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梦向阳台看去，厉漠谦正和厉老爷坐在那边下棋。
    “你最近还好吧？”厉老爷挪动棋子，缓缓的问。
    厉漠谦坐的笔直，回答道：“很好，公司也很好。”
    “嗯，交给你我放心。”厉老爷的话语里透着欣慰，“你做事从来没让我操过心。”
    厉漠谦垂了垂眼，没有回答。
    “只不过，我没想到这次你会带着小梦回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视线仍然流连在棋盘上，“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她吗？”
    闻言，厉漠谦一愣，竟也扪心自问起来：是啊，我不是一直都讨厌秦小梦吗？最近为什么反而变得在意起她来？
    见儿子不说话，厉老爷笑的高深莫测：“你以前可是一心一意对待秦如惠的，她确实是救了你的命，可你爸我觉得，她心眼太多，不适合你。”
    听到父亲提到“救命”这件事，厉漠谦挪动棋子，问道：“爸，两年前那场车祸……确实是秦如惠救了我吗？”
    厉老爷一听，也愣了一下，皱着眉头仔细回想：“我和你妈到医院的时候，确实是秦如惠在手术室外守着，我还记得她穿了一条白裙子，那天下着大雨，我当时还觉得奇怪，怎么有人会雨天穿的这么单薄就出来了，但当时因为不知道你的情况，所以也没有细问。”
    闻言，厉漠谦手指抽紧，沉默了良久，听父亲继续道：“我还记得那天，小梦来家里找你，兴致冲冲说要送你个礼物，后来不知怎么的，你俩就吵架了，然后你冒着大雨开车出去了，之后便在高架上出了车祸。”
    厉漠谦扯了扯嘴角，厉老爷说的差不多，那天他因为一个案子和公司其他股东意见不合，窝里一肚子的火，而秦小梦偏偏要往枪口上撞，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非让他亲自打开看看，他当时心情极差，不知道从何处涌上来一股怒气，伸手便将那个盒子打翻了，不顾秦小梦惊愕的表情，盯着瓢泼大雨便开着车离开了老宅。
    大雨天，高架桥道路湿滑，他的情绪很激动，一脚油门飙到了一百二十迈，又刚巧赶上前方有一辆车逆行，他躲闪不及，一头撞到了高架护栏上。
    高架桥下是城际公路，他那辆法拉利车头冲出桥体，卡在护栏的残骸间，摇摇欲坠。
    因撞击挤压变形的车身将厉漠谦死死的卡在座位里，他的头部受到了严重的撞击，浑身都是鲜血，安全气囊弹出，堵住他的口鼻，只留出一点空隙。他的鼻尖能呼吸到的都是汽油和烧焦的味道，他甚至能听到油箱在不停地滴着油，如果汽油蔓延到车头触碰到火星，立刻就会爆炸，他是绝对活不成的。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可是刚动一下，车头便开始晃动，摇摇欲坠，仿佛他再动一下，他就会连人带车掉到下面的城际公路上。
    头部的撞击让他无法思考，安全气囊让他呼吸逐渐困难，眼前也逐渐模糊起来。
    他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有人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厉漠谦！厉漠谦！
    一遍又一遍，直到他醒过来，看着面前哭成泪人的秦如惠对他诉说着自己是如何辛苦才将他救出来。
    他信了，他认为是秦如惠将他从车祸中救出来，便忍不住对她温柔起来，反而是秦小梦，那个口口声声每天说着喜欢他的秦小梦，却什么都没做。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关键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的喜欢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吗？
    于是自那之后，他便愈发的讨厌秦小梦了，她无论做什么他都看不顺眼，一定要冷嘲热讽一顿才满意。
    他觉得，秦小梦的喜欢太廉价，她不配喜欢自己。
    “而且，你刚跑出去，小梦就跟了上去，我拦着她，她说雨太大了，担心你出事，我叫司机跟着她，她还说不用，就自己跑出去了。”
    厉漠谦一愣，下意识道：“您说，我走后秦小梦就追了出去？”
    厉老爷子点了点头：“没错。”
    顿时，所有的不可能在厉漠谦的脑海中拼凑成了一个十分可能的选项。难不成，这一切都不是他所知道的那样，最不可能的那个才是他想知道的真相吗？
    见儿子良久不说话，厉老爷忍不住问道：“漠谦，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是在怀疑救你的人到底是不是秦如惠吗？”
    闻言，厉漠谦没有动作，自从秦如惠做过的事情全部败露后，他便觉得，这样自私的女人怎么会舍命去救别人呢？
    “爸，你说，那天秦如惠穿了条白裙子？”
    厉老爷点了点头：“对，是白裙子，虽然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但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的天气真的很冷，正常人怎么会只穿一条裙子就跑了出来呢。”
    “是干净的裙子吗？”厉漠谦继续问道，他握着茶杯的手有微微的颤抖，似乎十分害怕听到答案。
    厉老爷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对啊，难不成还是脏的？那姑娘那么爱漂亮，怎么可能穿脏衣服出门嘛。”
    可他说着说着，突然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小声道：“救了人，衣服上怎么可能没有血迹呢！而且她不光没有血污，连头发都没湿一点！就像……就像坐车来的医院一样，根本不像是救了人的模样！”
    厉老爷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厉漠谦的心里，其实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这里不对劲，可是他昏迷了那么多天，秦如惠很有可能回家换掉了脏衣服。
    如果按照厉老爷子的话，那秦如惠十有八九在撒谎，真正救他的人其实是……
    他实在不敢想，怎么会是她呢！
    “漠谦，漠谦？”厉老爷子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难不成，秦如惠在骗你？”
    闻言，厉漠谦回过神来，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说完，手指在棋盘上划过，棋子落定，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将军。”然后鞠了一躬，离开了阳台。
    坐在椅子上的厉老爷子还糊涂着呢，怎么莫名其妙就被人将军了？他不是在聊天吗，怎么还有心思杀他个措手不及？立刻急得跳脚，冲他的背影大喊：
    “厉漠谦，你给我回来！这盘不算，我们再杀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