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虽然有些别扭，但周总终于有了一些胆量。
    咚咚咚、铛铛铛的声音里，周总的手术终于做完了。
    “周总，你这手术，简直太野蛮、太粗暴了！”苏云笑道。
    周总没说话，心想更野蛮的你还没见到过呢。今儿是怕有副损伤，才收着做的。
    看你那没见识的样子。
    这句话周总只是腹诽，却没敢说出口。
    “你这术中出血50ml，比心胸手术出血还要多，厉害！早知道骨科手术都这么做，当年我选骨科好了。”苏云笑道。
    周总想骂人。
    3年以上的克氏针取出，骨痂包裹的那叫一个严实，出点血还不正常？
    怎么就被人鄙视了呢？！
    但他还是没这个胆子说。
    人家心包纤维板剥离手术，几乎没有出血。虽然这台手术是心胸最基本的手术，可……
    怎么都比自己的手术级别高，创伤大。
    技不如人，真就没什么好说的。
    随着周总的骨科手术结束，郑仁和苏云再次冲洗胸腔，查无活动性出血，关胸。
    手术结束。
    郑仁看着取出来的克氏针，犹豫了一下，转身下台，撕掉无菌衣，道：“我去和患者家属交代一下吧。”
    “郑……郑总，别忘了帮我问下手术在哪做的。”周总一直念念不忘的是自己会不会被雷劈。
    郑仁点了点头，拿着病理盆转身走出手术室。
    “周总，胆子别这么小么。”苏云笑道。
    手术做完，苏云的脾气也略微温和了一点，安慰着周总那颗焦躁不安的心。
    “云哥儿，你不知道。”周总叹了口气，道：“前两天，我们这儿刚死了一个患者。”
    “……”苏云默然。
    心理阴影，原来是这么出现的。
    “是办理住院结算的时候，忽然死的那个患者么？”楚嫣然本来一直坐在小圆凳子上观察各种数据，恬静美好。此时听周总说起来，马上追问道。
    “唉……”说起这事儿，周总没精打采的叹了口气。
    “有事儿赶紧说，你这人，夹咕的厉害。”苏云鄙夷道。
    “这不是有一个颈椎的患者，入院手术。咱准备开展颈椎手术，正好遇到了相关的患者，就从帝都请来一位教授。人家那手术做的，真是漂亮。”周总说到。
    “术后恢复的也好，第二天患者下地。云哥儿，我从来没想到颈椎手术竟然能这么小的创伤。”
    周总要了切口敷料，给患者贴好。
    “本来以为手术成功，宣传的文案我都写好了。以后咱海城的老百姓要做颈椎手术，可以不用去帝都，在家门口就能做。”周总话里面带着深深的惋惜。
    “嘿。”苏云鄙夷的笑道：“颈椎、腰椎手术，按照国际分类，属于神经外科好不好。你们骨科做，还当是木匠活么？”
    这货逮到一件事儿，就怼两句。
    反正怼的是周总，没事儿！
    不过这种涉及到科室手术术式的大事儿，在912或是在帝都的任何一家大型三甲医院，苏云是不敢说的。
    真挑起事儿来，那就是杀人父母的血仇，不死无休。
    骨科的医生挣来了这一大块手术，是神经外科不争气，和苏云没什么关系。
    在海城，怼一下周总不会有事儿的，苏云心里明白。
    周总被怼的又低下头。
    “后来患者呢？”苏云好奇，追问道。
    “患者一点副反应都没有，所有查体都没问题，神经反射正常，也没有呼吸困难。术后10天，办理出院手续。先拿着锦旗照相，大家其乐融融的。”
    “可是谁想到，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患者直接在窗口就猝死了。”周总说的，眼泪都快流下来。
    苏云黯然。
    这就是命不好的典范了。
    除非有尸检，要不然谁都不知道患者最后真正的死因。
    要么是突发心脏疾病，要么是某种特别罕见的术后并发症。颈椎手术自己不是很熟悉，也没办法置喙。
    但一般家属是不会同意尸检的，这是国人的传统观念，很难改变。
    原来有这么档子事儿，周总才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碰到克氏针远端游离的情况，慌的一逼。
    “咱们市一院的颈椎手术，估计没十年开不起来喽。”苏云叹息。
    最开始开展颈椎手术，就遇到这种罕见的情况。心理阴影，不光是在周总身上，更会落在骨科主任的身上。
    老老实实的做熟悉的术式，尽量避免麻烦，这是正常人的选择。
    至于海城颈椎有问题的患者……去上级医院好喽。远点就远点，反正市一院是不会再碰。
    可惜了，苏云想到。
    每一个临床术式的开展、推广，都有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
    一件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儿，最后可能关系到成百上千患者的决定与选择。
    “等过几年，你们主任再老一点，不太管事儿，我给你介绍帝都骨科的教授。”苏云想了想，说到，“该开展还是要开展，帝都做手术也死人。几率的问题，对了，那个患者尸检了么？”
    周总有些懵，但他知道苏云是好意。
    “没有，家里倒是没说什么，估计也是懵圈了。好好的人，自己去办出院手续，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周总对此念念不忘，精神略有点萎靡。
    看样子这个莫名猝死的患者，真是对他的打击不小。
    “收拾一下，送患者去icu。”苏云道。
    “术后多久能出来？”楚嫣然问到。
    “估计2天就能转出来。”苏云道，“手术都做了，没什么出血，剩下的就是观察下情况，避免上消化道出血加重。”
    “……”王总意识到自己忘记什么了。
    患者主诉症状是恶心、呕吐，伴有上消化道出血。
    找到更严重的病情，自己就把这事儿给忘得叫一个干净。要是不仔细叮嘱，对症用药，怕是过几天上消化道出血严重，患者一口血呕出来，手术就白做了。
    还是不够细心啊。
    王总很慎重的点了点头，之后写病历之类的事情，还要自己和一线值班医生弄。
    好好看着吧，别让郑老板一番心血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