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花开秋来晚_分节阅读_102
☆、第 127 章 两心望如一(一)
? 书房里站着三个人,就如庙里的泥塑木雕一般,说也没有开口说话,阳光从茜纱窗户透了进来,给他们涂上了淡淡的金粉。
赫连铖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了灵慧公主的手,面无表情的将她往书房门口:“灵慧,你出去。”
斩钉截铁的话语,如寒霜般的脸孔,让灵慧公主不敢再说多话,她担心的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慕瑛,轻轻的踏出了书房的大门,到了外边,又探头进来,有些不安的看了看赫连铖:“皇兄,有话好好说。”
昔日赫连铖那苛待慕瑛的场景仿佛又浮现在眼前,赫连铖那拧起的眉头让她心中没有底,她担忧的看了看慕瑛,投去关心的一瞥,只希望她能不倔强,好好与赫连铖说清楚,不要将局面弄得太僵。
赫连铖面无表情的将大门关上,慢慢逼近了她:“瑛瑛,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见他咄咄逼人,慕瑛不由得笑了起来:“皇上,慕瑛倒是是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朕过来只是想来与你说清楚纳宇文绵福之事。”赫连铖见着慕瑛站在那里,容颜淡淡,忽然一颗心就软了几分,他放低了声音:“瑛瑛,你需知道,除了你,旁的女子,朕一个也看不上”
“既然看不上,那为何又要纳入后宫?”慕瑛摇了摇头:“皇上,你可否想过,将一个女子囚禁在这宫里,而你又不能给予她相对的关爱,这难道不是一种折磨?”慕瑛眼前仿佛出现了宇文如月那美艳如花的脸孔,那样的一个美人,要眼睁睁的看她在深宫里残褪了她的青春年华,慕瑛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
自己何尝不是这般,被困在深宫之内,半步也离开不得,抬头望一望只不过是那方狭小的天空,再也没了自由,若再是没有一颗相待的真心,如何能熬得过这种日子?
“瑛瑛,你要知道,宇文如月进宫,跟朕根本没关系,宇文家族想要在宫里放下一颗棋子,确保她们家族荣华富贵,而太后娘娘也乐见其成朕的后宫风云运营,朕为何不能成全他们?”赫连铖的脸上有一种阴冷之色:“既然他们都想要朕这样做,朕就成全他们。”
“皇上,可你想到过宇文家四小姐的感觉吗?你以为她会想要进宫吗?进宫以后,你不能待之以真心真情,她进宫有什么意义?不如让她去嫁旁人,还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生活,这样岂不是更好?”慕瑛看着赫连铖那张冷脸,心中越发颤栗,没想到赫连铖竟然是这般心冷残忍,难道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在他眼里,就那般不值一提?
“瑛瑛,你想那么多作甚?朕自然会给她家里好处,例如朕准备将她祖父擢升,父兄我也会适当考虑调整职位,这样已经是补偿了。”赫连铖那冰封的脸孔忽然变了一种神色,宠溺的看了下慕瑛,上前一步,捉住了她的手:“瑛瑛,你真是个善良的人,还在时时刻刻的想着别人。”
慕瑛不由自主朝后边退了下:“皇上,你提升她父兄有什么用?你对她呢,宇文家四小姐呢,你可有什么补偿?难道你不觉得你更愧对的是她吗?”
“宇文如月?”赫连铖一挑眉:“瑛瑛,你难道还要逼迫朕去临幸她不成?朕说过,这一辈子都只要你一个。”
“皇上,你没有弄懂我的意思。”慕瑛忽然醒悟过来,也许自己与赫连铖讨论感情这件事,完全不是一个恰当的选择,她将脖子扭到一边,目光落在刚刚写好的一幅字上,宁静而致远,淡泊以清心,忽然间觉得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那你的意思究竟是什么?”赫连铖抓紧了慕瑛的手:“瑛瑛你觉得你这宫里生存艰难,朕也一样!朕比你更艰难!朕现在面临着的是来自暗地里的一种威胁,朕不能不顾及到方方面面!宇文如月,不错,她只是朕的幌子,选了她那是万不得已,可谁叫她是宇文家的女儿?既然她们家有这份追逐富贵的心思,她便注定了要成为棋子的命运。”
“皇上,宇文如月实际上跟慕瑛是一样的人。”见着赫连铖激动不已的样子,慕瑛渐渐将自己的不忿慢慢抑制住,转念一想,若自己是赫连铖,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只怕也会是如他这般选择,自己又有何权力去指责于他?只不过可惜了宇文如月,一想着她,慕瑛便有物伤其类的感触:“皇上,请你不要伤害她,能有什么妥当的法子来安置她否?”
