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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嘉帝也没觉得吃惊,只淡淡的点了点头:“阿谏呢?”
    敬德吞吞吐吐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所以世子现今还跪在前殿外头。”
    原是刘继择选了登基大典的日子,后头也没让陆谏再起来,于是陆谏到现在,仍旧跪在前殿。
    嘉帝一直平淡的脸,这会才染了几分波动:“混账!”
    “朕定要那小畜生不得好死!”
    说完一阵咳嗽。
    “皇上您刚喝了药,可莫要激动!”敬德急忙拍着他的后背,忧心叮嘱。
    嘉帝这会脸色仍旧不好,一想起敬德说的前殿发生的事,就一阵愤恨,“原想磨砺磨砺阿谏的性子,顺便让他解决了长公主,倒想不到那小畜生竟这般搓我脸面!”
    敬德只得一遍遍的劝慰他。
    “不过阿谏想来性子乖戾,刘继只说两句话,他怎会这般听话?”嘉帝有些微困惑。
    对于陆谏的性子,他自是清楚的,于此也是更不解。
    敬德这才犹犹豫豫的,将听闻的一些事说与了他听。
    嘉帝听着,面色慢慢沉了下去,而后道:“这事查查清楚。”
    敬德认真的点了点头。
    再之后,嘉帝听着外头漂泊大雨,叹了口气:“现今想想,当年将他交给长公主,也是不得法子的事不是。”
    “朕子嗣艰难,自是要多做打算的。”
    雨水砸在皇宫琉璃瓦砾上,顺着勾角的屋檐而下,滴落折骨的竹伞上,最后砸在张妤的脚边。
    她撑着伞,咬着唇,心底情绪复杂,宛如拥堵着一团棉絮,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被大雨围困住的人,她艰难开口:“你这般做,不是因为我。”
    面前的陆谏并没有看她,他闭着眼。
    葛金丝勾勒的锦袍,铺展在地上,被飞溅起的泥水打湿。
    “回去吧。”良久,陆谏才道,“天冷,别冻着了。”
    就算是在如此境地下,他的语气仍旧柔和,带着对于旁人不同的耐心。
    第75章
    张妤咬了咬唇。
    一个时辰前, 刘继离开了,但是他并未说让陆谏起来。
    他似是为了故意折辱陆谏。
    虽然张妤不愿意承认, 但是她心底还是隐隐约约的觉得, 陆谏这般放弃反抗, 还是有其自己的缘由, 只是不知,这缘由有多少罢了。
    若是不然,今日刘继为何要将她叫去前殿。
    张妤心里那股酸涩的情绪, 就像是藤蔓般, 蔓延而上, 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给吞噬了。
    她转了身,似是下定了决心,跪着的陆谏似是感受到了什么, 睁开那双浓郁到发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别去,没用的。”
    张妤的步子便顿了顿。
    雨水顺着他眉眼落下, 他那双桃花眼,像是被打湿了旖旎,染着不同于往日的冷静。
    “听话好吗?”
    张妤不忍道:“世子, 若这事真是因为我……”
    她会愧疚不安的。
    “不是。”
    陆谏淡淡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没任何关系。”
    他轻描淡写, 似是将刘继折辱他的这件事,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但是以张妤了解他的性子, 怎么可能。
    他这般孤傲,冷僻,往日里众人对他只有尊崇,怎么会忍受这般心甘情愿的被折辱。
    “所以听话,回去。”
    他眨了眨眼皮,挂在睫毛上的水珠垂落,砸在被雨水浸湿的暗色锦袍上,悄无声息。
    盯着她的神情专注又温柔,天地间,像是只能看见她的身影。
    “我不会有事的。”
    他那张比玉还白的脸,被雨水冲刷着,视野里,只能望见张妤一个人。
    今夜的雨,越下越大。
    及至三更的时候,刘继突然惊醒,待意识到自己还好好的,才放松的喘气。
    长荣进来,点了盏灯后,急急慌慌的走到了刘继床边,小心问道:“殿下,可是又梦噩了?”
