何手湿淋淋的,她试图用手腕来别,但又觉得不大可能,就作罢了。
    叶未匀问:“要我帮吗?”
    叶阳看了他一眼,笑道:“那就麻烦了。”
    叶未匀放下车厘子,走近她一点,用手指勾起碎发,悉数给她别到耳后,然后又到另外一侧,将那边的也别好。大约是因为靠的近的缘故,他只觉得她身上的椰香越来越浓郁了。
    叶阳道了谢,想起什么来,问:“听说你们已经看过粗剪的片子了?”
    叶未匀一脸的心有余悸:“都快看吐了。”
    “啊,是,你们要剪预告,肯定得反复拉片。”叶阳了悟道, “片子如何?”
    叶未匀道:“比预期好点,能看出导演还是有想法的。”
    叶阳有些诧异:“真的假的?”
    叶未匀道:“可能之前对它的预期太低,所以会有点惊喜。”
    叶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没再说话,而是拿起水果刀,专心致志的切起苹果来。
    叶未匀站着有些无所事事,就伸手端起那盘车厘子就要走,叶阳立刻叫住了他,道:“等我切好苹果,你一块端过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叶未匀顿了一下,道:“你不进去,嘉鱼也是要出来喊的,躲不过去。”
    叶阳道:“等会让她找不着我。”
    叶未匀问:“你要走吗?”
    叶阳道:“我本来就是被骗来做苦力的,现在活也做完了,再留就没必要了,你不要告诉她,等我下楼后,再给她发微信,省得她出来拦我。”
    叶阳下了楼,给周嘉鱼发了微信,出了小区,小区门口就有公交站,她到站牌那去等车,没过一会儿,眼前停下一辆车,车窗降下来,叶未匀冲着她喊:“叶阳。”
    叶阳十分意外,过去俯身问:“你怎么也出来了?”
    他道:“这不方便说话,你先上车。”
    叶阳绕过去,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叶未匀问:“你住哪儿?”
    叶阳道:“涂白寺,顺路吗?”
    叶未匀嗯了一声:“我住青叶湾,简直不能再顺了。
    叶阳点点头,却忽然发现就没话说了,想找话题,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车厢里就沉默了下来。
    之前周嘉鱼是他俩的纽带,有她在,怎么都不觉得尴尬,如今她不在了,好像一切交流就没必要了。
    叶未匀也不是话多的人,就调开了音响,里边流出一把温润醇厚的嗓音。叶阳觉得熟悉,可想不起名字来,一首歌快结尾时,她突然道:“理查德·霍利。”
    叶未匀更诧异了:“你也听他?”
    叶阳道:“以前听过一阵,这是《long black train》吧?”
    叶未匀嗯了一声。
    叶阳回忆道:“有段时间特喜欢他那张《late night final》专辑的封面。一个快餐店,柜台那坐了几个人,有人低头看报纸,有人喝果汁,有人四处张望。柜台下还摆了桌椅,一个穿豹纹的老太太坐在那吃面包,她旁边的那张椅子,老得皮儿都蹦开了,卷着边耷拉下来。而画面的最左边,有个戴帽子的老人低头往袋子里掏东西,帽子也压不住他满头银发。”
    叶未匀笑了:“记得这么清。”
    叶阳道:“那画面好像是暖黄色的调子,有种老人的随和和安详,我挂着当头像,用了很久。”
    音响中已切了新歌,是理查德·霍利的另外一首《open up your door》,清浅的前奏一响起来,叶阳本来要再找话题说的,忽然就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叶未匀打了一圈方向盘,车驶入辅路,理查德·霍利那沧桑温润的声音响起:“open up your door.i can't see your face no more.love is so hard to find.and even harder to define......”
    叶阳扭头看车窗外,辅路与主路之间有长长的绿化带,绿化带多种月季,颜色也多,饱满的大朵擎在枝头,在风里摇晃,也有横斜出绿化带的,打开车窗,就能顺手折一枝。
    “oh, open up your door.cos we've time to give.and i'm feeling it so much more.......”
