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晏今天回来得晚，还喝了酒，沾了床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并未发现黎九九已经不在家了的事实。
    他第二天中午下楼去吃午饭，没能看见黎九九，就顺嘴问了一句。
    帮佣的阿姨也不知道，就猜测可能是出去玩了。
    黎晏就没再问，一直到晚上，他都没能看见黎九九。
    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看见黎九九了。
    黎晏顿时慌了。
    当时正是在饭桌上，苏倩看了眼心急如焚的黎晏，淡声开口：“小孩子贪玩，阿晏也别太担心，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
    “过几天？”黎晏反问：“你竟然还在这儿说风凉话！你之前就想把九九赶走，这次是不是也是你？”
    苏倩微微皱眉，却是对着黎隆说道：“老公，你看阿晏，这……那丫头不见了，怎么就怪我了？我昨天出去打牌，今天和你去了公司，你这就把锅甩我身上了？”
    黎隆看了一眼苏倩，眼神不辨喜怒。
    “行了，先把九九找到。”黎隆也站起身，打算和黎晏一起出门：“如果明天之前还没找到，就报警。”
    黎晏点点头，然后冲了出去。
    苏倩一人坐在饭桌上，眼神微凝。
    其实把黎九九弄走，她猜到了黎晏会闹，不过一个黎晏无足轻重，只不过没想到，黎隆竟然会主张报警？
    不过那又如何，一个小傻子，送走了就送走了，她还是把她送到她真正的父母身边。这，不是好事一桩吗？
    距离南山墓园不远的杏花村中。
    黎九九是被周围的嘈杂声给吵醒的。
    “怎么还没醒？不会死了吧？”有属于男人的粗噶嗓音。
    “正好南山那儿就是坟地，死了还能少张嘴。和她妈一样，都是吃白食的。”也有属于老妪阴沉低哑的声音。
    还有人说：“别啊，咱们养着她，说不定以后还能捞一笔，哥，你可把她给看好了啊。”
    不仅如此，一声一声的“妮妮”如影随形。
    黎九九终于睡不下去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头顶摇摇欲坠的天花板，以及天花板最边上那醒目的蜘蛛网。
    吓得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看见黎九九终于醒了，陶丽华一边笑一边又伸手去摇她：“妮妮，妮妮，我是妈妈，快叫妈妈。”
    黎九九觉得自己有点头疼，不是因为眼前这糟糕的情况，而是属于生理上的头痛。
    她想起自己那突如其来的困意。
    ……苏倩给她下药然后把她丢这儿来了？她没病吧？
    其实自打过年之后，黎九九就很防备苏倩，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苏倩在家就会对她动手。
    不过听刚才他们话的意思，约莫是苏倩给了他们一笔钱，才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扣着她的。
    黎九九从木板床上爬起来，站直了说道：“你们把我放回去，我给你们双倍的钱。”
    她尤为的淡定。
    李国维和自己的的老母亲钱娟吐槽：“真的是个傻子，苏太太说的是真的。”
    黎九九：“……我不是！我很有钱的！”她没有，但爷爷有，爷爷不可能不管她的。
    “行了别废话！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老子供你一口饭吃，你也别想着跑，跑了被老子抓回来，退别怪老子不客气！”李国维粗声粗气的说道。
    陶丽华连忙挡在了黎九九的身前，重复：“不要，不要打我的女儿，你打我，不要打我的女儿，打我……”
    李国维不耐的看了一眼陶丽华，和钱娟李国强他们退了出去。
    狭窄的小房间里只剩下了黎九九和一个疯女人。
    黎九九朝着四周看了一眼，鼻翼间还有萦绕着的恶臭味，是疯女人身上的气味，也是这个小房间的味道。
    黎九九走过去，扒拉着木头门，门被一把锁给锁上，只透出一个缝隙来。
    透过门缝，黎九九看见了门外的牲口棚。
    这也是这间小房子会这么臭的原因。
    便是教养优秀的黎九九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这他妈是养人吗？把人和畜牲养一起，也亏得这些人想得出来！怪不得这疯女人比她上次在医院时遇到的还要疯。
    陶丽华拽过黎九九，把她按在木板床上让她坐下：“不要跑，外面危险，妈妈保护你。”
    黎九九：“……”
    陶丽华坐在了黎九九旁边，开始对着她絮絮叨叨。
    黎九九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
    陶丽华如影随形的粘在了她旁边。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这里没有灯，只有一缕惨白的月光透了进来，勉强照亮这间小房子。
    黎九九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有轻微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陶丽华眼睛一亮，连忙凑到了门口。
    门外站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他看着怯生生的，从怀里摸出一个有些脏的馒头从门缝里塞给陶丽华。
    陶丽华小声和他说：“明天晚上，要两个，姐姐会饿。”
    李楠好奇的朝里面看了一眼，刚好和满脸生无可恋的黎九九对视。
    李楠离开之后，黎九九觉得这小屁孩过来一趟还真是不容易，毕竟外面是，猪棚。
