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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那我们不也是也你好吗?”荆望不甘道:“侯爷,我还是不明白,我端药进来可是什么话也没说,你怎么瞧出来今晚那药不对的?”
    “我又不是大夫,哪儿能瞧出来药有什么问题。”齐钺惬意地倒在枕头上,还砸吧了两下嘴,好像刚才服下的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一杯美味的琼浆玉露,“我是瞧着你这个人有问题,那脸挤得,跟刚吞了苍蝇似的。”
    “嗐——”荆望了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荆望,我问你——”齐钺偏头盯着荆望,“我今天要是没发现,你是不是真的打算瞒着我?”
    “不知道。”荆望诚实地答道,他这辈子,别说是对着齐钺,就算是对着旁人也不曾扯过什么谎,“但我心里其实……我不想夫人吃那药的。我知道,夫人也是好人。”
    齐钺也知道,荆望的世界有时单纯得像个孩子,只有好人和坏人。
    “你就不会撒谎。”齐钺说得很直白,“刚才若是我不出现,夫人也马上就能发现你不对劲儿了。”
    “那还能咋办!”荆望泄气地自暴自弃道:“你们两口子的事儿,以后能不能别总让我夹中间儿了!”
    两口子?
    齐钺忍不住垂眸笑了笑。
    虽然两世他都不与林诗懿有过什么夫妻之实,连靠近都很难,但被旁人不经意地放在一条阵线上,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隐秘的幸福感。
    “荆望,你答应我一件事罢。”齐钺觉得脑子已经开始有些昏昏胀胀的,“以后,不管再遇到什么事儿,你要保着夫人,先于保着我。她如果有什么不测,我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你又说什么胡话呢!”荆望气恼地上前,恨不能把齐钺拉起来比划比划,“药又给你脑子吃坏了是不是?”
    “别装睡!”他盯着齐钺已经阖上的眸子,“别一说到关键时候你就……”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林诗懿在灶台边说过的话。
    他伸手搭了搭齐钺的额头,已经开始发热了。
    林诗懿醒来时已经不需要多问便能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打开房门,发现门口齐钺的近卫依旧站得如常笔直。
    “你们家侯爷是不是病了?”她低声问道。
    近卫正要答话,看着远处秦韫谦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来,便马上低头闭了嘴。
    林诗懿长吁一口气扬了扬下巴,端稳了她侯爵夫人的仪态。
    “微臣见过懿宁郡主。”不管是不是又旁人在场,秦韫谦也向来礼数周全。
    “秦大人有礼了。”林诗懿的笑容端庄谦和,“各位也都起来罢。”
    “郡主。”秦韫谦起身,“我一早起来便接到通报说是侯爷病倒了,可有此事?”
    “正要去与秦大人说。”林诗懿颔首,“定北候昨夜着了点潮气,染上了风寒,原也是不打紧的毛病;可他旧疾未愈又添新患,只怕舟车劳顿他受不起。思懿知道秦大人与众大人皇命在身,也不好耽搁了。好在我略略也懂些医术,这里便留我一人看顾外子便是。”
    林诗懿先是抬出定北候的威名,又把齐钺为整个隗明所受的旧伤摆在台面上,教人绝了嚼舌根的勇气。
    接着,她又将“外子”两个字挂在嘴边,隐晦地表态,照顾齐钺是他们定北将军府的家事,让廊下一众外人都免了参和一腿的心思。
    她连自己大夫的身份都不讳言,不叫任何人钻了空子。
    林诗懿的话滴水不漏,秦韫谦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圈身后惴惴不安的人群。
    他靠近林诗懿身旁低声道:“表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诗懿了然地点点头,侧身让出房门的档口,“表哥,里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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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解衣带请君入瓮
    “表妹。”秦韫谦局促地站在房里一侧, “你的医术我自是信得过的,定北候的身体, 你能否与我交个底?”
    “我刚才在房门口当着众人已是交代过了。”林诗懿不疾不徐地在房中的圆凳上落座,“表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
    “那就恕韫谦直言了。”
    秦韫谦躬身抱了抱拳。
    “早上荆望来时与我交代了定北候染病一事, 我已经拦下众人, 准备招呼着他们上路了。可是隗都来的赵太医,你是知道的, 他坚持自己身负皇命,若是见不到定北候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
    他又再行了一礼。
    “韫谦请表妹指条明路, 如何解了当下这难题。”
    林诗懿垂眸回忆起这个所谓的赵大人, 便是太医院右院判赵钰成。她此前对此人也不甚了解,只知大约道对方在太医院与自己曾经师从的太医院左原判皇甫儒齐名。
    直到昨夜家书之事发生的白天,这个赵钰成便是与那封朝廷的文书同时入的驿站。文书上有写隗文帝惦记齐钺的身体, 特意派了人前来照顾。
    齐钺的身子向来只肯交给林诗懿一人看顾, 左右不过才一天的时间, 他一直找理由没让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赵钰成有机会接近自己。
    现下,便是更不可能让这人见了。
    “他现下也在门口?”林诗懿试探道:“若是见不到齐钺, 他当真是不肯走?”
    秦韫谦面露惭愧,点了点头, “他不肯走, 还守在自己的房中,说是要等候召见。”
    “我知道了。”林诗懿也点了点头,只淡淡道:“表哥早些回去准备罢,别耽误了上路的时辰。”
    林诗懿露出送客的姿态, 向来玲珑通透的秦韫谦却似完全不查,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表哥还有什么吩咐吗?”林诗懿抬眸,作势端起手边隔了夜早已经凉透的茶盏。
    “韫谦还有一事请教。”秦韫谦又作一揖,“望表妹直言。”
    “表哥客气了。”林诗懿露了个笑,“请教不敢,但说无妨。”
    秦韫谦起身,“敢问表妹,我等去后,雪信要如何安排?”
