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对陆征来说无异于折磨，撕开的小雨伞半点没派上用场。
    谈熙却一夜好眠，再次睁眼已然天明。
    推开窗，太阳罕见地露了脸，金光穿破云层，普照大地。
    雪开始融化，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清冽的味道，扑了一鼻梅花的香寒。
    谈熙对着窗面哈气，迅速凝结成白雾，她用手指勾勒出一个滑稽的笑脸。
    陆征还在睡，双眼紧闭，睫毛浓密。
    后半夜还察觉到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谈熙认真反省了三秒，貌似自己是有点过分了哈~
    她趴到床边，尽量放轻动作。
    “真好看啊……”
    站在纯美学的角度，这张脸，还有这具身体，都是上帝之手最完美的作品。
    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抿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像爱神丘比特手里的饱满的弓箭——射中谁，谁就再难逃脱。
    当初，在医院男厕第一次见到他，谈熙虽然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他那啥部位上，但晃眼掠过那张脸的时候，依旧难免惊艳。
    秦天霖阴鸷，顾怀琛温润，宋白精致，殷焕俊邪，这些人无一不是外貌出众，但在谈熙眼里，都及不上眼前沉睡的男人。
    陆征的气势很容易让人忽略他本身的外貌，相较于第一眼的视觉惊艳，大家更能直观感受到的是他身上凛冽而强大的气场。
    每一个眼神都透出威严，每一个动作都饱含力量。傲气从容，铁骨铮铮。
    谈熙越看越痴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塞得密不透风，只觉沉甸甸的温暖。
    端详一阵，忍不住手痒，谈熙从小包里掏出一管质量绝佳、不易晕染的眉笔，随手扯过床头的餐巾纸，开始细细勾勒。
    流畅的下颌线条，明显的人中，还有冷眉、薄唇……
    十分钟后，男人头像跃然纸上，虽然侧着面，但轮廓深邃，俊美非凡。
    谈熙举起纸巾，左右端详，细细欣赏。
    突然脚边踢到什么东西，发出细微响动，是包装纸摩擦的声音。低头一看，嗯……拆开的小雨伞，还没派上用场就宣告阵亡，命运略悲惨了丢丢。
    谈熙默哀三秒，忍不住心头好奇，伸手捡起来。
    细致观摩后，觉得有点像路边摊卖的那种一包一包的气球，乳白色，确实跟包装盒上说的没差，又轻又薄。
    不知道能不能吹？
    谈熙咽口水，觉得很有必要试一试。
    手提着封口端的小项圈，对准中间，气沉丹田，呼——
    陆征醒来的时候所见便是如此引人遐想的场景，瞬间气血翻涌，根本诺不开眼。
    “你醒啦！”谈熙一开口，刚鼓起来的套子嗤啦一声，气跑了，又瘪下去，成了乳白色长条，依旧很轻薄。
    “你在做什么？”
    她把东西往身后一藏，“没啊。”
    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不介意你套上实物操作一遍。”眉眼含笑，邪魅生光。
    “美得你！”白眼儿甩过去。
    陆征伸手一扯，谈熙前扑，砸到他胸口，“昨晚那笔账该怎么算？嗯？”
    “你想怎么算？”挑眉反问。
    “很好……”
    半小时后，谈熙对着水龙头搓手，陆征靠在门框边，穿着黑色浴袍，人模狗样。
    “离我远点。”
    “生气了？”
    “说好只要十五分钟……”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
    “哼！明明就是故意的！”
    “我坚持得越久，你不是越高兴？”
    谈熙嫌弃脸。
    “事关你今后性福，我不能马虎。”一本正经鬼扯，谈熙只服这位。
    “不是要回老宅过年？还不走？”
    “赶我？”
    “怕你兽性大发。”
    “那我走之前再发一回好了，反正你也做好心理准备。”
