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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三章乱世之像

      “李公公还在信中说道,清军围攻锦州甚急,皇上已命蓟辽总督洪承畴洪大人,集合九边众将,前去与满清决战,为锦州解围,此外,为海贸方便计,皇上许可本官在钦州府便宜行事。”
    听了赵无忌的话,夏允彝顿时大喜,“既有皇上的授权,大人实施海贸之事则更是名正言顺。”
    赵无忌点了点头,“钦州府这边,短期并无大碍,本官所担心的,乃在辽东,鞑子出兵锦州,来者不善,只怕鞑酋是存了在锦州与我军主力决战的心思。”
    杨延虎在一旁笑道:“鞑酋皇太极也是个欺软怕硬之辈,专挑大人南下广西,无暇北顾之际来与我军决战,却也可笑,”杨延虎一面说着,一面又取出一份书信,上前递给赵无忌,“大人,这封信乃是杜百户写给大人的。”
    赵无忌接过信,只见信封之上,正是杜红儿那娟秀的笔迹,他随即撕开信封,取了信笺,打开来看。
    “赵大人钧鉴:
    不知不觉间,大人南下已有数月,红儿独自留守北方,满眼所见,尽是触目惊心之事,红儿虽是女流,却也曾听闻,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大人南下不过数月,各地噩耗却已纷纷而来,各种妖孽之事,层出不穷。
    今岁五月,苏州,松江,湖州三府大水,水势骤然发作,无数堤岸崩溃,房屋皆倒,民众死伤惨重,米价飞腾,难民不得食也,不得不食用草根树皮,更有强梁之徒趁火打劫作乱,百姓不满,民意汹汹。
    山西蒲州府大饥,树皮草根被民众食用殆尽,百姓饿死者不胜其数,官府于城外掘坑掩埋死者,竟有无数人争相前去,割食死者之肉充饥,甚至更有父子,夫妻相食者。
    山东忻州蝗灾,蝗虫铺天盖地,展翼日行百里,庄稼青苗尽为蝗虫所噬,民众饥饿无食,米价大涨,大量民众百姓因饥饿而死,路边沟壑,尸骸遍地,大批百姓自插草标,求售自身,只求饭食活命,卖儿卖女,种种惨状,不足以为大人道也。
    幸有知府史可法,号召青州民众募捐粮食四万石,星夜送往忻州,赈济救灾,然忻州受灾者众多,史大人此举亦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天灾之外,又有人祸,去岁清军入侵,皇上急调秦军拱卫京师,以至西北众多流贼死灰复燃,罗汝才,张献忠二贼声势复张,齐力合攻四川,秦将贺人龙,李国奇与楚将张应元,汪之凤率军紧追二贼不舍,,张应元等人先至,与张献忠激战于夔州土地岭,因贺人龙路途逗留,迟迟未至,张献忠,罗汝才遂暗中集合部众,突然转逃为攻,反噬一口,二贼集结十数万贼军,猛攻楚军,官军兵少,不敌溃败,张应元突围而去,汪之凤战死当场。
    其后贼顺势攻陷大昌,直逼开县,蜀中名将张令领军迎战,张令年七十余,号神弩将,擅使五石弓,向来有骁勇之名,因贼军势大,张令初战不利,遂退守竹菌坪,张献忠亲率大军猛攻,张令力战之下,中箭身亡,官军大败,张令乃蜀中第一将,此人既死,蜀将士气皆大为低落。
    随后张献忠,罗汝才二贼趁势一路横行,纵横川蜀,为害剧烈,官军追之不及,绵州,汉州,泸州等地尽为贼军所破,贼势大涨。
    此外,又有四川袁时中,河南李际遇二贼响应众贼,揭竿而起,聚贼者众,其声势浩大,祸乱四方,朝廷剿之不及。
    值此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之际,皇上却再度下旨,以出兵与清军决战为由,加征关税,每一两税,则增一钱,商人百姓日益穷困,民众均心怀不满。
