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说：“高考结束那年暑假，我爸刚走，那是我最困难的一段时间。他一直陪着我。”
    “我从小在这个校园里长大，是各位老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我的高考成绩原本可以上更好的学校。但是因为车祸, 我妈我姐都劝我就填这个学校的志愿吧。”
    “我开始连门都不愿意出, 他总是不厌其烦找各种理由让我出来。”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张霖也没催他, 过了一会他继续道：“我上了几天课, 就再也不愿意去上课了。我知道这样不好，我妈我姐包括他一直都很担心, 我也尝试过自己走出来，但是很难。”
    温泉说到这里, 表情挺平静的。张霖都没想到他会剖心置腹说这么多，看来还是小七的功劳，张霖把这些信息通通丢进大脑中。
    跑道上，方程已经率先跑到了终点。他撑着膝盖呼呼喘气，侧头看向他们的方向，笑得阳光灿烂。
    方程跟体育老师打了招呼就跑了过来，他去小卖铺买了几个冰棍，三人坐在榕树下吃完了冰棍，体育课下课了。
    第二天是周六，何婶来请张霖去她家吃午饭，张霖才知道这天是温泉的生日，方程当然也在，还有几位张霖之前有见过的，跟王健一起的那几位同学，听方程说是温泉发了微信信息主动叫他们过来的。
    一伙人围在客厅里看电视，有说有笑。姐姐温暖正在给他们切水果吃，何婶在厨房里做饭，整个屋子都是饭菜香。
    几位同学开始笑着和温泉搭话：“之前我们来过一次，你不在。”
    温泉说：“我在的，只是那时候不太想见你们，抱歉。”
    同学A马上就说：“没事，我们理解。”
    气氛有点怪，方程突然讲了一个笑话，不是很好笑的那种，但是大家马上就笑开了。尴尬气氛一扫而空，几位同学开始讲起了以前高中时候的趣事，温泉偶尔也搭搭话，何婶拿着锅铲从客厅里穿过，脸上挂着大大的笑，说煮了什么什么菜，问大家还想吃什么。
    同学B说：“想吃何婶做的茄子煲，很久没吃了。”
    同学C给了B一个白眼：“你还真点菜啊，今天是温泉生日，又不是你生日。”
    何婶说没事，你们来我就开心，想吃什么都行。
    ……
    张霖看出来了，在温泉没出事之前，这帮同学应该是经常来温泉家玩的。何婶是一个很和善的人，从温教授资助过不少学生来看，他人应该也很好。还有温暖，一直很爱弟弟，她现在是大四了，听说接了很多的兼职，存着给温泉做复健的。
    张霖坐在沙发角落吃苹果，边吃边听他们聊天，突然他看到窗户口钻进来一只猫，它轻盈地跳了下来，慢悠悠地走到沙发边上，张霖马上站起来躲开了。
    温泉笑着说：“老黄，过来。”
    老黄昂着头走到他边上，跳上了他的膝盖。在上头找了个位置团好，开始睡觉。
    张霖坐不下去了，他浑身不自在。他起身进厨房去，正要踏进厨房的时候，他看到何婶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锅里的菜，抹了一把眼角，看着像是哭了。张霖脚步顿住，他退了出来。
    大门口有动静，是王健。他在门口踌躇，有点想进来的样子。还是姐姐温暖主动开口，他才进来的，张霖也顾不得怕猫了，拉了一张凳子坐好。视线是盯着电视看，其实竖起耳朵听王健说话。
    然后张霖就发现，王健进来以后气氛又开始变尬了。方程又在开始讲笑话，张霖看到他拿着手机看了好几次，肯定是临时百度找笑话了。方程同学也真是用心良苦了。
    关键是他讲的那些笑话，要么很老要么很冷，大家很配合在笑，也很辛苦。终于何婶在厨房里喊大家吃饭了，温暖喊王健留下吃饭，王健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张霖正准备起身去厨房帮忙端菜，突然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是王健他爸王老师。
    王老师凌厉的目光扫向王健，喊他回家。
    几位同学看到王老师像是老鼠看到猫，纷纷进厨房端菜去了。温暖笑着道：“王伯伯，让小健在我家里吃个饭吧，今天是温泉生日。”
    王老师对着温暖，表情缓和了些，但是语气还是挺强硬的：“他还有功课没做的。”
    温暖还想说什么，王健起身一言不发出去了。
    张霖若有所思，他想起了一个人。曾经在某一个世界，原主有一位好友，情况跟王健有点像。
    张霖想起自己打听来的，温教授原本是设计系的主任，那时候副主任也是王文华。后来温教授因病过世，主任直接落到了祁鹤的头上。再结合之前王文华对祁鹤的不待见。
    可见他是很想当主任，或者说同一个系里，一正一副的总会有竞争。那王文华应该对温家也没什么好感。
    何婶做的饭特别的好吃，张霖吃了几碗饭。有点吃撑了，他回家睡了个午觉就去值班。坐在保安室里，拿着手机翻朋友圈，翻出了祁老师的一条原创动态。
    张霖马上点开看，这条原创动态只有一张图片，是G市开往S市的高铁站的入口。
    这是去哪里？自从那晚之后，张霖已经两天没见他了，现在看着是出远门的样子。张霖在图片下面评论：“出差了吗？”
    评论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微信上弹出来一条信息：“嗯，去S市开会。”
    张霖:“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那头静默了很久，才道：“为什么要跟你说。”
    张霖撇撇嘴，低头打字：“我们都一起睡了。”
    那头彻底没声了。张霖把手机放下，去饮水机倒了杯水慢慢喝着，傍晚五六点，进出的学生多。他在校门口站了一会，然后他看到坐轮椅的温泉，是方程推着他在校园里散步，张霖能感觉到温泉的变化，听温暖说，他开始每周去做复健。
    他开始是揪着数位板被偷这条线的，后来发现有点走不动。就换了个方式，开始观察教师楼里的人，特别是温泉家。还有方程，他对小七的反应让张霖多留了个心眼。
    今天的太阳好大，很多人在校园里的矮树上晒被子，张霖从花花绿绿的被子中穿过，他在小树林看到了两人。方程和温泉坐在树荫下，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玩手机游戏。
    三人打了招呼，张霖很随意地在他们边上坐下。他翻出手机，看到了几条微信信息。
    是祁鹤的，开始是一张酒店房间的图片，下面有几个字：“我到酒店了。”
    之后还有一段：“这个会要开三天，完了我还有点私事要在S市待几天。”
    “不在吗？”
    十分钟以后。
    “五天我就回去。”
    十分钟以后。
    “尽量四天吧，我开会去了。”
    张霖发了个流汗的表情，然后马上发了句：好的，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