    “赶紧滚蛋！”
    “小东西，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男人面色一正，突变正经。
    “什么事？”
    “饺子，汤圆。”
    谈熙恍然，哦了声，“我手酸，估计不行。”
    陆征面色一黑。
    “你造的孽，自己受着。”
    话虽如此，陆征走后谈熙还是乖乖出门买菜去了，香菜羊肉馅是吧？
    正值除夕，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正好方便她开车。
    地上积雪没融干净，安全起见，谈熙没敢开得太快。还是白白同志有办法，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搞了本驾驶证，她现在已经是合法司机了。
    一开始陆征不同意，说什么都要让她自己考，还是谈熙主动坐上驾驶位，小露一手才把人搞定。
    之后，陆征就主动把家里几个车钥匙都交给她随意使用了。
    附近超市都没营业，她直接去了一家国外连锁。
    停好车，挎个购物篮，谈熙先走到生肉区，发现不仅有新鲜羊肉，摆出来的三文鱼无论个头还是色泽都很不错。她挑好一块肥瘦三七开的羊肉，再要了两斤三文鱼。
    趁绞肉的工夫她逛到时蔬货架，拿了一小把香菜，又绕到隔壁粮油区，称了些汤圆面，当然少不了包装好的芝麻糖心。这厢选完，那头羊肉也磨成碎渣。
    谈熙没有多留，选好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结账走人。
    开车回蓬莱的路上接到宋小白电话：“妞儿，新年快乐。”
    “除夕快乐。”
    “记得要吃饺子。”
    “正打算回去包呢！”
    宋白已经猜到她可能不会去陆家老宅过年，还真是这样，顿了顿，“要不你来我家？”
    一个人过除夕怪心酸的。
    “别……”谈熙拒绝，宋家她也只认识宋白和庞女士，与其和一票不认识的人勉强凑堆儿，还不如自己窝在家里踏踏实实看春晚。
    “客气了吧？”
    “我一个人待着挺好。”再说，陆征答应要陪她跨年的。
    “真不来？”
    “你们一家人开心点。”
    “那好吧……记得给我留几个饺子。”
    谈熙挑眉：“留了你什么时候吃？”
    “明天，正好大年初一，我来给征哥拜年。”
    “时候再做呗，新鲜的比较好。”
    “你做？”
    “不然？”
    “那敢情好，明天见。”
    “拜！”
    这边通话刚结束，安安的短信就进来了——“大年三十齐团圆，红烛摇曳情连连。熙熙，新年快乐！”
    回程谈熙开得比较快，不足二十分钟就到家了。
    她把食材整理归类，该入柜的入柜，该冷藏的冷藏，收拾完毕，开始拿起手机给安安回信。
    两人一来二去聊了小会儿，刚放下手机，小公举的微信也到了。
    谈熙回过去，唇角隐约带笑。
    这辈子的朋友没上辈子多，但个个都是贴心小棉袄，她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贵在精而不在多。
    韩朔居然直接发来视频请求，指尖一滑，接通。
    “hi，小亲亲有没有想粑粑呀？~”那厮戴着鸭舌帽，只穿了件风衣，身后人来人往。
    “你在街上？”
    “嗯，中环。”
    “干嘛？”
    “逛啊！”
    “有收获吗？”
    “打包了早茶，准备当午饭。”香港那边都有喝早茶的习惯，一喝两三个钟。
    谈熙对着镜头挥手：“新年快乐！”
    “乖女，叫粑粑，给你买糖吃。”
    “信不信我让老陆追杀你？”
    “呃……那还是算了，你家那位气场九米八，我怕被冻成冰棍。”
    “知道就好！”
    “瞧你那嘚瑟样儿，很欠揍诶。”
    “知道你羡慕。”
    “哼，粑粑最近不想谈恋爱了。”
    谈熙挑眉：“为啥？”
    “没空啊。”
    “你忙什么？”
    韩朔走到一处拐角，太阳光投映在她侧脸上，明暗有致：“我已经和星辉签约了。”
    “什么时候？”她一点都不知道。
    “就上个星期。”
    “你从香港飞京都？”
    “不是，夜总正好到香港出差，碰巧遇上，聊了一阵儿，就稀里糊涂地签了。”
