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婶。”凌景泉躬身道。
    丞相夫人满脸笑容，道：“素兰呀，景泉已经十八岁了，我们该给他候着妻子人选了。”景泉在丞相府的地位、在她心中的地位都不同以往了，亲孙女既然已经嫁人，她要努力为这个孙子挑选一名出身名门大世家的嫡系小姐为妻。
    崔氏含笑躬身，道：“母亲做主便是，我这个做婶娘不便过多插手侄儿的婚事。”她心里有痛，可是不得恭顺。
    丞相夫人很满意三儿媳的识相，笑着点头。
    相府三名孙小姐上前给凌景泉行礼，称呼他大堂兄。凌景泉被过继出去，二房的嫡长子从此便是凌景海了。
    凌景泉苦笑着接受妹妹们的称呼。即使他的身份从亲哥哥变成堂哥哥，依然还是他们的哥哥，以后要更照顾这三个妹妹才是。
    ○○○
    丞相父子祖孙和男客们在前堂喝酒，女眷们在后宅花厅用宴。宴席过后，女眷们喝茶闲聊，刘夫人坐在崔氏身边，丞相夫人把凌晴岚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肖文卿便跟着近些日子和自己走得比较近的雪岚雨岚坐到了一起。
    “雅静啊，我家晴岚要做你媳妇了，你以后要照顾她。”丞相夫人笑呵呵道，脸上尽显老祖母的慈祥。
    “母亲，晴岚是我外甥女又是我儿媳妇我怎么可能亏待她呢。”刘夫人笑吟吟道。当父亲承诺将晴岚的身份改成嫡出孙女，她的夫婿很高兴，她的长子很高兴。夫婿叮嘱她，一定要增加聘礼以显示刘家对这桩亲事的满意。
    “嗯。”丞相夫人点着头，转脸对崔氏道，“素兰，晴岚是我家嫡长孙女，嫁妆不能少。”
    “母亲说的是。”崔氏笑道。晴岚是嫡女，代表凌家和刘府联姻，嫁妆自然是大世家嫡孙女的标准筹备了。她作为嫡母，现在又是亲母，少不得要从自己嫁妆挑些给晴岚。按照大庆律法，女人的嫁妆别人无权支配，她可以不分给非己出的儿孙，没有亲生后代的话嫁妆还可以被娘家索要回去。婆婆，丞相府的当家主母，可会从她的嫁妆里取些给孙女？婆婆的嫁妆将来肯定要给她的亲女儿蔡大夫人和亲孙女蔡佳玉，现在可会给一些过继到她儿子名下的景泉？
    肖文卿聆听她们的谈话，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母亲和三嫂因为景泉的过继变成了同一阵营的人，从此宇轩和她在丞相府中被孤立了。六姐刘夫人因为和三嫂成为儿女亲家，估计以后会偏向三嫂，包括三嫂的亲生儿子景泉。
    父亲到底是怎么看待他苦心培养二十多年的继承人宇轩的？
    父亲给已经过世的嫡长子继承一个血统高贵的嫡长孙，是不是暗示他并不很满意宇轩？如果不满意，父亲为什么一直悄悄赠予宇轩大笔财产？
    父亲可能知道宇轩强烈要求福寿院独立的原因，明着削去了母亲的管家权力，却又给她安排了一个有继承家业机会的嫡孙子。宇轩和母亲关系已经完全闹僵了，将来可能和母亲反目成仇，母亲有了嫡孙子，未必会被宇轩制约住。父亲其实不希望宇轩伤害母亲！
    三房没有如宇轩那样将自己的小家从丞相府大家中分出来，三嫂却意外得到了整个相府的管家权，真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虽然父亲对母亲和众人说，是因为三房的孩子们逐渐大了，需要三房的女主人为他们操持婚事，但这应该是父亲给予失去嫡长子的三嫂的一点补偿，也可能是提前帮景泉继承家业做准备。
    三房原本的嫡长子过继过长房，将三房和丞相府女主人的部分利益统一了起来，四房顿时成了他们共同的对手。至少，在宇轩和母亲发生争执的时候，三房会为了景泉的利益站在母亲的一边。
