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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孤独与狂欢

      展馆的事情已经接近了尾声,筹得的善款已经通过基金会发了出去,柳丞哲还站在那原本挂着《追逐》的墙壁上,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柳丞哲就望着那片空白,兀自出神。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又要卖呢?”
    柳小妮当然是知道,在慕倾袂跟陆橘他们离开的时候,柳丞哲是故意在这幅画前提起陆橘还没有买画的事情,目的就在于想让慕倾袂发现这幅《追逐》,可他也该预料到,慕倾袂既然已经发现了,那就绝不会容忍这幅画还挂在这里。
    柳丞哲出神半晌,须臾垂眸笑了,清逸出尘的面容上一片柔和逶迤,“是啊,为什么呢?”
    他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似乎也渴望着找到这个答案。
    是想要向慕倾袂证明什么吗?那些虚浮缥缈的,万幸之中才会存在着的只属于他们的温情时刻,又或者从未存在过。
    那一天的场景,那阳光下的钢琴,和坐在钢琴前恬静的人,仿佛也随着这幅画的消失,而飘散了。
    在陆橘开口说她要买下这幅画的时候,她的选择,就已经无比明显了。
    柳小妮撇了撇嘴,“疯子。”
    疯子。
    这个绰号形容柳丞哲,简直就是再合适不过了。
    柳丞哲对此毫不反抗,并且深以为然。
    或者说,十分欣喜。
    画廊外月色渐深,有银霜般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在光滑的地面投下道道歪斜的剪影,七彩琉璃的窗扇投下的暗影也是闪耀着的,与别处截然不同的美与华丽。
    柳丞哲便在这道华丽的暗影之中负手而立,微微仰首望着那堵空荡荡的墙,眸子也像是被月光笼了一层寒霜,深邃如银河之渊,有复杂的情绪滚滚而过,尽数埋葬。
    这世上有人孤独,便有人热闹。
    有人狂欢,便有人对月独酌,人与人之间有着毫不相干的悲欢离合,不同人的悲伤与喜悦却可能因为同一个人的选择。
    许久许久之后,他翻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声线清浅缥缈,“那画,他放在了哪里?”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片刻之后给出了答案,柳丞哲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浅笑,“我知道了。”
    “无事别再打来。”
    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旋即便挂了电话。
    柳丞哲也不恼,唇边浮一抹浅淡的笑,那画儿材质特殊,不能久曝于阳光之下,也不能长时间存放阴暗的地方,按照慕倾袂的做法,这画要不了多久就会化成一堆糊泥彩膏了。
    如此,也好。
    月色朦胧,顺西天而下。
    东方鱼肚渐白,金光铺卷,笼罩四方天地。
    一丝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打在床头上的时候,陆橘还没有起来,昨天陪着九儿看电视看到了好晚,她现在只想睡觉,今天可是周末,谁拉她起来,她就跟谁拼命!
    时针指向八点,一阵闹人的铃声响起,陆橘心里被惊得一跳,还没有来得及扯起枕头砸过去,窗帘忽然被人唰地一声拉开,大片的金色眼光瞬间照亮了房间,迷迷糊糊闭着眼的陆橘都隐约感受到了阳光的强度,呻吟一声正要蒙被继续睡,一道恭谨温和的声音已经响起,“陆小姐,该起床了。”
    陆橘从被子底下露出一双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见沈桃立在床头,顿时要哭了,讨好地道,“桃,小桃桃,小小桃,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吧,我今天周末啊!”
    周末知道什么意思吗?
    九点之前离开床都是对周末的背叛!