    各地乱局纷纷,而朝廷则应对失措,皇上只知严刑酷法以治国,大臣犯错,动辄下狱斩首,湖广巡抚方孔炤,四川巡抚邵捷春因剿匪兵败下狱,次辅薛国观,任首辅仅三天,便因受贿被拿下诏狱,刑部尚书甄淑因收受贿赂,罢官入狱,吏部尚书傅永淳,南京礼部尚书朱继祚相继罢官,两广巡抚熊文灿因张献忠,罗汝才二人降而复叛,被皇上追责下狱,数日之后,当众斩首,尸体弃市,短短数月之间,已有七八位朝中大臣被皇上罢官,乃至下狱,斩首。
    如此种种乱象,数不胜数,举目皆是,妾身虽然粗鄙,却也尝闻,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妾身以为,而今之大明,处处皆是不祥之像,乱世只怕转眼便至,大人向有匡扶天下之志,宜早做准备为佳。
    妾身杜红儿顿首再拜。”
    赵无忌放下杜红儿的书信,心中沉重,禁不住叹了口气,内有天灾频频,流贼为患,外有皇太极在一旁虎视眈眈,猛攻不止,看来这大明的江山,恐怕当真会和历史上一样,在四年之后,被人毁于一旦。
    瞥见一旁夏允彝疑惑的眼神,赵无忌想了想,便随手把信给夏允彝递了过去,“夏先生,这是杜百户给本官的信件,你也看看罢。”
    夏允彝接过信件,三样两眼便已翻看完,看完信之后,他的脸色也变得十分凝重,沉吟良久,方才开口道:“杜百户虽是女流之身,但眼光见识却是分毫不差,大人,属下以为,杜百户所言极是,而今确已是乱世之像,究竟何去何从,大人宜早早图之。”
    赵无忌不动声色地瞥了夏允彝一眼,随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避而不答,却又谈起了即将到来的锦州之战,“既有内患,又有外忧,值此内外交困之际,皇上还是太心急了,本官担心,洪大人此行未必能胜。”
    “这个,恐怕未必吧?”夏允彝有些疑惑地问道,“九边之军,乃是我大明最为精锐的兵马,主帅洪承畴精明强干,智谋过人,我军兵力更有十几万之多,而鞑子不过四五万残兵败将,大人何以认为此战我军未必能胜?”
    赵无忌端起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扫视周围,只见屋中并无外人,这才开口说道:“皇上此人……,刚愎自用,事事操之过急,却又喜欢事必躬亲,本官当日征战山东,与鞑子杀得难解难分之时,皇上便曾连下数道旨意,远程指挥调动本官行军,也幸好当时本官顶住了皇上的压力,没有收到皇上的干扰,最终取胜清兵,否则那五十万大明百姓,定然会被鞑子劫掠而去。”
    “只是,洪大人官职虽高,却没本官在下面深厚的根基,本官手下之兵,皆是本官一手带出,如臂指使,得心应手,一呼百应,是以本官能硬扛皇上的压力;
    九边精锐虽好,然鱼龙混杂,不能心齐,诸将各有心思,洪大人平时或可依靠他平时的威望驾驭众将,怕只怕,”说到这里,赵无忌叹了一口气,“怕只怕咱们这个英明神武的皇上,到时再度动起了远程指挥的心思,一旦皇上和洪大人在军略上起了分歧,洪大人手下诸将必会分化,各行其是之下,军心必乱!
    满清看似不过数万残兵败将,但多尔衮三万主力并未受损,所谓打蛇不死,必有后患,只恨本官当日那一枪,没能打死鞑酋皇太极,清兵如今更是俨然已成哀兵,满清大汗皇太极又是老谋深算之人,洪大人与其交锋,本官以为,实属凶多吉少。”
    夏允彝垂首沉吟良久,方才抬头看向赵无忌,目光闪动,“大人可是有意,再度出兵北上,相助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