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警官的话，在顾清许听来，不是没有道理，人性善恶，有时候真的是天生注定。
    她不能说程庆荣是一个完全的好人，但是那天程庆荣答应她要给顾明哲捐赠骨髓，神情里的真诚不像是有假。
    更何况，这件事牵扯进来宋佑霖，她不得不往最糟糕的方向猜想。
    宋佑霖没有理由对付程庆荣，但是有十足的理由对付她。
    他一步步毁了她，那么她这么一个对于苏亦凝来说的危险分子，就构成不了危险，为了所谓地保护苏亦凝，宋佑霖有充足的理由会花那样的成本和代价对付程庆荣。
    他比谁都知道，如果失去顾明哲，对顾清许来说意味什么。
    顾清许声音冷清，“如果有这样非要毁了程庆荣不可的人呢！”
    吴警官扶了扶眼睛，沉思了一会儿，问，“顾小姐，你有证据吗？”
    顾清许脑海里闪现过什么，说道，“那天，就是程庆荣自杀的那天，他去盛远找了宋佑霖，说不定就是和宋佑霖关系呢！”
    宋佑霖的大名在海城无人不知，顾清许猛地提到宋佑霖，吴警官也愕然愣了一下，问，“顾小姐，你怀疑宋佑霖给他服用了那些东西吗？”
    顾清许有些茫然点了点头，相比于宋佑霖，她更愿意选择相信程庆荣，既然他答应了她，不会反悔他们之间的约定。
    吴警官没有坑声，过了一会，才说，“顾小姐，可是根据尸检结果，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应该在前一天晚上就在程庆荣的体内存在了，要是你怀疑宋佑霖和这件事有关的话，最好证明程庆荣和宋佑霖前一天晚上接触过！”
    顾清许拿不出证据，而且事情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前一天，她从程庆荣的住处离开后就没再见到过他了，那晚他去了哪里，她也根本无从得知。
    顾清许垂眸拧紧了眉，片刻，说道，“也许是宋佑霖派了别人呢！吴警官，说不定程庆荣的手机里有什么线索，能够证明他那晚去了哪里？或者见了谁！”
    吴警官捻了捻鼻子，说，“顾小姐，程庆荣的手机里，最后的通话记录，显示的是和你的通话记录。”
    这一条线索又断了。
    顾清许的眼眸蒙了一层灰白的阴翳，她有些不知所措，这种感觉很糟糕，她明知道，程庆荣的死另有隐情，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五年前，她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却还是避免不了入狱。
    吴警官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审视一圈，淡声道，“顾小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如果你有怀疑的地方，或者怀疑的人，最好是拿出证据来。不然我们不可能你的一点猜测，就去调查宋佑霖这样的人，希望这一点你能理解。私底下，有句话，我还是要告诉你，在海城，程庆荣的案底不算少。你应该选择相信一个更可靠的人，还有，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你还活着，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的生活上。”
    吴警官的这番话，让顾清许忽地想起，那天在程庆荣住的地方，他说她相信他，让他多么不可置信，如今一想，倏地让她更加悲伤起来。
    他其实也知道，像他这种曾浪荡于世的人，再次让别人信任有多难，他更加没有理由毁了顾清许的信任，不是吗？
    但是这些话，她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大家都会觉得她盲目，感情用事，信错了人，只有她知道她没有信错人！
    奈何，她没有证据！再多的辩解也枉然。
    顾清许暗暗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几分苦涩在她的唇角晕开，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勾了勾唇角，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说，“吴警官，谢谢你了！”
    吴警官以为顾清许是听进去了她的话，也没再说什么，领着顾清许又从会议室走了出来。
    走到大厅内，顾清许签署了那份申请书。
    她挨着宋承轩的身旁坐下，神情有些恍惚，又有些沮丧。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宋承轩还是无声牵住了她的手，小小的脸上神色宽慰。
    顾清许对上他的目光，轻轻勾了一下嘴角，是笑又不太像是笑。
    或许，宋承轩说得对，这个时候，她需要一个人陪在身边，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抬眸，正见窗户外明煦的阳光斜斜照了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有些晃眼，她什么都没做，任何阳光刺激着她的眼睛，被明亮包围的时候，她才能忘了黑暗和寒冷。
    大厅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响着，前来办事的人来来往往，顾清许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大概一两个小时，可能时间甚至更长。
    终于，吴警官朝着她走了过来，手里捧着白色的骨灰盒，瓷白得像是不染烟尘的白莲。
    顾清许瞳眸微微一敛。
    人生有时候，也许真的是这么的荒唐可笑，谁能想到，一个前科累累，被视作社会污秽的人，死后的尸骨成灰，能装得进这么干净的地方。
    顾清许哑然失笑，她从吴警官的手里接过了骨灰盒，再次道了谢。
    取走程庆荣的骨灰盒，也就意味着她默认这个案子彻底结束了，为了他死后的安宁，她更关心的应该是给他找一处地方，安放他残余的和尘埃并无两样的生命。
    顾清许一手捧着骨灰盒，一手牵住宋承轩的小手，脸上的神色有些迷茫，她没有给人料理后事的经历，她能想到的地方，只有当年放置她母亲骨灰的墓园，她决定在那里寻一个隔间，将程庆荣安置进去，他这一生，在某种程度上，才算是彻底划上了句号。
    好在墓园离派出所不算远，顾清许也没了力气折腾，索性打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开往了墓园。
    在车上，她没有开口说话，宋承轩也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他肉乎乎的小手一直牵着她的手，她才寻到了一丝的力量。
    转眼，没多久，出租车在墓园门口的位置停下。
    顾清许和宋承轩下了车。
    她在门口找了墓园看管的老人，和老人说明来意后，老人就开始领着他们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