    陆橘在心底哀嚎,随后猛然发觉,她能在床上赖到九点钟之后的周末简直屈指可数。
    这么一想,更加悲哀了。
    “少爷今天要带着小小姐到马场去骑马,昨天特意嘱咐过的,陆小姐忘了吗?”沈桃并不受她的撒娇攻势,“还有,我叫沈桃。”
    陆橘快哭了,哼哼唧唧,“有什么不一样嘛,小桃桃不是更亲密嘛,你也叫我小橘子好啦……去什么马场啊?什么时候说要去马场了……”
    她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更不可能想的起来去马场的事情了,毕竟沈深深套昨晚嘱咐她的时候,她的意识就已经游走的差不多了。
    “不一样,”沈桃无奈,一板一眼地道,“陆小姐您再不起来,我就要去叫少爷过来了!”
    唰地一声,陆橘直挺挺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直冲洗漱间,奔到一半儿霍然回首,不甚清醒的眼睛瞪圆了看向沈桃,沈桃面不改色让她看,陆橘眯了眯眼,“……沈桃,你学坏了啊!”
    竟然学会用慕倾袂来威胁她了?
    沈桃大大方方地道,“没办法,只有这一招好用。”
    说来,还颇有些无奈。
    陆橘紧赶慢赶收拾妥当到了餐厅之后,才知道慕倾袂已经带着九儿先去马场了,说是要趁着晨间清爽多走走,陆橘也就不着急了,反正她对于骑马并没有什么兴趣,也并没有要亲自去试一番的打算,早去晚去都是在旁边看,当然要先吃饱再说。
    吃过饭后,沈桃带着她到了马场,慕家宅子过大,有许多地方陆橘都没有去过,这马场当然也算是其中一部分,只知道当初晓夏被罚在这里干活儿,初印象就有些不太好,结果还没走到,就听到了一阵高昂精神的马嘶声。
    绕过枝繁叶茂的树,入眼是一片围栏,一匹黑色的骏马被人牵着走出了马栏。
    在触及到牵马的人时,陆橘的目光刹那间就收住了。
    那是一身黑色骑马装的慕倾袂。
    见惯了西装革履的慕倾袂,却从没有见过一身骑马装的他。
    黑色镶金边的黑色长靴,将修长有力的双腿包裹黑色长裤扎进靴子里,宽肩窄腰,恰到好处的流畅身形,如此丰神俊朗,器宇轩昂,冷峻的脸庞上黑眸深邃若九幽深渊,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宛如谪仙降临,仿佛他天生就该是尊贵无伦的人,旁人多一分的目光都像是亵渎。
    陆橘这样想着,自己的目光却移不开了。
    而那匹原本还在骄傲昂首嘶鸣的黑色骏马,也在他面前臣服似地垂下了头,接受他的抚摸,鼻尖还发出舒服的鸣叫,竟像是十分欢快似的。
    一道小小的身影跑到了慕倾袂旁边,九儿也穿了一件小号的红黑色交糅的骑马装,小小的个子却也将骑马装穿出了玲珑的飒爽,头上还戴了一顶漂亮的帽子,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那马,“爸比,我也要摸乌雪!”
    陆橘微怔,这马有名字?叫乌雪?
    乌雪对着九儿打了个响鼻,纯黑的眼竟像是有些桀骜不服,仿佛在说,这么个小不点儿,还敢来摸我?
    慕倾袂轻拍了一下马脸,俯身将九儿抱了起来,“不要摸它的眼睛。”
    九儿兴致勃勃地伸出手臂,试探性地在乌雪的鼻子旁摸了摸,乌雪从鼻孔里喷了两次气,马蹄有些不安地在原地踏了踏,乌得发亮的皮毛在太阳光下漂亮极了。
    “乌雪!”
    低沉的喝声响起,乌雪像是得到了命令的士兵,立即稳稳不动了,还更深地垂下了头,好让九儿更加顺畅地摸到它。
    “啊,我摸到乌雪的睫毛了!”
    九儿欢快的不得了,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宝藏,收回自己摸了乌雪睫毛的手,捧在心口,开心地回头跟慕倾袂炫耀,“我摸到乌雪的睫毛了!”
    “嗯,你做得很好。”
    慕倾袂垂眸,眸子里噙了一抹淡淡的笑,令那本就俊逸的容颜更如天上明月姣姣,与日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