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病房里恢复了安静，只有洛珈一个人守着。
    顾念已经睡熟了，她注射的药物中有一定的安眠作用，就算她撑着不想睡，也耐不住药物的侵蚀，最终还是沉沉的睡过去了。
    洛珈一直没睡，顾念的病的确不要紧，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打针就可以了，他担心的是顾禾宁。
    孩子睡得并不安稳，血液的缺失让他睡得很不踏实。
    持续的浅眠折磨得他皱起了眉头，唇畔溢出轻轻的呢喃。
    洛珈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他犹豫了片刻，轻轻地把顾禾宁连人带被抱进了怀里，像曾经无数次哄顾念那样哄着他。
    结果对顾念和顾晚凝百试不爽的方法在顾禾宁这儿却碰了壁。
    随着他掌心的轻拍，顾禾宁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迷茫的和他对视着。
    “不舒服？”洛珈有些疑惑，这法子哄顾念一哄一个准儿，怎么反倒把顾禾宁拍醒了？
    顾禾宁摇了摇头，小声说：“不习惯。”
    洛珈一怔，轻叹了口气把顾禾宁放回到了床上。
    顾禾宁却没阖上眼继续睡，而是坐了起来，自己扶着有些昏沉的头要往床下爬。
    洛珈赶紧把他接住了，轻声问道：“要什么？”
    “上厕所。”顾禾宁的小脚踩到了拖鞋，他扶着床穿好鞋子，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己可以。”
    说完，顾禾宁就挣开了洛珈的手，自己借着走廊照进来的微光去了洗手间。
    洛珈坐在床边有些发愣。
    这孩子……真像他的。
    他小时候也是这样，不喜欢被人抱着，不喜欢别人照顾，自己一个人可以睡得很安稳，晚上可以自己抹黑去洗手间。
    他……
    洛珈回过神来，走到洗手间门口，听到水声后轻敲了敲门，低声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门内传来了顾禾宁低低的一声“嗯”。
    洛珈打开门走进去，看着已经穿好裤子的顾禾宁，蹲**子和他平视：“禾宁，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你爸爸的？”
    顾禾宁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睡意，他想了想回答：“回帝都之后，舅舅和妈咪说的时候，我听到的。”
    洛珈点了点头，果然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也没叫过我爸爸。”洛珈继续问他。
    顾禾宁显然清醒了一些，他看着洛珈，眼中带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你是不是我爸爸，妈咪说了算，妈咪说是，你就是，不是也是，妈咪不要你，我和晚晚也不会要你，我们可以没有爸爸。”
    洛珈心窝一酸，他抬手揉了揉顾禾宁的头：“我会努力的。”
    “加油！”顾禾宁握着小拳头给他打了打气，“晚晚很喜欢你，所以你要加油。”
    “那你……喜欢我吗？”洛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
    顾禾宁看着他，想了想之后却没有正面回答：“你对妈咪很好，对晚晚也很好，这些就足够了。”
    洛珈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他觉得，自己仿佛从这小子的话里听出了一句——“我不喜欢你”。
    “行了，睡吧。”洛珈又叹了口气，拍了拍顾禾宁的头站起来，没再抱着他，只是在他身后护着，免得他头晕摔倒。
    顾禾宁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过身仰头看着洛珈问：“对了，江舅舅有没有看到一个比我小一点儿的女孩儿？”
    洛珈一愣，突然想起了那个颅内出血紧赶着要白夜做手术的女孩。
    他点了点头：“嗯，她已经做过手术了，具体情况我不大清楚，明天给你……好吧，你上床躺着，我现在去问。”
    洛珈本想说明天去给他问问，结果却对上了顾禾宁充满了担忧的目光，他无奈的改了口。
    顾禾宁仍旧没有动，只是挂上了和顾晚凝撒娇时酷似的表情，朝他伸出了双手。
    “……”
    不，他错了，这孩子就是他和顾念的结合体，他小时候可不会用撒娇来达成目的！
    只是洛珈明明知道顾禾宁向他表示亲近是另有所图，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弯腰把他抱了起来，朝病房外走去。
    去到护士站，值班的护士长看到他们也是一愣，想起下午的事情，她的表情不自觉的恭敬了许多：“洛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
    洛珈朝她点了点头：“上午那个做手术的小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护士长一愣，也没想到洛珈竟然会问起这件事。
    她愣了三秒钟，这才回答道：“在、在icu，手术比较成功，只是她还没有度过危险期。”
    洛珈点了点头，看向顾禾宁，似乎在问他：满意了吗？
    顾禾宁的眉毛微微皱着，有些焦急的看着洛珈。
    洛珈眼睛一转，已经知道了顾禾宁想要干什么，但这一次他没开口。
    顾禾宁也没开口，就那么和他对视着。
    洛珈见他不肯说，对护士长说了句“谢谢”，抱着他就往病房走去。
    顾禾宁见他真不理自己的诉求，心一横，搂在洛珈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啃了一口。
    洛珈的唇角瞬间上扬，他的动作飞快，轻笑着在顾禾宁的小脸儿上也亲了一口，然后就往icu的方向走去。
    顾禾宁皱着眉毛，显然是不喜欢洛珈的举动，但无奈有求于人，顾禾宁扁着小嘴忍了。
    去到icu的玻璃墙前，顾禾宁向里边张望着。
    看着那带着氧气罩的女孩，顾禾宁的小手不自觉的贴在了玻璃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手印。
    走廊里的风有些凉，洛珈不敢让顾禾宁长时间呆在外边，停留了五分钟，他说：“禾宁，该回去了。”
    顾禾宁皱起眉毛，却还是点了点头。
    洛珈抱着他回到病房，在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听到顾禾宁问他：“她……会没事的吧？”
    洛珈微微一怔，随后点头：“她不会有事。”
    顾禾宁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承诺似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像……只要洛珈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洛珈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愣神，他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等他回过神，顾禾宁已经睡着了。
    洛珈没有犹豫，掏出手机给白夜发了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