    父亲在想些什么，为什么防备着宇轩压制母亲？父亲为长房延续血脉弄出了一个嫡长孙。这个嫡长孙从确立的开始就得到了亲生父母和祖母的支持，宇轩的继承宗祧的资格……
    肖文卿望着越来越和睦的母亲、三嫂、即将和三嫂结为亲家的六姐，为宇轩伤心。宇轩，可能被他深深孺慕的父亲摆了一道。
    ☆、第100章 一零三进宫朝谒
    十月初六，刘翰林府派出媒婆带着活雁和礼物到丞相府求亲。丞相允亲，刘府问名，举行合婚仪式。十月初九，刘府纳吉订盟，送来活雁和绸缎喜饼。十月十二日纳征，刘家的媒婆和刘姓族人送来了整整三十六抬聘礼，凌府写下答婚，并送去还礼。
    十月十五对诰命夫人们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如果没有意外或者紧急的事情，都要进宫朝谒皇后娘娘。
    清晨，肖文卿起了个大早，认真洗漱，梳妆打扮，带上珍珠黄金翟冠，穿上大袖红罗衫，披上蹙金云霞孔雀纹霞帔。
    “水晶，你随我进宫。”用完早膳准备妥当的肖文卿说道，宫里有宫女，所以进宫朝谒的命妇不必多带伺候的人。
    水晶望望身边的玛瑙和绿萼，紧张地福身道：“是，夫人。”听说皇宫礼仪森严，做错事情轻则斥责重则丧命，她对进宫既好奇又害怕。
    玛瑙和绿萼很羡慕夫人（小姐）更倚重水晶，不过想到丞相夫人再三叮嘱夫人（小姐）皇宫里如何如何严厉，她们觉得先等夫人（小姐）和水晶从皇宫里回来，了解里面的具体情况之后再在夫人（小姐）进宫时伺候比较好。
    凌家现在有三位诰命夫人，崔氏和肖文卿先去丞相夫人那边请安，然后随着她一起去垂花门，乘坐各自的四人抬大轿，带着贴身丫鬟和一群家丁出丞相府大门前往皇宫。丞相府位于皇宫附近，他们一行人出门后一炷香时间便到了皇宫东侧东华门。东华门外已经停了三四十座女用官轿，凤冠霞帔大袖朝服的众命妇们三三两两低声说话，等待时辰到，宫门开。
    看到丞相府的轿子过来，她们有人毫不在意，有人停下说话看望这边，有人开始走过来。丞相府的三座大轿停稳后，丞相夫人的丫鬟春香伸手将丞相夫人搀扶出轿子。后面两座大轿子里，崔氏和肖文卿也被各自的丫鬟扶出了轿子。
    “凌夫人，你来了。”和丞相夫人交好的兵部尚书夫人笑着说道，向一品夫人浅浅施礼。
    “展夫人，你今日来得比我早呀。”丞相夫人笑着说道，点头还礼。
    “展夫人，安好。”崔氏和肖文卿上前给和婆婆同辈的二品夫人行礼。
    “素兰、文卿。”兵部尚书夫人点头道，关切地对肖文卿道，“文卿，你身子康复了？”因为自己的嫡孙子展飞扬和凌宇轩同是皇上亲口封的京城四俊，所以她对这个绘画技巧和刺绣手艺相当不错的凌四少夫人很有印象，颇有些关注。
    肖文卿感激道：“展夫人，谢谢你的关爱，晚辈身子已经康复了。”这位二品夫人是京城老一辈的贵妇，除了自家晚辈外对别家年轻妇人不多在意。自己小产后在家休养，这位夫人居然还派人送了些补品来，想来是考虑到她孙子和宇轩的朋友关系，出面表示一下关怀。
    兵部尚书夫人面露善意的微笑，“年轻人还是要多向长辈讨教生活经验呀。”年轻的孩子们呀，新婚头几日就成功受孕，然后因为过度沉溺男欢女爱，不慎把胎儿滑掉了。
    肖文卿谦卑温顺地低下头，道：“晚辈年轻不懂事，以后有事一定多多询问长辈。”外人是不会知道她小产真相的。
    距离开宫门还有一段时间，丞相夫人便和相熟的夫人们谈话，崔氏走入熟悉的同辈崔家女当中，肖文卿左右看看，朝一名夫人走去。