    陶丽华回到黎九九旁边，将那个馒头递给她：“妮妮，吃。”
    黎九九其实没什么胃口。
    “你吃吧，我不饿。”
    陶丽华执拗的将馒头塞给她。
    黎九九也不嫌弃馒头脏，更脏的她之前都吃过，于是她就掰开馒头，和陶丽华一人一半分了。
    陶丽华这才笑开，看着倒也没有之前那种疯狂。
    吃过了馒头之后，陶丽华就让黎九九躺在床上睡觉，黎九九不想和她一起睡，就缩到了一边。
    陶丽华忽然间又疯癫了起来，她紧紧的抓着黎九九的手臂，不曾修理过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快睡觉！妮妮！”
    黎九九被她吓了一跳，拼命的要把她甩开，陶丽华被这样一刺激，更疯了。
    两人间的吵闹惊醒了李家人。
    黎九九的脸都气白了，她说：“我不要和她一起睡！”
    钱娟皱眉，很不耐烦的说：“你这个妮子，事儿怎么会那么多！”
    “你们是还指望着养着我以后再从我身上得到钱吧？我要是被她逼疯了你们什么都别想要。”
    他们一想也对，然后黎九九终于能离开这里，被他们锁进了杂货间。
    一夜无眠。
    黎九九安分了两天之后，终于忍不住了。
    这天晚上。
    黎九九推开了她白天哄李楠给她打开的窗户，从窗户上钻了出去，走了两步之后，她忽然间觉得不对劲。
    她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望过去的时候，她和牲口棚后的一扇门内，浑浊的眼眸对上。
    陶丽华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便尖声叫了起来。
    黎九九见势不妙，连忙撒腿往外跑。
    李家人生怕她跑了，急匆匆的去追。
    现在已经有些晚了，闹出来的动静让村里的狗开始嚎叫，还有村民哈欠连天的出来。
    “快，快抓住那妮子！”
    都是一个村住着的，黎九九很快就被堵住了。
    黎九九便骂：“你们有病吧，我不是你们这儿的人！”
    “这是我女儿，前几天才找回来的，脑子不太好使。”李国维说着，伸手去拉黎九九。
    黎九九不想让他碰，拼命的躲，拉扯间，她摔了一跤，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的一块石头上。
    从额头上流下来的血染红了她的眼睛，模糊了她的意识，让她当场晕了过去。
    她满脸是血，倒在地上，就像是死了一样。
    李国维有些慌，嘴里尽量镇定的说道：“就磕了一下，没事的，躺两天就好了，哪儿那么娇气哩！”
    他说着，就拖着黎九九往家里的方向走。
    有心软的村民建议说送医院，被一句“你掏钱”给顶了回去。
    人群渐渐散去。
    晕死过去的黎九九被重新丢进杂货间，满脸的血，看着很吓人。
    李国维嘟囔着晦气。
    “老大，家里还有药，给她抹上。免得真死了。”钱娟吩咐道。
    李国维不情不愿。
    一个混乱的晚上很快过去，黎九九的伤势没能得到很好的治疗，开始恶化。
    没过几天，李家人发现之后便开始慌了，终于要手忙脚乱的把她送去医院。
    这时候，身穿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将他们控制住。
    原尧和黎晏紧随其后。
    黎晏看见头上一片血的黎九九，眼睛都红了，他冲过去照着李国维的脸就是一下。
    “你他妈想死！”
    李国维叫嚷道：“这是我女儿！你们干什么！”
    民警冷道：“你确定是女儿？而不是拐卖？有你们这么对亲生女儿的吗！”
    躺了好多天的黎九九脏得不成样子，脸上全是血，几乎已经没有了呼吸。
    原尧几乎是颤抖着手，将小姑娘接了过来，他来不及去管这些人，便冲了出去，要将黎九九送进医院。
    又是兵荒马乱的一天。
    黎九九这次可比上次住院要严重得多了，额头的伤口没能得到及时的处理，恶化得很严重。
    这也就导致了她直接昏迷了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间，李国维一口咬定黎九九是她的女儿，而黎晏也坚定的说黎九九和李国维没有关系。
    于是，黎九九分别和李国维、陶丽华做了亲子鉴定。
    最后得出的结果——黎九九真的不是他们的孩子，她与两人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李国维的拐卖罪就成立了，同时遭殃的还有被他供出来的苏倩，而且她的不在场证明并不成立，警察还查到了她非法购置药物。
    等待着他们的，是官司，与牢狱之灾。
    只是黎九九迟迟没有醒来。
    医生说她的脑部受到创伤，情况很是糟糕，如果短时间内醒不来，只怕就很难再醒过来了。
    黎晏每天都在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九九醒不来，那一定就是回二十多年后了。没关系的……
    原尧气得一拳砸他身上：“什么时候了你瞎几把说这种傻话？黎晏你怎么保护九九的？老子才离开多久，她就出这样的事儿了！”
    他接到消息的时候，正是原爷爷的生日，原尧是直接从寿宴上跑回来的。
    原本找黎九九是大海捞针，但原尧忽然记起黎九九之前说自己去南山墓园时的遭遇，他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这才锁定了目标。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黎九九终于在七月底醒了过来。
    只是……
    她清澈的小鹿眼染上了纯真的懵懂，活泼外向也变成了怯懦胆小。
    正如一开始的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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