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默拉尴尬地跟紧这个老人：“我去帮您买根拐杖吧……”
    “不，谢谢，我的行李箱里有一根备用的折叠拐杖。”
    “需要我帮您拿出来吗？”
    “不不不，有你在，我为什么还要使用拐杖？”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安默拉只能充当拐杖的角色，然后带着这位老太太前往招待所。
    马车上很安静，安默拉不知道要跟玛希谈点什么，她只懂魔法，而玛希显然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
    “你有疑惑。”玛希很矮，微微佝偻，她坐下来的时候几乎与安默拉平齐，她的声音就在安默拉耳边。
    安默拉微微一怔：“是的，我很好奇您和沙利耶尔阁下的关系。”
    玛希用缓慢地语速回忆道：“他是我的学生，三十年前他曾经在圣兰斯卡特的国立学院进修过。毕业之后他就消失了，后来我尝试查找过他的入学证明和身份证明，全部都是伪造的，世界上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如今已经三十年了，再见面的时候，他成为了穷凶极恶的雇佣军领袖，要求我为侵略兽人部落献出一份力。”
    如果是去圣兰斯卡特国立学院进修的话，沙利耶尔那时候怎么也得有十八了。三十年过去，那他现在至少有四十八。虽然他看起来不仅性别模糊，连年龄也很模糊，不过安默拉不相信他有这么大年纪。
    要么是当年他在身份证明上伪造了年龄，要么就是这位老教授记错时间了。
    安默拉比较倾向于前一种。
    她没有考虑另一种可能性，比如沙利耶尔不会老去，永远维持着现在这副容貌。
    “你相信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吗？”玛希迟缓的语调很容易让人着迷，安默拉觉得她特别适合讲睡前故事，“融入这个世界，但是当你试图去找寻他们的时候却无法捕捉到一丝痕迹，沙利耶尔就是这样的。如果不是他三十年后出现在我面前，我几乎都要以为这个学生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了。”
    “真是微妙。”安默拉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她又一次让气氛冷却了。
    索性玛希总能找出合适的话题：“你也要去兽人部落吗？”
    安默拉点了点头：“是的，我会随大部队前往北方，但是沙利耶尔阁下安排我作为独立行动单位，不受任何调令影响。”
    这时候马车似乎已经经过闹市区了，边上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法师塔区域内是很安静的，从早到晚都听不见噪音。而城区则很嘈杂，到了晚上也一样，这边夜间活动非常丰富，夜间犯罪率也很高。
    玛希有点惊讶地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应该是非常出色的魔导师。”
    能被派出去独立行动，这多少就意味着沙利耶尔对她能力的肯定了。
    “比真正的专业人士还差得远。”安默拉说的是实话，在没有上过战场之前，任何一个魔导师都不能自称“出色”。
    “你的年龄也比他们差得远。”玛希笑起来，她拍了拍安默拉的背，“加油吧，人的成长总是来得很快。”
    安默拉感受到了她手上温暖而坚定的力道，不由微笑起来：“谢谢，我会的。”
    “对了，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玛希突然想起来这事儿，“我真是老了。”
    安默拉硬着头皮回答道：“……我叫厄尼尔。”
    这个名字已经被很多人嘲笑过了。
    “哦，啊？”玛希震惊地看着她，“是厄尼尔？海怪厄尼尔？”
    没等安默拉说什么，她就直接打开了自己脚下的行李箱，然后从里面掏出两块巨大的石板。安默拉注意到她箱子里还有好多这样的石板，难怪重得要死。这块石板被透明的密封袋裹着，边缘处垫了一层很厚的塑胶材料，防止它被磕碰成碎片。
    上面的图案大多已经剥落了，剩下的颜色也很淡，一眼还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老太太费力地抬起其中一块石板，然后将它搁在自己脚上：“这是我特地准备的，兽人的图腾石板，这东西对他们有很重要的意义。”
    “……您这么把它带出来真的没问题吗？”这应该算是文物吧？
    “你看这里。”玛希没有在意安默拉的问题，她指着那些模糊的壁画碎片，“这是厄尼尔。”