“瑛瑛,你实在太善良。”赫连铖的手掌松开,手指轻轻从她的肌肤上划过:“朕知在乎你一个,其余的女子都不值得朕去替她们打算,宇文如月进宫以后,朕会尽量让盛乾宫的姑姑安排好她的衣食住行,多赐下金银,让她不觉得受了委屈,但朕也只能做到这些,若她还想贪图别的,像沉樱那般有异样的心思,可别怪朕对她不客气。”
慕瑛呆呆的站在那里,赫连铖的话让她惊住,她感念赫连铖对她的一份情,也震惊于他的冷漠,她倒退了一步,轻轻的摇了摇头:“皇上,你这些话大可不必对慕瑛说。”
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为了她,也为了宇文如月。
她们都是可怜的女子,为了家族的利益,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都在这寂寞深宫里慢慢度过。
“瑛瑛,别哭,别哭,朕一看到你掉泪,心都要碎了。”赫连铖有些慌,伸出两只手将慕瑛揽在怀里,将脸贴在她的脸孔上,让她的泪水恣意在他的脸孔上粘连:“瑛瑛,你这是怎么了?朕纳绵福,你很难过?”
原来在瑛瑛的心里,他竟然是这般重要,赫连铖心里忽然莫名快活了起来。
慕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淌着泪水,他温热的呼吸在她的耳畔不住起伏,扰乱了她的思维,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哀悼她与宇文如月即便面临的悲伤。
若是有一日,她能出宫……慕瑛抬头看了一眼,就见赫连铖的一双眼睛灼灼有神的望向了自己,心中又纠结了起来,若是有一日能出宫了,她或许会……十分想念他。
“好啦好啦,瑛瑛,你别哭了,朕知道你的心,朕对天发誓,若是朕辜负了瑛瑛,必定不得好死!”赫连铖举起一只手来发誓,眼神真挚:“瑛瑛,你要相信朕,相信朕,”
慕瑛轻轻点头,她已经无力再去分辩什么,混乱的心绪让她再也没办法去辨明自己的本性,在他那柔情款款的目光中,她已经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第二日的黄昏,慕瑛正与灵慧公主在御花园里散步,就见一抬软轿沿着曲廊往这边慢慢的过来,走在软轿前边的人,正是盛乾宫的江小春,软轿旁边还跟了四个女子,看穿着打扮,该不是宫中人。
“宇文绵福进宫来了。”灵慧公主一挑眉,眼中露出了不屑的光:“一个个巴巴儿的往皇宫里跑,还都以为自己能得君恩,瑛妹,你放心,我皇兄是不会喜欢这样庸脂俗粉的。”
慕瑛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这世上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
她站在曲廊之畔,看着软轿晃到了面前,江小春弯腰行礼:“公主殿下、瑛小姐安好。”
灵慧公主明知故问:“软轿里坐的是谁呀?”
江小春觑了一眼慕瑛,低声道:“公主殿下,今日乃是皇上新纳绵福,软轿里坐的当然是宇文绵福了。”
“哦,原来是宇文家的四小姐啊。”灵慧公主一个箭步走到软轿旁边,伸手将那侧面窗户上挂着的小帘子掀起来,一张美人脸即刻跃入眼帘。
“宇文绵福?”灵慧公主看了看那精心装扮过的容颜,嗤嗤一笑:“先前是樊绵福得宠,现儿来了个宇文绵福,这皇宫真是慢慢的要热闹起来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更得宠些。”
江小春有些无奈,这位公主实在是太任性了,分明是想挑起宇文绵福与樊绵福的矛盾,让她们互相斗上一抖,这盛乾宫还有宁静日子过?唉,灵慧公主乃是高太后所出,身份高贵无比,他们这些做奴才哪能出言制止她说话?
