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花开秋来晚_分节阅读_168
“我皇兄方才杀了你父亲,现在有羽林子赶来慕府要……”赫连毓说得十分痛苦,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皇兄竟然要向自己的好友动手——慕华寅不是慕瑛的父亲吗?算起来该是他的岳父,可皇兄还是将他杀了!这真让他有几分接受不了,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什么?我父亲被杀了?”慕乾脸色一变,一只手用力拍了下桌子:“我去皇宫,为我父亲报仇!”
“阿乾!”赫连毓慌忙拉住了他:“你莫要冲动!好手难敌众拳,我知你身手好,可是你又能打过皇宫里这么多人?你父亲英雄盖世,如何还是在宫中被杀?你先去寻了你弟弟,快些一道出城去,躲过这风头再说。”
“躲过这风头?”慕乾紧紧的皱着眉头,一双眼睛盯紧了赫连毓:“覆巢之下无完卵,你那皇兄岂会放过我与坤弟?肯定大虞各处都会张贴我与坤弟的画像,命人捉拿我们两人,我们又能往哪个方向逃?”
“你们……”赫连毓沉吟了一声:“你们往我青州去,我现儿就去公主府,接了微儿出来,咱们到青州会和,那里是我的封地,你们住在那里不会有事。”
“可是你不能出京城。”
没有赫连铖的圣旨,赫连毓是不能出京的,否则就是私回封地,视为谋逆,别的皇子们早就去自己的京城久矣,唯有赫连毓,现儿都快及冠年纪,依旧还住在京城里,半步也动弹不得,便是去京城郊外的别院,也得要向宫中报备。
还不是赫连铖在防着自己这个幼弟?若他的生母不是太后娘娘,没有那高国公府做他的后援,只怕现在已经是在青州做他的闲散王爷,过他的逍遥日子了。
“我……”赫连毓语塞,忽然想起这规矩来。
他不能出京,出京必然就会被皇兄猜忌,赫连铖杀了慕华寅,这般手辣,也不知道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
“算了,我带着坤弟暂时随便找个地方躲避一阵便是,你看看,皇上当年驱逐高启,他这么多年没回京城,肯定已经在外边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他能住得安稳,我们也能。”慕乾拍了拍赫连铖的肩膀:“没事,你继续在京城住着,免得皇上猜忌你。”
“不,你们跟高启不同,我皇兄只是将他驱逐出京城,并没有要杀他,无论他住到哪里都是安全的,而你们是我皇兄要追杀的对象,危险重重!更何况我要保护微儿,不能让她受到半分伤害!”赫连毓的剑眉一直皱着,怎么样呀舒展不开来,他摇了摇头:“阿乾,你别推辞了,赶紧带着慕坤去青州,我现在就去接了微儿,护着她去我封地。要知道,我的车马,守城的士兵谁敢阻拦?”
“好,就这样说定了。”慕乾伸出手将赫连毓的手紧紧握住:“阿毓,你真是好兄弟!”
“不说多话,咱们赶紧分开行动,你去书院找慕坤,我去公主府接微儿,咱们都从东门出,到时候出城以后一路去往青州。”见慕乾答应下来,赫连毓这才放下一点点心来:“快走快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好。”慕乾飞奔着出去,到了门口回头叮嘱了赫连毓一番:“你快去公主府接了微儿,莫要让她受了连累。”
两人说定,赫连毓赶忙走出来,带着齐飞齐敏打马扬鞭去了公主府,明华公主听说太原王来了,不免有几分惊诧:“今日过小年,太原王来我这里作甚,难道是给我送节礼来的?”
宋嬷嬷在旁边笑道:“侄子给姑姑送节礼,这不正合着规矩了?”
主仆正在说话间,就听着脚步声橐橐,一袭紫色锦服闯入了大堂。
“毓侄儿,你怎么这般着急?”见着赫连毓额头上爆出了不少汗珠子,津津的一片,明华公主张大了嘴:“有什么急事不成?”
赫连毓朝她点了点头:“姑母,确实有急事。”他大步走近慕微,一伸手将她拉住:“微儿,快些跟我走。”
慕微睁眼望着他,有些莫名其妙:“毓哥哥,怎么了?跟你走?走去哪里?”
