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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回家

      “黑,黑,大哥。”黑了两声后,我还是叫了声大哥。
    黑皮穿了一身休闲装,一米八的大个儿现在看来越发威武霸气。他冲我咧开嘴笑笑,“兄弟,你让我好找啊!这是去哪里啊?”
    “哪,哪也不去。”
    “哪儿也不去?”黑皮冲我邪魅地笑笑,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车票,“哟~河北邯郸哦,你老家?”
    我点点头。
    “正好顺路,走吧。”说着不由分说揽着我就往外走。
    我有心挣开,但是又怕发生什么乱子,只好半依半就的跟着黑皮出了站。
    出候车室没走多远,我就看到火车站广场停靠着的一辆黑色宾利车,正是那夜我们去取人头载我们的那辆。车前站着一人正在低着头抽烟,见我们走过来,就露出两颗大金牙玩味地笑笑,我一瞅不是孙立堂还能是谁。
    “小兔崽子,命够大的啊。”孙立堂北方话说得越来越溜,以至于我都怀疑他是个假广东人。
    我冲他尴尬地笑笑,自知现在是龙困浅滩遭虾戏,现在放狠话卵用都没有。于是我便贱兮兮地回道,“托孙哥的福,托孙哥的福。”
    黑皮和孙立堂就笑,“这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行了,别那么多屁话,上车!”
    我灰溜溜地去拉后车门,坐上车往后一瞅,心里是彻底凉了。没想到车内还坐定一人——六爷!
    “六,六爷。”
    六爷正襟危坐在最后一排,身着一身真丝面料制成的唐装,见我上车冲我微微点头算是还礼。
    “来了。”六爷声音不大,却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啊,那啥,那天睡完觉,我寻思没啥事儿也就不打扰你们了,也没让你们接,我寻思就自个儿溜达回去就行了。”我大脑飞速地旋转,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玩意儿。
    六爷摆摆手,像是说不愿听我的胡搅蛮缠。“走吧。”然后对着前排的黑皮和孙立堂说。
    我自知我这点小心眼儿逃不过这老狐狸的火眼金睛,便换了个话题,“孙哥。车找回来了啊?”孙立堂点点头算是回应。我见仨人并没有聊天的兴致,便干脆也住了嘴,心说反正也跑不掉,躺下身来开始睡觉。
    迷迷糊糊地再睁眼,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我随口问了句这是到哪儿了,黑皮回答我,邯郸。这可把我着实吓了一跳,转过身对后排的六爷说,“六爷,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事儿你冲我招呼就行了,值当的跑我老家兴师问罪?”
    仨人就笑,孙立堂说你小子想多了,我们对你和你家人没兴趣。那我就纳闷了,不是来找我家人麻烦,难不成真是送我回家?
    “孙哥,到底你们来这里干啥啊。”
    孙立堂递给我支烟,“醒醒盹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宾利车在夜色中如蛇般弯曲前行,当我打开车门双脚踏上邯郸土地上时,一种亲切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我是邯郸的娃娃,自小在这片土地上长大,后来初中没毕业就进国际庄打了工。那时候年纪小,老是受人欺负,就千方百计讨好别人。后来几个地面儿上的小痞子收我做小弟,一来二去便也学了坏,不好好工作开始做些偷鸡摸狗的营生,再后来就结交了黑皮、大川等人。
    我们在邯郸市区住了下来,老头子单独一间,我们仨另外一间。众人草草吃罢晚饭就回房休息,没了六爷我又开始向黑皮和孙立堂试探他们此次出行的目的,谁知这俩小子一个比一个嘴严实,问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往外崩,躺在一左一右两张床上相继睡了。
    我自感无趣便想着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父母明天回去,可转念一想他三个带着我肯定有他们的目的,明天去哪里还不一定。于是便改去拨大川的号码,自从那晚过后我俩再没联系,我欠他个人情,他不说我也得记着。
    电话打过去,响两声那边接了。听筒里传来很噪的音乐声,他喂了好久才勉强听到我这边的喊话。我提高嗓门问他搁哪儿呢,他说再陪几个老板唱歌,让我等下。
    我听见那边开门声,过了一会儿话筒那头终于安静下来。“怎么了?”传来大川清晰的声音。
    我说没事儿,就是想看看你这几天干嘛呢。大川嘿嘿笑两声,说能干嘛,上边儿新看上块儿地皮,这几天让我忙着跑关系搞审批,这不这个点儿了还得陪几个爹吃吃喝喝。我就笑,美差啊!大川骂,屁的美差,饭店歌厅按摩房,老子这几天都快成拉皮条的了。闲扯几句后大川说里边还忙,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被孙立堂叫醒。迷迷糊糊爬起来发现,老头子和他俩早已穿戴整齐。
    “干啥啊,这么早。”
    “去你家。”老头子不阴不阳地说。
    去我家!去我家干嘛!不等我细问,我再一次被孙立堂他们推搡上了车。车辆缓慢驶出市区后开始向西疾驰,那是我家的方向。不到一个小时车辆摊开始减速,路面逐渐变得颠簸不平,窗外的景物又开始逐渐熟悉起来。
    车子在我的指引下逐渐驶进村子,然后窗外的人逐渐熟悉起来,村东头的王大爷,开小卖铺的李婶儿,老绝户郝三儿。
    林家大小子开了个大汽车回来,这在偏僻闭塞的山村绝对是一个轰动性的消息,不一会儿四邻八家把我家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爸妈则是一脸窘态的望着这个黑色的硬壳钢铁,在他们对汽车的概念当中,这个黑色的钢铁家伙怎么着也得值个三五万块钱,那可是庄稼汉一年的收成啊。
    “你买的?”我妈把我叫到一边。
    “您看您儿子有那富贵命嘛!”