    刘继撑着额头,没说话。
    烛火影影绰绰的,照在他寝袍上。
    因为进来的长荣,梦里的事变得愈发有迹可循了。
    他又梦起了一些往事,那些还在他幼年时,饱受恐慌的日子。
    不是害怕谁在他吃食里又下毒,便是害怕自己会出事。
    “殿下?”长荣又小心的问了问,那张长脸上,虽然平日里总是谄媚,但眼底也有几分真情实感的担忧。
    刘继抬头看了看他,想起了自己初次遇见长荣的时候。
    他第一次遇见长荣,那时候他正被一群比他年长的太监殴打。
    他冷眼站着,被打的长荣瞧见了,紧忙冲着他求救,但是他只是转身冷漠的走开了。
    第二次,第三次……他又撞见了,直至第六次,长荣放弃了向他求救,他却走了过去。
    让小太监拨开了人群,望着里头的长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可以救你,但你这条命,往后就是我的。”
    “没事。”过了良久,刘继冷冷道,“陆谏呢?”
    长荣道:“陆世子还在前殿外头跪着呢。”
    看着没有反应的刘继,他加紧补了句:“照这般跪下去,怕是不死也得病。”
    刘继仍旧没有应声,只是瞧了瞧镂空窗花外的连绵不绝的雨:“其他人的反应呢?”
    长荣说道:“皇后那倒没什么,将于贵妃处置后,还留着一口气,早早歇下了。还有张姑娘那,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让侍卫将她送回去了。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刘继不满道。
    长荣赶忙道:“就是皇子妃那……与侍卫发生了几次冲突。”
    “哼。”刘继淡淡的,有些冷嘲,“知道了,让那些人看紧了就是,不过记住,切莫伤了皇子妃。”
    “是。”长荣跪下应声。
    刘继抚了抚额,感受到不知从哪吹进的凉风,咳嗽了两声:“这雨,大概还要下一日吧?”
    长荣正想回话,刘继又吩咐道:“让陆世子跪到满朝文武上朝后。”
    “毕竟现在死了,也麻烦。”
    被陆谏那般看着的张妤,最后被刘继派来的侍卫送回去后,一整晚未眠。
    自回来后,她就恍恍惚惚的坐在房中,直到早间,听闻陆谏被送回府的消息,才莫名的觉得松口气。
    她有些心焦,但奈何昨日里回来后,外头侍卫看守的更为严了,她别说出不去,便是外头一点消息都听不见。
    不过就在中午,张妤没胃口用饭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许是张妤被看的紧,于是送食进来的侍女,偷偷塞进采禾怀里。
    而张妤让采禾支开那两个眼线时,在屋里翻出了那封信。
    是蒋沉欢的字迹。
    只写着短短几字,应是在匆忙的状况下写下的。
    虽陆世子病危,高烧不退,但姐姐切莫心急,我自会想办法的。
    张妤瞧完,心一瞬间收紧了。
    她攥紧了手里头的信纸,但奈何毫无办法。
    就这般,竟也等来了刘继的登基大典。
    而张妤,在这次大典上,终于见着了蒋沉欢。
    她的面色不好,见着她时,似是想冲过来,但被身边围着的那三四个侍女攥住,最后只压在了台阶上的宽大的宝座上。
    张妤也被带着进去了,和上次一样,她被领着到了龙椅边上,跟几个侍女站在一块。
    因为办的急,这场登基大典一切从简。
    只是刘继仍旧在大殿上发了火气,因为,陆谏没来。
    “不是说了,人一定给我带过来!”刘继有些气怒,冲着长荣发着火气。
    长荣跪在地上,浑身发着抖:“殿下恕罪,实是陆世子上次在雨中淋了后,就病倒了,这会人还昏着呢,跟着去的太医说了,不让动,奴才这才不敢做的。”
    寝殿内,刘继发着火气,旁边原本给他换衣的几个侍女,此刻也跟着颤巍巍的跪了下去。
    “去,安排几个侍卫去,就算是抬也给我抬着来,”刘继怒道,“听到没有!”
    长荣赶忙点了点头,抖着身子连爬带滚的出去了,擦肩而过的,是进来的蒋威虎和大殿事宜的司仪。
    “殿下,大殿的事宜已安排妥当。”蒋威虎拱着手道。
    “通知下去,再过一个时辰吧。”刘继面上,还有着之前的火气。
    边上的司仪官倒是有些焦急:“殿下,这良辰原本早已定好,这要是再过一个时辰,可就错过时辰了。”
    刘继瞪他:“怎么?本殿说的话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