“跟我……”赫连毓本来想直接说出跟他去青州的话,可心中一轮,只觉有些不妥当,姑母明华公主与皇兄来往十分密切,可不能让她得了消息去向皇兄密报。
“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你快跟我来。”赫连毓牵住慕微的手就往外走:“你肯定没有见到过,肯定会开心的。”
“真的吗?”慕微听了眼睛一亮,站起身来:“毓哥哥,我跟你去看看。”
明华公主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泛出了一丝笑容:“这两小无猜的长大了,彼此心中已经有了对方,感情颇深呢。”
宋嬷嬷犹豫着道:“公主殿下,只怕太原王不单单是要送五小姐东西的。”
“不管他是送她东西还是别的事情,”明华公主心中涌起了一丝丝甜蜜,看到这对有情人仿佛就看到她那青涩时分:“只要是他能全心全意护着她,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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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3 章 竹喧归浣女(二)
? 映月宫里,一片气氛低迷,宫女内侍们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会惹到了盛怒里的赫连铖。
帝后因着大司马之死,关系发生了变化,以前映月宫里常常听到的欢笑声,这些日子以来再也没有听到过。皇后娘娘病倒在床,每日里几乎不说话,脸上一片悲戚之色,虽然皇上还是陪伴在她的床边,可两人之间基本没有什么交流。
不,应该说是皇后没回应。
皇上还是尽力在与皇后娘娘说话,只是皇后娘娘不说话。
毕竟死了亲爹,弟弟妹妹被发告示缉拿,换了谁也高兴不起来,更何况这杀她爹捉她弟弟的,还是自己的枕边人。
丽香姑姑忧愁的往里边看了一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皇后娘娘也真是倔强,皇上都已经这般低头了,可她怎么就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呢?”
帝后之间失和,不仅是后宫,便是朝堂也受了影响,今年的除夕,只有家宴,晚膳的宫宴免了,烟火会也没有人敢向赫连铖提起,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送走了旧年迎来新春,一转眼便到了初七,明日便要恢复上朝。
“皇上,其实心里也挺难受的。”小筝低头看着脚尖,满脸迷惘:“这样下去该怎么办才好呢?我看皇上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娘娘也是一时想不开,只盼她能早些想清楚便好了。”小琴低声道:“毕竟皇上那边掌握了大司马谋逆的证据,摊上这档子事,任凭是谁家,都是灭五族的事情,现儿皇上只杀了慕大司马,追杀两位公子和五小姐,已经算是仁慈了。”
一想到要灭五族,小琴不由得机灵灵打了个寒颤,她的一家都在大司马府为奴,若是皇上按着谋逆大罪来算,大司马府的下人都是要陪葬的——皇上真的算是很仁慈了,竟然这般轻轻放下,不再追究其余人,实在是出于对皇后娘娘的一片真情。
众人各怀心事,眼睛朝寝殿里觑了过去,就见床边坐着的那人有如石像,愁苦不堪的望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旁边不远处有奶娘抱着小小红色襁褓轻轻怕打。
本来是和乐幸福的一家三口,此时却成了这般模样,由不得让人扼腕叹息。
第二日上朝,气氛沉沉,大司马的位置空闲着,似乎人的牙齿缺了一颗,黑落落的角落看上去有些令人心中发毛。
“皇上,南燕的使者至今未至。”礼部尚书出列上奏:“算起来南燕已经有两年未纳岁贡,去年皇上已经派人去南燕沟通此事,那边答应年底再说,可是去年又没有进贡,微臣请奏皇上示下,该究竟处置这个问题?”
赫连铖面色沉沉:“他们这是在蔑视我们大虞不成?”