    “你偷的?”于是我妈很自然的推理到这个结果。
    “老板的。”我无奈地指了指坐在院子喝水的六爷,“那老头儿是我老板,非说来这里体验什么农村生活,这不就带他来了,身边那两个是他保镖。”
    母亲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转身回屋准备饭菜去了。我在来的路上也一直琢磨着,这三个家伙偏偏来我们村子干什么,我不就是抢他个包儿后来还替老头儿去那鬼宅睡了一宿,按说这事儿该揭篇儿了啊,犯不上不依不饶。
    我又明里暗里试探地问了问,每次这仨人都是笑而不语,这让我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要知道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要在村子行下什么不好的事儿来,以后我们整个家在这里都完了。可又转念一想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们就仨人,我们村子虽不大,男女老少加一块儿怎么着也得千数口子,你要是敢来硬的,就别想活着出这村。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母亲把饭做好了,村民们瞧完热闹四下地散了去。我爸就忙张罗着这三人入座,六爷客气地点点头,竟让人产生一种平易近人的错觉。孙立堂和黑皮自打进村后就不再对我打骂,反而变成了淳朴、善良的自家人,我心生厌恶,装!到底要看看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吃罢午饭六爷说去四下走走,并没让我相陪,带着孙立堂两人四下去了。黑皮要了把躺椅自顾自晾在院子里,优哉游哉地玩手机晒太阳。我现在和黑皮已经无话可谈了,自打他把我一人扔在古宅,并加上一把特大号儿的大锁后,我对他最后一点信任也消失殆尽。
    我拿了一个木盆开始在院子里洗涮衣服,因为我们村子地处偏僻,经济发展不是很好,家家户户日子过得甚是清贫。现在年轻女子结婚彩礼虽然也像外面一样要这要那,但是一般男方布置下彩电、冰箱洗衣机这些东西就可以,并不需要买车买楼。可就是连洗衣机这种东西,也是在需要洗大量衣物的时候才会被搬出来使用,一般都被当做"宝贝"一样放在屋中闲置。
    之前那身快烂成碎片的衣物早被我扔在垃圾箱,现在我换了家里的干净衣物,去准备洗涮自己在信阳买的这身衣服。
    我习惯性地摸兜,看兜里落有什么东西没有。忽然感觉左口袋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张被快被抟揉成粉的卡片。
    我一展开,太极鱼工作室?他妈是那坑我一百块钱老家伙落下的明信片,应该是换新衣服时不经意揣兜里的。我又忽然想起大川搁馄饨摊儿前跟我说那句话,叫了声晦气!我连忙把这团皱纸扔在地上。没想到这纸团遇土则着,“熥~”一下子变成个蓝色的火焰,一眨眼化为灰烬。
    “我靠!”
    黑皮一轱辘身儿爬起来,忙问怎么了?我就简单把事情经过跟他说了一下。
    “撒豆成兵,遇土为尘。你这是让人下了符咒啊。”
    我好奇地眨眨眼,“你还懂这个?”
    黑皮笑笑,“怎么?真以为你哥我是个大老粗啊。”
    六爷和孙立堂很晚才回来,我父母见他俩回来,又张罗着去给他们热饭。
    六爷看上去精神很好,整个人神采奕奕的,眉眼间都带着笑。饭端上来后,我父母跟我们说早点休息,然后就退回里间去了。
    “六爷,今儿去哪儿玩了?”我敬了六爷一杯酒。
    “四下转了转。”六爷举起酒杯。
    “穷乡僻壤有什么好玩儿的,这边山风大别脏了你的衣服。”
    六爷一仰脖儿,一杯辣酒顺了下去,“诶,小伙子。这哪里是穷乡僻壤啊,在我看来这可是人杰地灵,风水宝地啊!”
    “六爷还懂这学问?”
    “略知皮毛,略知皮毛。”然后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间问我,“村东头那片坟地是你们村的?”
    “是,那是老坟。据说是村子刚搬来时建的,后来村子人口越来越多,坟地不够用了,就又在村南边儿不远处修了一片新坟。”
    “哦~”六爷略有所思,“那明天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看那玩意儿干啥?”我一寻思我平常看的小说比较多,这群家伙该不是盗墓吧,就又说,“我们这边没出过什么大官的。”
    三人就相视笑了,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六爷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就是过去看看。”
    话题转过,黑皮要把白天洗衣服有张符咒的事儿跟他们说了一遍,孙立堂一拍脑门儿连称怪不得屡次三番我们都失手,原来是有人跟踪我们。
    然后又让我详细把这张明信片的来历和那人的相貌说了一遍,说的六爷在旁边都倒吸一口冷气,嘱咐黑皮和孙立堂这边动作要快,结束后马上回石家庄着手调查这个算命先生。
    吃饱喝足大家就各自回屋休息去了,因为是在我家,六爷他们根本不用担心我逃跑的可能性,只是嘱咐了一句明天要早起就睡觉去了。
    我躺在床上抽着烟,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最近一段时日这一桩桩的怪事儿。如果说我被人下了符咒,那么孙立堂所说的那个盯梢鬼肯定就也是那人所以,或者就干脆是附在符咒上的魂魄。可是那算命老头儿为什么要跟踪我,以六爷为首的孙立堂三人为什么又要来我家,为什么又对我们村东头儿的老坟感兴趣。
    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想到半夜十一点根本毫无头绪,反倒弄得我头痛欲裂,我揉揉眼睛刚要熄灯睡觉。突然一个电话打来,我一看是大川。
    “喂,川子。咋了?”
    那边声音发颤,好像大祸临头一般,“林峰,你还记得咱俩一块儿埋的那个人头吗?它现在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