    林诗懿正要掀起杯盖的手一顿,她失神道:“什么怎么安排?”
    “表妹是想我带她走——”秦韫谦仔细的观察着林诗懿,“还是将她留下?”
    “呵。”林诗懿哂笑,“她不是来照顾齐钺的吗?齐钺现在不醒,这去留你自去问她自己便是,与我何干。”
    秦韫谦上前一步,“可她是姨丈大人托我带来照顾你的。”
    林诗懿歪头挑了挑黛眉,“你说什么?”
    “表妹与我日渐疏远,韫谦自知是因为自己做了这个送旨的钦差。可是韫谦别无他法……”
    秦韫谦面色凝重。
    “当日北夷人袭营的战报传回隗都,姨丈大人忧心表妹寝食难安,韫谦作为晚辈,怎可能拒绝他老人家涕泪纵横地拉着我的手,求我北上寻你的哀求?”
    林诗懿蹙眉盯着秦韫谦,“所以……”
    “是。”秦韫谦颔首,“所以我主动求了传旨这个烫手的差事,姨丈大人担心你在北境无人照拂,便教我带了雪信一道北上。”
    “韫谦无意为难定北候,更无意带雪信来破坏你二人夫妻和睦;我并非是要为自己开脱,只不愿有什么误会教你我二十余载的感情就这么生分了。”
    “表哥多虑了,这圣旨你不送自有旁人送,我与齐钺是否和睦也不是一个雪信能左右的。”林诗懿深吸一口气放下茶盏,“你我虽非一母同胞,但诗懿一直视表哥为亲兄长,怎会因为这点小事生分。”
    亲兄长。
    秦韫谦的手在袖摆里死死地攥紧。
    林诗懿在齐钺房中看着对方月余以来青白的脸色在高热中染上绯红,总不免让她想起那一夜睡梦中那个胡乱呓语的人。
    她起身,正要唤了荆望进来照顾,却撞上荆望急急地冲了进来。
    “拦不住了夫人。”荆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样子便是已经与人周旋了许久,“那个什么郑太医,口口声声都是皇命,定要看一眼侯爷才肯动身。”
    林诗懿凝眉。
    这次的说辞变成了动身,而不是在房里犟着,想是秦韫谦劝过了,可到底为什么没劝成呢?
    她已经来不及多想秦韫谦究竟尽了几分力。
    “我手书一封你替我送去给秦大人。”她走到书案前提起毛笔,边书边道,“去之前先叫你守在门口的兄弟放那位郑大人进来,但是除了他,别教旁的人进来。就让他一个人来。”
    “真让他进来?”荆望疑惑道。
    “是。”林诗懿把写好的信笺放入信封,封好火漆,“但是别直接让人进来,尽量做出是实在拦不住了的样子。”
    荆望接过信封的时候盯着林诗懿,不知为何,他总能从对方坚毅的眼神中瞧出几分齐钺的影子。
    于是他便没有再多问,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皇命在身!圣上担忧定北候贵体寝食难安,我等食君之禄,便定要担君之忧!教我看一眼定北候性命无虞便好回隗都复命,也好教圣上安心。”
    赵钰成虽是摆足了官威,言语里倒还留了两分客气,只是门口的近卫还是拦在他跟前,半分没有要退的意思。
    他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莫说是齐钺,齐重北还在的时候他也给对方医过病,于是便越发地倚老卖老起来。
    “圣上龙体事关隗明江山社稷,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尔等可担待得起?莫说你们几个,就是老候爷在的时候喝的也是我开的药,怎生现在连瞧一眼都不行了!”
    眼见赵钰成推开自己要往里面闯,门口守着的近卫才终于开了口。
    “夫人在里面照看着呢,只是风寒而已,赵大人自可返回隗都回了圣上,不必忧心。秦大人车马已经等在驿站门口,赵大人还是不要耽误了行程才好。”
    “皇甫家与我赵家世代行医世交,皇甫儒与我同朝为官三十载,分列太医院左右院判,你说的夫人还算是皇甫儒的半个徒弟——”
    看着面前的近卫言语态度都算是恭顺,却是半步也不让,赵钰成越发咄咄逼人。
    “我这便去看看,他皇甫儒教出来的徒弟是怎么把一个风寒治得如此严重的!”
    林诗懿听着门外吵闹的动静,大概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回眸看了眼躺在榻间的齐钺,缓缓地解开了腰间的束带。
    “你们若是再拦着我!便是抗旨!是欺君!”赵钰成的声音越来越大,恨不能嚷嚷得叫全驿站的人都看过来,“你们这是要替你家侯爷造反吗!”
    这罪名安得这样大,守在门口的近卫“噗通”一声跪倒在门前。
    “躲开!”赵钰成一脚踹开近卫仍然拦在门边儿的手,终于闯了进去。
    他进门,知道林诗懿还在房内,收敛了刚才教训近卫的气势,在屏风后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微臣见过定北候,见过懿宁郡主。”
    半晌,屏风内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得像是一间空屋。
    他的年纪比起林怀济也小不了几岁,要保持着这个行礼的姿势已是颇有些吃力,他呆立片刻便实在撑不住,又抬高声音道了一遍:“微臣见过定北候,见过懿宁郡主。”
    还是未见任何回应。
    房里太静了,静得可怕,也静得蹊跷。
    他蹑着手脚,悄悄绕到屏风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