礼部尚书赶忙附和:“微臣也这般觉得。”
以前南燕交岁贡,总会能得些好处,那些南燕的大臣们会额外塞给他些东西,让他跟皇上说些好话,确保南燕与大虞的边境安宁。可是自从灵慧公主嫁过去以后,南燕渐渐的将岁贡给自行减少了些,每年都会有各种不同的借口,水灾旱灾,收成不好,请求大虞看在秦晋之好的份上将岁贡减免些。
赫连铖也算是给足了南燕面子,南燕那边要求减少岁贡,他也不是很在意——在赫连铖看来,只要南燕愿意交岁贡,那便已经是俯首称臣,大虞的地位明确,已经足够,并不用在意他们交了多少。
可少叫岁贡与不交岁贡,那可却是两回事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堕了大虞的国威。南燕前一年就已经没交岁贡,当时过年以后赫连铖就派使者去南燕敦促,南燕皇帝特地请了灵慧公主出来,让她来陈情,只说南燕受了重灾,民不聊生,还请大虞宽恕,等着来年一并交上。
来年?今年怎么又没有交?他们是仗着那层姻亲关系,准备慢慢脱离大虞的控制不成?赫连铖一张脸板得紧紧,心中充满了愤怒——南燕是看他年轻,故此想用岁贡来试探他,看看他会不会让步?
休想!
“开战!”他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来。
“皇上!”宇文智慌忙出列:“皇上,现在大司马之职还空置,三军调度尚且成了问题,皇上不宜此时发兵,需斟酌选出最适合大司马一职的人来,再全盘兼顾,看要不要对南燕出兵。”
“没有大司马就不能出兵?”赫连铖一皱眉:“宇文爱卿,你是说朕这大虞江山,还少不了一个慕华寅?”
武将那边有人慌忙捧着朝笏出列:“皇上,微臣以为,皇上如此英明神武,若是能御驾亲征,保准南燕那群贼子闻风丧胆,不敢应战。”
赫连铖定睛一看,是威武大将军呼延寿。
“皇上,呼延将军的话很有道理。”武将这边又出来了一个人:“想那南燕,偏安于长江以南,从来就不敢冒犯我大虞国威,连续两年不纳岁贡,大约是皇上太宽待遇他们,故此让他们滋生了傲慢之心,皇上只需自己领兵出征,想来还未到长江之侧,南燕那边便已经将岁贡送了过来,递表示好。”
贺兰敏站在那里,心中忐忑,武将们说要打,那是他们要战功,否则马放南山都长足了膘,他们又能从何处寻功名?可皇上御驾亲征绝非小事,如何能随意行之?他站在那里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站了出来:“皇上,微臣认为,南燕不纳岁贡虽是大事,却不值得皇上自己前去征讨,皇上还是派旁人去罢。”
赫连铖瞥了贺兰敏一眼,只觉得这位舅父实在是有些迂腐,心中厌弃。他少年气盛,早就对南燕有一种压不下的火气,现儿南燕又一而三的来挑战他的耐心,这让他怎么也按捺不住。赫连铖拍桌而起:“不用多说,朕意已决,着令威武将军呼延寿于三日内调齐三十万兵马,朕亲自出征。”
“皇上,万万不可!”宇文智有些慌张:“皇上若是亲自出征,这朝堂又该怎么办?交给谁来打理?国不可一日无君啊,皇上!”
“交给谁?有皇后在,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先去问过她,朕不在的时候,皇后代朕理大虞之国事!”赫连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现在慕瑛不愿意与他说多话,只能想点别的办法了。慕瑛极其守信担责,自己若是将这朝堂之事交与她,她少不得要来问自己一些朝政之事,慢慢的话多了,这关系就会逐渐亲密起来,自己再重新好好的开解于她,迟早他们会走出这冰封的时期,重新回到以前那段春暖花开的日子。
“皇上,皇后娘娘如何能主国事?这岂不是牝鸡司晨?”有几位大臣再也按捺不住,捧着朝笏出列,他们的皇上实在是荒唐,一个国家的大事,竟然就这般稀里糊涂的交到妇人之手,难道不用考虑大臣们的感受?
“牝鸡司晨?”赫连铖冷冷的笑了一声:“朕记得咱们大虞有数位太后临朝称制过,朕年幼的时候,还不是圣母皇太后临朝?”
这句话说出来,众人都没了声息,偷偷觑了赫连铖一眼,之间他脸色铁青,知道不可再说——高时的前车之鉴还在那里,即便是再胆大的人,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何况大虞确实是有太后临朝称制的前例,太后与皇后,只不过是一字之差,自己又何必为了这事惹得皇上不快?
见众人不再说话,赫连铖这才神色稍霁:“这事就如此定下来了,朕没有在京城的时候,望诸位爱卿好好辅佐皇后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