“皇上宠爱樊绵福,便让她去得宠,跟我什么关系?”
软轿中传来宇文如月清冷的声音,她一双妙目往灵慧公主脸上一溜,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公主殿下若是想看如月的笑话,只怕是会看不到了。”
她一伸手,将软帘给扯了过来放下,一声低叹若有若无的从软轿里传了出来,轻飘飘的,仿佛是从天外传来一般。
“公主殿下,若是没有什么旁的事情,还请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家绵福的软轿过去。”软轿旁边站着的一个中年女子朝灵慧公主深深行了一礼:“改日我们家绵福再来谢过公主大恩。”
灵慧公主一愣,慕瑛伸手拉了拉她:“慧姐姐,咱们去那边看八月莲。”
抬软轿的几个小内侍瞧着灵慧公主挪了挪身子,赶忙抬脚往前边走了过去,慕瑛望着那顶软轿,眼中流露出一丝感伤。
又一个要被困陷在这深宫中的女子,徒劳的在挣扎。?
☆、第 128 章 两心望如一(二)
? 宇文绵福似乎比樊绵福的风头更盛,才进宫三四个月,宇文家便尝到不少甜头。
这年的十二月,上官太傅忽发急症,赫连铖派王院首过去替他看病,也没能让上官太傅的身子彻底康复。王院首回到宫中,还带回来上官太傅的一份奏折——赫连铖心里明白得很,肯定是上官太傅求致仕。
事到如今,自己也没法子再挽留他,赫连铖想了又想,提起朱笔批了个准字,赐了上官太傅良田千亩,黄金万两,府邸一处,让他去老家颐养天年。
上官太傅这一走,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住了太傅那空出来的职位,大家纷纷猜测皇上或许会用自己的舅舅贺兰敏,这些年来,经过赫连铖的不住擢升,贺兰敏已经升到了二品之职,离这正一品,也只差两级。贺兰敏是皇上的亲舅舅,虽然能力有限,可若是赫连铖有心,圣旨一下,这太傅之职还不就是他的?
只不过有些人却有异议,太傅之职,并非寻常人等能担任,贺兰敏虽然有亲密的关系,可他实在是才疏学浅,难当大任。
“或许会让大司马兼任?”有人低低提出自己的看法。
“怎么可能?皇上心中忌惮大司马得很,如何还能让他兼任?”旁人嗤嗤而笑:“这种让大司马集权的事情,皇上怎么可能会做?”
过了两日,结果出来,果然慕华寅并没有异动,可贺兰敏也没有如旁人所想的那般一跃成为太傅,让大家万万没想到的是,平常不言不语的大司农竟然被提升到了那个职位上,而贺兰敏则替补成了大司农。
“看来还是家中要有绝色的女儿。”
许多人觉得都找到了没有被提升的原因,原来只恨自家夫人不争气,没能生个闭月羞花的女儿,否则今日这太傅之职指不定也能有自己的份。
“哼,沉樱可真是没用!”樊大老爷回府以后便拉了樊大夫人细细说事:“你瞧瞧,人家宇文府的小姐怎么弄便这般争气!”
樊大夫人讷讷不能语,最终勉强替女儿分辩:“皇上不还赐下一斛珠给樱儿吗?”
“一斛珠,哪里能与太傅之职相提并论?妇人之见,果然短浅!”樊大老爷白了樊大夫人一眼,匆匆朝后院走了过去:“早知沉樱这般无用,不如送了韩姬的女儿进宫去,指不定还能多得几分宠。”
樊大夫人气得全身发抖,望着樊大老爷的背影,紧紧的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贱妾的女儿还想占了嫡女的名头进宫去?他究竟是有多糊涂才能说出这话来?旁边丫鬟低声劝道:“夫人,您又何必想得太多?只要绵福在宫里得宠,您也就该放心了,老爷说什么,用不着放在心上。”
樊大夫人轻轻叹息了一声:“你说得对,我又何必动怒。”
这事情,就算这般揭过,可在宫里,宫人们对两位的绵福评点又不同些:“宇文绵福是个冷美人,故此皇上对她要更上心些,只是大抵与樊绵福在一处会更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