    “我什么都看不清。”安默拉坦然说道。她不是文物研究专家，老实说，这上面的线条到底是自然形成还是后来画上去的她都有点分不清。
    玛希把这块石板放了回去，然后从行李箱翻出一份纸质的资料：“看这个，这个还原好的图像。”
    这张图依然很模糊，但是壁画部分被突出表现了。
    在安默拉看来，这壁画比她的简笔画还粗糙，上面就是一只大章鱼，然后有海浪和海岸，岸上似乎还有人。
    “这是你。”玛希指着图，认真地说道，但是马上她又改口了，“抱歉，这是厄尼尔。”
    安默拉：“……”
    “这次厄尼尔出现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玛希叹息着将手里的纸放了回去，她看得出安默拉兴致不高，“沙利耶尔告诉我，这是兽人试图反击的征兆，如果能和平解决当然更好，如果不能，也许人类要准备应战。”
    安默拉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我还从来不知道厄尼尔是真实存在的生物，所以这次来之前特地查了很多资料。”玛希眉宇间流露出深深的忧虑，“这是一种相当强大的神话生物，传说能毁灭世界。我相信人类的魔导军团，但是我不愿意见到更多牺牲。魔导师们也是帝国公民，他们不应该为帝国扩张承担全部风险，所以我希望这次与兽人部落的谈判能够成功。”
    “但愿如此。”安默拉诚挚地说道。
    这次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会前往北方制止战争，也就是传说中的救世主，生活在“占星台”的神之后裔。安默拉对这位圣女阁下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她与她的族人鲜少离开“占星台”，但是每次离开都会有拯救世界的伟大壮举。
    不久前她还去了普朗曼，翡翠圣枪意外毁灭几十座城池的空袭事件被她三言两语就和平解决了。两国相互理解，共同开始了边境灾区的重建活动，与之无关的奥兰神圣帝国也看在神裔的份上派来了救助队，为两国提供大量物资。
    可是黑色法师塔似乎对这位圣女敌意满满，他们还想趁机杀死圣女。
    安默拉思考了很久也没想出来杀了圣女会有谁获益，因为圣女从来不干涉国家政权，也不会插手皇室内部的事情。她们连门都很少出，到底是怎么招惹上黑色法师塔的？
    难道是黑色法师塔真的穷疯了，丧心病狂地想要毁灭和平，然后从战争中牟利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为什么他们要找到玛希·哈里森这样的谈判专家呢？
    ☆、第53章 胖子
    安默拉将老太太交给招待处的魔导师们,然后拒绝了马车的接送，开始徒步往回走。
    港口在法师塔南侧的黑塔城里,招待所位于法师塔东侧的黑塔城，而沙利耶尔的法师塔则在正中心位置。从玛希·哈里森凌晨时分抵达港口开始,安默拉一刻不停地奔波了大半个晚上。
    现在她很想回去洗个澡,小睡一会儿，然后等天亮就随使团前往西方大陆。
    可是她没有。
    她步行在黑塔城的深巷里，绕过最偏僻的地带，走到了黑塔城的开发区。
    这里的街道开阔而平整,但是两边的路灯没有亮,唯一用来照明的就是惨白的月光。两边的高楼都只是个空架子，还没有商户搬进去，巨大的横幅上用各国语言写着提起招租的宣传语。路边还堆着施工时留下的建筑废料，这让整条街看起来有点乱。
    安默拉从这些临街面的高楼边上走过去，一直往开发区深处前进。
    越往里，这些房子的完成度就越低，有的甚至只打个地基，用圆锥体路障稍微围了一下。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土坑和沙堆，一不留神就会被绊倒在地上。
    安默拉走得有点艰难，大半个小时之后她才抵达开发区的最深处。
    这里的地面全是泥土的，连路都没怎么铺好，杂草丛生，藤蔓遍地。安默拉面前的地区被高高的电网围了起来，电网里面有一大片房子。这些房子看上去很粗糙，只建了一层，没有任何装修，与其说是房子倒不如说是巨大的水泥块。这里面同样没有灯，只有电网上的安全警示标志发出醒目的红光。
    安默拉站在电网面前看了很久，这里面应该有魔导装置，感觉到入侵者之后会自动防御。她绕了半天，发现电网居然没有开口，这地方到底是从哪儿进去？
    “小姐，这儿！这儿！”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从地上传出来。
    安默拉低下头，发现靠近电网的地面上开了个洞，一个瘦瘦的青年男人从洞里钻出半个身子。他那身花哨的外套都被泥土弄脏了，头顶还有好几根杂草，看上去十分滑稽。
    “没有门？”安默拉在那个洞口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