    “文卿，你终于开始进宫朝谒了。”那年轻夫人看到肖文卿主动朝她走去，立刻高兴地迎上来。
    “婉珍，好久不见了。”肖文卿微笑着福了福，道，“你上次开赏菊宴，我答应了却又失约了，很对不起。”
    “没有关系，大家都知道你病了，需要休养。”慕容夫人，原本的崔家三姑娘崔婉珍柔声说道。她是崔家正枝嫡女，夫家是同样门第高贵的慕容氏族。她成亲比肖文卿早几个月，到现在肚子半点消息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体质的原因，家里人正在为她着急。听到肖文卿不慎小产，她既同情肖文卿，又羡慕肖文卿至少证明自己能够怀孕。
    “婉珍，等十二月飘雪之际，我请大家去相府赏雪梅。”说完，肖文卿转脸对刚才和崔婉珍说话的年轻夫人道，“婉玲，你那时候可方便？”
    赵夫人，原本的崔家六姑娘婉玲闻言立刻道，“文卿，你的热情我先心领了，我嘛，到时候再说。”崔家是京城最大的世家，崔家姑娘所嫁之人不是同样古老的大世家便是年轻有为前途可期的年轻俊杰。崔婉玲这个旁系嫡女，顺利地嫁给了一名五品官员。她已经怀孕五个月，像这种朝谒是可以暂停的了，只是她本性喜动不喜静，害喜过后胃口好精神好，便进宫朝谒了。
    她们这边说着话，没过多久，沉重的朱红漆大门向里面拉开，一名穿着蓝色太监服的中年太监尖着嗓子报时辰，高呼外命妇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众外命妇纷纷按照品阶排好队伍，等待站在最前排的五位一品夫人带领众人进宫。肖文卿认识了不少朝廷命妇，在众多差不多服饰的命妇中找到两名三品淑人，自觉得走向她们。
    “凌四少夫人，这边。”一名面容和善的中年妇人笑着低声道，主动招呼肖文卿站到自己身边。做官也是需要熬资历的，高品阶外命妇大多年过四旬了，像肖文卿这般年轻的三品夫人没有两个。被皇上赞誉的京城四俊，目前还只有肖文卿的夫婿身居高位执掌实权，甚至可以说她的夫婿在年轻官员中一枝独秀。
    “管夫人，谢谢。”肖文卿沉稳端庄地走到那夫人身边，点头致谢。这位是通政使管大人的妻子，是和崔家诸位姑娘走得很近的管家姑娘的母亲。管姑娘还待字闺中，如果她未来的夫婿官职不到五品，管家姑娘就和蔡佳玉一样只是敕命夫人，没有资格进宫朝谒皇后娘娘。
    在走入三品命妇当中时，肖文卿经过人数最多的五品命妇，望见那人群中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何老夫人。何老夫人出身侯门，在肖文卿离开何府时她还是三品淑人。她的夫婿何长青因为渎职罪，被皇上额外开恩之降为户部司务厅郎中。夫荣妻贵，夫婿被贬，妻子的命妇品阶也会降。如今的何老夫人只是五品宜人，和她大儿媳妇一个品阶。
    何老夫人无意间和肖文卿的眼神相撞，老脸立刻露出微微的尴尬。她知道肖文卿就是春喜，被丞相之子娶为妻后，就一直避免和儿媳妇昔日的陪嫁丫鬟相遇。只是京城就这么大，她再怎么逃避还是遇上了肖文卿。她现在庆幸自己以前没有对肖文卿做过什么，肖文卿也没有故意走到她面前炫耀。她是要给这昔日的丫鬟行礼，老脸还能见人？
    肖文卿看到何老夫人，也无意和她说话，心中只叹息世事无常。曾经高高在上，何御史府最尊贵骄奢的女主人，如今也泯然众命妇当中。何老夫人因为夫婿获罪降了品阶，所以虽然是五品诰封夫人，但有时候还要受品阶不如她的六七品敕命夫人们冷眼，日子过得很是不顺心。估计何老夫人也知道自己的夫婿官途到头了，皇上不追究已经是皇恩浩荡，现在只指望她的儿子能够摆脱他父亲的影响被皇上重用，晋升官职了。女子从夫从子，夫婿和儿子都是朝官的话，女子的诰封从高。
