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虞有些讪讪道：“惜朝，好久不见。”
    第60章 六指连心（十）
    顾惜朝转身时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刀背，可在看到面前握着刀柄之人的时候，他猛地五指合拢，苏梦枕的刀自然是好刀，很快就割破了他的手，鲜血一滴滴汇聚在手中，而后顺着轨迹滴落在地上，同时也滴落在他的心里。
    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手中传来的疼痛清晰地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午夜梦回的一缕思念，而是……
    “惜朝，好久不见。”
    这种语调，这种声线，他定然不会认错的。
    叶虞四顾，完全不知道四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转头再看顾惜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鲜血淋漓，也顾不上了解详情，他也不敢立刻将刀抽出来怕再次伤了顾惜朝，遂道：“惜朝，把手松开。”
    顾惜朝乖乖地松开了手，任由眼前的人握着他的手腕，上药包扎。
    “……兄长，真的是你吗？”
    将伤口细细包扎好，叶虞才借着月光看着顾惜朝，样貌并无多大的变化，只是成熟了，也……沧桑了，听到顾惜朝问他，叶虞点点头。
    其实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说他并不是主动离开的吗？说他并没有违背他们的约定吗？
    他说不出口。说出来伤害就不在了吗？他的父母也曾说过不会离开，可还是离开了，所以他开始复仇，本质上他和顾惜朝拥有挺相似的经历。
    其实叶虞也是一个害怕孤单的人，他一直给人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但其实所有无所不能的人，也曾孤单彷徨过，只是没有人帮他，所以才开始无坚不摧。
    系统：宿主，你不要难过，还有我陪着你qaq！
    “兄长，真的是你吗？惜朝真的好想你。”
    顾惜朝眼都不眨都望着眼前熟悉的容颜，不管是不是梦，他都觉得欢喜。
    他本想如以前一样扑上去的，可万一……万一扑上去兄长消失了呢？他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只要看着兄长在眼前就好了。
    苏梦枕和郝连春水第一感觉是不相信，哪有人会死而复生的，可眼前之人太像了，像极了是记忆中的那个男子。
    但很快他们俩就发现这个人有个极大的破绽。
    二十年前的许先生确实是这个样子，可哪有人能够容颜不老的，眼前之人分明是二十年前的模样。
    俩人都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了，想的事情自然多了，敌方派来瓦解顾惜朝意志的内奸或是许先生私生子之类的脑洞大开。
    “这位公子，你究竟是谁？”
    虽然形神都接近，可年龄不对！
    叶虞骨子里是个很护短的人，方才这三人分明是在围攻惜朝，他确实也与苏梦枕和郝连春水有些交情，但也只是有些而已，自是比不上顾惜朝的。
    他连回答都没回答，拉着顾惜朝就离开了。
    二人欲往前追去，却被戚少商拦住了。
    “戚兄，你这是何意？”郝连春水到底还是急性子，立刻道。
    戚少商确实不知道方才那个男子的身份，可到底他是局外人，那个男子身上没有半点恶意，而且这般风光的男子，定然不会是奸邪小人。
    “郝连兄，你着相了。戚某并不知那人与你们有何渊源，但他能看出那人对丞相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恶意。而且我的直觉一向很准，那人定然可以解二位多年来的夙愿。”
    说完，戚少商也让开让俩人去追，不过此刻哪还有半个人影。
    苏梦枕捡起落在地上染了血的大刀，方才的凶险他仍旧心有余悸，他和郝连本想劝诫惜朝，可……现在想想，确实是他们太过心急了。
    如今一别……不过他还是不放心那人！
    但……如果真的是那人回来了该多好啊，上天也算是怜悯惜朝了。
    派人下去打探消息，俩人看着院中杯盘狼藉，心中是长长的叹息。
    顾惜朝很安分地被叶虞拉着离开。
    叶虞并不知道顾惜朝现在住在哪里，所以去了他以前的宅院。
    却未料这里……
    被兄长拉着的手温暖得紧，这个时候顾惜朝终于确定眼前之人是真实的。
    虽然他也很好奇兄长为何不老，可他对兄长再熟悉不过了，有些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可心却不会骗人。
    他的心唯有遇到兄长的时候才会如此安定。