    “原本land乐队那些人怎么安置？”
    “五木要出国留学，主动退出了，大光和二熊决定跟我混娱乐圈，但星辉那边只答应让他们以练习生的身份签约，能不能出道还要看后期训练的效果。如果理想，就让我们以乐队的名义发专辑。”
    “合约期限多少年？”
    “十。”
    “反正，你考虑好了就去做。”
    “我也这样想。人嘛，短短几十年，当然要做自己喜欢的事。”
    “那就恭喜你找到为之奋进的目标，祝大红大紫，星途坦荡！”
    谈熙没想到，自己随口拈来的吉祥话竟然一语成谶。
    结束视频，已经上午十一点，陆征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
    谈熙本想打个电话问问，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转手拨给范中阳：“教授，除夕快乐。”
    范老头明显一怔，没听出谈熙的声音。
    她自报家门，那头半晌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没想到谈熙会给他打电话，“丫头有心了，不过下次见面要叫师父。”
    “教授听起来好像更洋气诶！”班上同学都这么叫。
    “你是关门弟子，当然要和普通学生区分开。”
    “搞特殊？”
    “话不能这么讲。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之大必然存在阶级，并未不公平，而是让有能力、有贡献的人能站得更高，对下面抬头仰望的人也是一种激励。”
    谈熙说不过他，立马改口，笑着叫了声“老师”。
    虽然听起来没有“师父”亲近，却比“教授”有诚意多了。
    “诶~”范中阳听到女孩儿清甜的嗓音，忙不迭应了声，瞬间暖到心坎儿里。
    瞧他小徒弟多乖多孝顺，第一次觉得以前只收男弟子的做法好像有点虐待自己，瞧瞧，这都大年三十了，居然没给他来个电话问候问候，还是丫头想得周到，体谅他一个人孤单。
    “年后有个画展，要不要一起过去？”
    “在哪里？”
    “美国。”
    “这么远？”
    “公费。”
    “去！”
    “就你机灵。”
    “那也要多谢老师你给我这个机会啊！”谈熙讨巧卖乖，哄得范中阳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
    只要谈熙愿意，很少有人能抗拒她的示好。
    师徒俩聊完之后，谈熙往墙上瞄了眼，时针指向正中12。
    她用送的羊骨煲了罐羊肉汤，番茄鸡蛋，糖醋里脊，还有一条蒸鱼，淋上红火麻辣的汤汁，香味瞬间爆发出来，谈熙忍不住流口水。
    摆好之后，用手机拍了照，传到朋友圈，配文：happynewyear！
    韩朔几乎是秒赞，还评论了一个眼冒红心流口水的表情。
    小公举：贤妻良母，你男人有口福啦！
    谈熙回复：可惜，他没有。
    小公举回复：？
    谈熙回复：［无奈］
    安安：什么时候也让我们尝尝你的手艺？
    谈熙回复：随时。
    安安回复：我记下了。
    她都开吃了，陆征的点赞才姗姗来迟。
    评论：有没有留我的份？
    谈熙开始吃饭，半晌才傲娇回复：米有！
    陆征回复：……
    谈熙在想，六个点除了省略号，还有啥意思。
    无语？无奈？无所谓？
    纠结半晌没得出答案。
    陆征本想直接回电，微信这类偏娱乐性的社交工具陆大总裁很少使用，因而略显生疏。
    “阿征，开饭了——”老太太的声音。
    他只能暂时把手机揣回兜里，起身朝饭厅走去。
    老爷子架着副老花眼镜就坐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晒太阳，把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临了哼了哼：“谈个恋爱就开始不务正业，要结了婚还得了？”他记得小兔崽子以前很少有低头看手机超过十分钟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