    想到何大公子何俊华，肖文卿心中摇头，此人承父辈余荫而已，自身能力不上不下，在普通庶民眼中算得上有才有貌的年轻俊杰，在同辈世家子面前只是平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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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命妇按照身份品阶排成队列跟着领路的司仪太监经过几重宫门来到昭阳宫。昭阳宫正殿雕栏画栋，朱红柱子明黄色的帷幕，太监垂头躬身，宫女脸色凝重肃穆，铺着红毯的玉石台阶两边半人高的鎏金龙凤熏香炉中，熏香青烟袅袅。凤凰展翅金丝楠木座椅上铺着黄色锦缎软垫，此刻空无一人。
    众命妇进入正殿，按照以往序位左右站好，等待皇后娘娘出来。肖文卿紧盯着前后左右的三品淑人们，如她们们一般行走站立，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晋江原创】
    不多时，大殿上后面有太监尖声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众命妇立刻转脸面向那声音的方向。一大群太监开道，拿着拂尘、沐盆、唾盂、香盒的众多宫女簇拥着头戴三龙六凤金冠身穿黄色大袖朝服披着金云龙纹霞帔的皇后娘娘缓缓走来。皇后娘娘扶着一名华衣大宫女的手坐上凤凰御座上，双手平放在胸前，雍容华贵至极。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命妇等皇后端坐凤凰御座后，齐齐向皇后娘娘跪拜行礼。
    高坐皇后宝座的皇后娘娘净白的面容带着温和亲切的微笑，等众命妇跪拜完后便道：“众夫人免礼平身。”
    “谢皇后娘娘。”众命妇叩首道，各自起身。年轻的夫人们动作迅速，像丞相夫人兵部尚书夫人这些六七十岁老人就起身艰难了。
    “来人，给一品夫人二品夫人们上座。”皇后见状便吩咐道。一二品夫人都是朝中老臣重臣的妻子，极少会出现年轻人。
    她话音刚落，在大殿后准备好的宫女们便鱼贯而入，将手中捧着的束腰锦缎圆凳按左右次序放好。
    “谢皇后娘娘恩典。”一二品夫人们起身，按照往日的习惯各自坐下。
    女人不议朝政，命妇们初一十五朝谒皇后是一种荣耀，聚在一起说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丞相夫人起身向皇后上奏，今日她的四媳妇肖氏进宫朝谒皇后娘娘了。由于她前一阵身子不适没有在受封后马上进宫叩谢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开恩免她失礼之罪。
    肖文卿刚抬脚，身边的通政使夫人便用手轻轻拱拱肖文卿的手臂，嘴唇轻蠕：快上前大礼跪拜。
    肖文卿知道她好意提醒自己，微一点头，从三品命妇中不疾不徐地走出来，拱手对皇后娘娘道：“臣妾，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凌宇轩之妻肖氏，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她说时，动作沉稳娴熟到任何人都无法挑剔地跪下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