    这是她听理查德·霍利的第一首歌,也是张虔分享给她的。
    歌名翻译成中文是《打开你的爱情之门》。
    那时她和张虔正在以朋友的身份暧昧着,一切都是似是而非的状态,所以张虔分享过来这样的歌儿,是很令人遐想的,而这种遐想令她害怕。
    张虔是投胎赢家,父亲是话剧演员,母亲是舞蹈演员,典型的文艺世家。自小受艺术浸淫,有成熟的艺术审美,钢琴和吉他虽不是专业,但是爱好,拿起来都能弹。寒暑假会被父母带出去旅行,日本、美国、英国、澳大利亚......而她不过是南方小镇里的姑娘,在没有考到x京前,连省都未出过。更别说什么爱好了,她压根没资本培养那些高雅爱好,顶多看看书,看看电影罢了。
    精神上的自卑是一方面,物质上的自卑是另外一方面。
    她没谈恋爱时,就觉得生活拮据,若谈了恋爱,多出一笔花销来,她只会更拮据。她总不能让张虔天天陪自己吃食堂,轧马路,看星星。张虔显然不是这样朴实无华有情饮水饱的类型。但同时她也不觉得谈恋爱时男生应该为各种约会行为买单,她觉得有来有往比较公平。这么综合一考虑,她觉得自己压根就没条件谈恋爱,尤其和张虔谈恋爱。
    虽然现实压迫的叶阳不能去想和张虔谈恋爱这事,可张虔又在不断的跟她释放信号,于是她就陷入了一种要和不要的胶着中。
    而就在这阶段,她室友陈蜜和男友分手了,这件事让她面对张虔时彻底冷静了下来。
    陈蜜是西安人,家中富足,不是动辄身价上亿的富家女,而是家中有厂子,千万的那种小富。能看出来是个小公主,人养得很娇,但并不蛮。是叶阳身为女孩子,看着她,都不希望她吃苦的那种存在。陈蜜在西安上高中时,谈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虽然也是当地人,但却不是市里人,而是住在稍微远一些的郊区,家境不好。男朋友没考上x京的学校,只能在当地上大学。不过这不妨碍陈蜜和他谈恋爱。陈蜜经常折返于x京和西安两地,几乎半个月一趟。一年下来,没有几十趟,也有十几趟。陈蜜把车票都留着,有一天闲来数着玩,说只路费这一项,就花了三万多。
    她男友也来过x京,但次数终究是少的。
    陈蜜和男友常晚上打电话,若是寝室熄灯了,她就用被子蒙着头悄悄说。不过叶阳总能听到一些。他俩常说结婚后的事情,有时候说得很高兴,有时候会吵起来。叶阳记忆比较深刻的一次吵架,好像是陈蜜的男友担心陈蜜将来会对他父母不好。陈蜜非常生气,说做人将心比心,他们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他们……
    因为类似的事情吵的多了,加上来回奔波,陈蜜觉得有点累。她说男友爱她,她也爱男友,可家庭差异的确会带来为人处世的差异,而这些差异刚开始并不明显,但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体现出来。重要的是这些为人处世的差异后期很难改变,所以她和男友之间的矛盾才会越来越多。陈蜜不知道还要不要维护这段看不到未来的恋情。
    陈蜜在大二的冬天,最终还是和男友分手了。分手后,两人坐下来促膝长谈。陈蜜说,她松了口气,陈蜜的男友说,他也松了口气。
    叶阳在这事之前,是不屑“门当户对”这四个字,觉得是腐朽思想,现在才深刻体会到门户说并非腐朽思想,而是一种通用的智慧。
    不过陈蜜并未因自己的失败而劝说叶阳不要和张虔谈恋爱。她说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她和前男友不行,并不代表她和张虔也不行,让叶阳不要受自己和前男友的影响,该谈还是要谈,大学嘛,不要害怕试错。
    从这句话可以看出陈蜜是在意过程比在意结果多的人。但叶阳不是,她是倘若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结果不好,那宁愿不开始的人。
    叶阳不打算再跟张虔继续暧昧了,否则嘴边有块肉,却不能吃的感觉太糟糕了。
    张虔也不是那种明知道你对他没意思还会上杆子的人,她两次没接电话,他那边就没动静了。
    张虔真不联系她之后,叶阳有种失恋的失魂落魄。不过时间不长,毕竟年轻,自尊心又强,父母又从小不在身边,她人生中的重大决定,全是自己一个人决定的。性格中有温驯的一面,也有冷酷的一面。加上是学期末了,她要准备考试,还要忙兼职,也没空伤春悲秋。
    考试结束后,寒假不回家,申请留校。kelsey coffee全年无休,她留下做兼职,每天晚上要忙到十一点多,有时候要忙到凌晨三点多,就不大有空闲去想张虔了。
    除夕当天,她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宿舍,已经要累瘫了。跟家人通了电话后,差半个小时就是新年,可她懒得等,就那么睡了。朦朦胧胧间,听到手机响,她从枕下摸出来,喂了一声,电话那端却是长久的沉默。
    叶阳逐渐清醒过来,看了看屏幕,是张虔。
    她也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