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的没有边际。
    占仲谋赶到德国的时候，晨光从远处照射过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从飞机上下来。
    在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准备。
    当看到夏钟影的时候，占仲谋站在她的身边，很久。
    他看着自己母亲的样子，苍老，疲倦，似乎正在沉沉睡去。
    占仲谋伸出手，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拂过。
    冰冷，像是冰窖里拿出的酒一样。
    占仲谋闭上眼睛。
    他伸手，将白布盖上，彻底地将夏钟影的身子掩盖起来。
    “我来晚了，你不会怪我吧？”他说。
    “也许会吧，你总是希望我能过来的。可是，在你的内心深处，你更希望另一个人过来……可是，他永远不会来。你最爱的，最恨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我。”
    “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把他带过来的，让他在你的面前忏悔。”
    占仲谋的声音飘荡在阴森空旷的房间，他往后退了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希望我做到的事情，我答应你，一定会办到。”他低头，脸色阴暗。
    占仲谋在房间里不过待了一刻，便出来了。
    他看到站在外面的占仲辰还有白清萌。
    只略略点了下头，占仲谋便离去，处理后续事宜。
    清萌看着他，瘦削的身材隐藏在黑色的风衣之中，让她想起恐怖片里面移动的骷髅。她看着占仲谋离去的背影，脸色晦暗。
    占仲辰揽住她的肩膀，说：“站了好一会了，我们过去坐会。”
    过了半晌，清萌才点点头。
    占仲辰知道清萌难以理解占仲谋的想法，但是他却可以。
    从小，占仲谋受到的教育，就是永远不要在无所谓，或者已经注定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夏钟影的去世早就是命中注定，对于占仲谋来说更为重要的是国内的局势。
    他扶着清萌，去一边坐下。
    “明天下午就是动手术的时候了，你要不要去房间里休息一会？”占仲辰担忧地看着她。
    他原本希望和leo医生商量下，将清萌的手术时间延后，但是清萌自己坚持可以在下午做手术。
    他拿她没办法，只希望能好好等到她做手术，平安接到她出来。
    没过多少时间，医护人员就过来通知他们。
    清萌坐在椅子上，看着占仲辰。
    占仲辰伸手，将清萌搂在自己的怀里。
    “记得我说的，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占仲辰……”清萌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她只觉得占仲辰的体温让人舒服，他身上散发的味道也让人感觉到安心，她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办法，坚持不过来了，忘了我，重新开始，好吗？”
    清萌松开他的手。
    她站起来，看着占仲辰，过了几秒，她转身离去。
    占仲辰看着她和医护人员一起走进去，只觉得心中痛到极致，他紧随上去，等在外面。
    过了不知道多久，占仲辰站在手术室外面，看到清萌睡在移动病床上，被推了进去。
    走在最后的是医生leo。
    占仲辰站在他身边。
    leo看到他，站下，说：“占先生，我会尽我所能救治好她的。”
    占仲辰点头，他的目光追随过去，清萌已经被推入手术室，leo见他面色深沉，略一点头，就紧跟着进去了。
    手术的准备时间似乎很漫长。
    清萌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看到leo拿过口罩，他对自己笑了下。
    “害怕吗？”
    “不怕。”清萌对他笑了下，“打了麻药，我不会痛的。”她摸了下自己的脑袋。
    leo笑了笑，说：“放心，头发很快就会长出来的。”他看着清萌短了许多的头发，一时间有些陌生，走过去，手指轻轻碰了碰清萌的，“我在，别怕。”
    “哎，你做手术可得小心些，要是一不小心碰到我的脑神经什么的，我不是丧失语言功能，就是再失忆一次了……说不定这次，把你都给忘了。”
    leo笑了下，按住清萌的脑袋，说：“要准备做手术了。”
    “嗯。”清萌眯了下眼睛。
    光影中，她看到周围聚拢过来的医护人员，清萌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一直身处于一片光晕之中。
    模糊中，她只感觉身边一直有一个声音不断盘旋。
    “清萌……清萌……”
    她拼命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人，那是清萌只能看到那人离去的身影。
    她跑上去，却看到白雪皑皑的马路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树枝被雪压的弯下，时而会听到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清萌捧起自己的手，看到雪花落在自己的手心里，像一片又一片的水晶，她低头，看着自己穿着一双乳白色的雪地靴，鞋面湿乎乎的，她看着远方，无尽的雪铺在马路上。
    清萌迅速往前面走去，她只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影。身影高大，熟悉。清萌只觉得心中一跳，刚才那呼唤她的声音似乎又在她脑中盘旋。
    清萌加快脚步走过去，当她离那身影越来越近时候，她伸手，想要触碰那人的背影。就在这一瞬间，地面上的雪白倏地变成血一般的颜色，清萌抬起头，身前的那人像是幻影一般消失在她眼前。
    清萌伸手，紧紧抓住消失的人，收回手，摊开。
    掌心是温热的血红。
    眼泪，从眼睛里面流出。清萌不受控制地朝天空嘶吼。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
    占仲辰站在手术室外面，他握着手机，紧张地看着手术室。
    灯一直亮着，leo和他说过的，这次的手术时间会很长，让他耐心等待。他抬起手，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他站在外面，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占仲辰回头，看到一个人正在朝自己走过来。
    他眯了下眼睛，脸上呈现肃杀的表情。
    那人不管不顾，似乎根本没看到他一般，一直往前走。
    宁泽宇。
    他伸手拦住他。
    “你为什么会过来？”占仲辰看到他的脸，嘴角冷笑。
    “我自然是要过来看她的。”宁泽宇侧过脸，看着占仲辰。
    他从飞机上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按照计划，他应该在清萌进手术室之前就赶到医院，但是国内的飞机管制耽搁了不少时间。
    他看着占仲辰，伸手拂去他的手。
    “现在不该是我们吵闹的时候吧，等清萌出来比什么都要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