    “惜朝你还派人每天来这里打扫？”
    顾惜朝轻轻摇头，其实他这些年一直住在这里，就像兄长一直未曾离开一样。
    看顾惜朝没有多说，叶虞也不多问，只是拉着他往里面走。
    以前的老管家已经回乡了，现在的管家是顾惜朝随便提上来的，惯会看人脸色。
    看着自家大人被一个年轻男子拉了回来，手还受了伤，他心里的心思转了一圈，脸上却未有半点泄露，按着大人的习惯准备好东西就离开了。
    “兄长，这些年……”既然活着，这些年为什么不来看看他？就这般狠心吗？
    叶虞有些无言以对，他并不想骗顾惜朝，所以他没有开口。
    顾惜朝在最自家兄长的态度上，一向温柔，看兄长的表情就是不想骗他又不能开口说实话，立刻道：“兄长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反正回来了就好了。”
    心情前所未有地好，可下一刻顾惜朝又紧张道：“以后还会离开吗？”
    叶虞看着顾惜朝，摇了摇头。
    系统：宿主你现在不打算进入下一个世界吗？
    叶虞：不可以吗？
    系统：可以倒是可以。可是……
    叶虞：可是什么？
    系统：可是……宿主你现在的身体存放在系统空间之后，所有的机能就停止了，虽然宿主你现在使用它，但这具身体不会再生长，宿主……你懂我的意思吗？
    叶虞：不会老吗？
    ……
    已是深夜，可顾惜朝不愿离开，叶虞也没有赶他走。
    第二日，顾惜朝仍旧一脸紧张地看着叶虞。
    “兄长，惜朝老了。”
    叶虞看着顾惜朝依旧清秀的容貌，有些好笑地开口：“你看以前很多人怀疑你我是不是兄弟，现在出去肯定没人会怀疑了。”
    这话顾惜朝爱听，立刻笑了起来：“兄长依旧这么温柔。”
    他到底已经不是二十岁的少年了，他已经不年轻了，即使因为心结没有成家，可人生阅历放在那里，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常态。
    说实话，叶虞对昨晚的顾惜朝有些陌生，但现在再看，却如记忆中的一样了，他有些知道为何昨晚四人大打出手了，不过他还是无法原谅。
    刚用完早膳，苏梦枕和郝连春水俩人就来了，这回并没有戚少商。
    俩人一进门就看到相亲相爱的兄弟俩，仿佛二十年的时光没有逝去一般，还如当时那般令人羡慕。
    可他们都知道，那二十年的艰辛与真实。
    一夜的调查并没有任何结果，所以他们一早连饭都没用就来这里。
    俩兄弟都没看来人一眼，可苏梦枕和郝连春水还是踏了进来。
    太阳升得老高，管家看了看紧闭的门窗，再抬头看了看日头，想着要不要去问什么时候传午膳。
    可丞相脾气向来喜怒无常，万一……
    还未待他想好，门“吱嘎”一声响了，苏楼主和郝连将军走了出来。
    丞相和昨日那么男人并未出现，不过管家已经习惯了自家主人的任性，径自送走了两位大人。
    苏梦枕和郝连春水有些不真实地离开许府。
    上天也许是真的怜悯惜朝了吧，他们应该相信，那个人其实是真的无所不能的。
    昨晚他们在怀疑的话，那么经过刚才那一番谈话，他们已经取消了怀疑。
    那人……真的回来了。
    只是……可能以后他们朋友没得做了，不过知道朋友没事就好了。
    惜朝活得太累了，当初要不是那样的情形，惜朝也不会那般自责，也不会二十年都走不出来。
    “这样真的好吗？”
    叶虞问着顾惜朝，眼睛却一直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恩。我并不怪他们，也知道他们为我好，但……一切都这么过去吧。”他早就该想开了，他这些年一直被自己困在一座城里，一座自己围起来的死城。
    以兄长铸成了城墙，没有哪个军队可以攻破防线，而今兄长归来，城墙倾倒，他也该自己走出这座围城。
    朝堂上的同僚发现丞相大人变了，可哪里变了却不知道。
    小皇帝一日日地长大，虽然不是千古名君的料，守成总是够的。
    等到小皇帝长大，顾惜朝将权力渐渐地移交给了皇帝，然后告老还乡。
    顾惜朝和兄长走出汴京的时候，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舒心。
    他的野心已经实现了，兄长也回来了，这辈子心愿已了。
    他也该歇一歇，然后放……兄长离开了。
    他是个很敏感的人，兄长并不想骗他，他自然是看出来了。
    两人心知肚明，离开只是时间问题。
    回到临安，兄弟俩回了以前的宅院，一切如同以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的世界彻底完了。
    唔，其实小顾年纪不小了，他只是自己困住了自己，知道不应该的，可是自己想不开，他一直都是一个很固执的人，然后叶虞回来了，他就知道自己应该放开心胸了。
    第61章 无颜以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