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骇人

      自从上次与刺史发生正面冲突之后, 月儿便想到他会伺机报复, 但根据上次初见面时刺史的反应, 便知道他上面是有人的,否则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想到这里, 月儿早早地派人送信给临安的慧心, 请她派出最精锐的亲信快速到达泉州。
    同时, 月儿也派人严密监控刺史的每一个动作, 拦下他的报信文书,才避免了一场灾祸的发生。
    披荆斩棘回到了临安, 慧心早已等在城门处, 看到我们的一行人出现, 便策马奔驰而来。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将马停住,快步跑了过来, 人群中寻找着, 直到看到昆仑的身影, 一颗颗眼泪才止不住流了下来,昆仑忙从马上跳了下来,迎着她的眼睛看去,慧心破涕为笑,伸手拭去眼角的泪。
    月儿哼了一声道:“好了, 都安全回来了, 你们就不要再这里眉目传情了。”
    慧心瞪了眼月儿, 提了口气道:“赵月, 我又救了你一命, 快说你要怎么报答我?”
    月儿看了眼昆仑,打趣的说道:“大不了,我不叫你妹妹,叫你嫂嫂可好?”
    慧心立马会意,脸涨得通红,白了月儿一眼,心里却是欣喜的很。
    她走到我身边边走与我边说话。
    “知道你们在泉州不得安宁,我在临安也好不到哪里去。太子妃怀孕了,吃什么吐什么,史丞相急坏了,到处给太子妃找能吃得下的食物,可都不得法,还是姜贵仪给了方子,只吃了三日便不再有孕吐的症状,且能进些清淡的食物。皇上龙心大悦,因她正值盛宠,加上立此大功,皇上直接升了她为姜昭仪,这品阶上升的速度跟咱们的皇后娘娘可是有的一拼的。”
    月儿轻笑道:“太子果然厉害,此番回去定要登门道贺。”
    慧心撇嘴道:“太子妃本与太子不睦,但自从她有了身孕,态度明显和缓多了。”
    处理完福州事物,大家一道回了临安,贺兰王妃带着一众亲信上前迎接,好酒好菜招待,将众人安排妥当,拉着月儿要到另一个房间去了,月儿伸手我拉上。
    贺兰王妃咳了一声道:“我只想跟自己的儿子叙叙旧,你不会那么没有眼色吧?”
    我挣脱开月儿的手,嘴角支起微笑,给贺兰王妃作揖,月儿却紧紧拉着我的手,我对贺兰王妃说:“母妃,月儿在泉州发誓今后的每一餐都要和星辰一起,你若不答应,我就留在偏厅了。”
    “你……”贺兰王妃压下心里的火道:“好吧,跟我来。”
    这个饭厅是贺兰王妃专用的,我只来过一次,装修很简单,但却颇具匠心,丫鬟们陆陆续续端上来可口的饭菜,都是月儿爱吃的,他先给母妃夹一筷子,又给我夹,最后才给自己夹,王妃的眼神似乎要将我杀死,但我还是忍住,淡定从容的吃起来。
    贺兰王妃见气势上已经对我构不成威胁,便也将气沉了下来,转移话题道:“你们离开的这段子子里,府里还算太平,只是前几天,我在沈夫人处听说,秦钜将军已经向青婵提亲了。”
    “这很好呀,两人情投意合,就该在一起嘛。”
    “合着你早知道这件事了?”
    “嗯,他们初次见面还是我牵的线。”
    贺兰王妃将筷子放下,有些生气的说:“你明知道我很中意青婵这个儿媳妇,你还把她介绍给别人,是不是存心跟母妃做对?”
    “母妃大人,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今生我只会娶星辰一个人,其他人再好我也不要。”
    “荒唐,喜欢能当饭吃吗?你看看太子,起初不也不喜欢太子妃吗?现在怎么样?不仅拥有了史丞相这样强大的后盾,而且已经有了小世子,这不也挺好的吗?本来你上一次替她求情,保她性命,忤逆皇上已经很不好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
    “好了。”月儿将筷子放下,拉着我走了出去。
    一路上跟在他身后,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他骑着马载着我出了城,一路来到一个碧波荡漾的湖边,俯身下马,又将我抱了下来。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叹了口气说:“王妃的担忧不无道理,你的先辈诸多王爷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儿孙满堂了,作为母亲她一定很希望你和他们一样。”
    “明早我即刻进宫,向皇上禀明灾区的情况,趁此机会向皇上请求赐婚,念在这一次有功的份上,说不定会应允了此事。”
    “希望能如我们所愿。”
    嘴上这么说,但我知道,皇上本就不看好我们,再加上身边有姜昭仪这样的人在,更是难上加难。
    次日清晨,月儿天不亮便进宫,向皇上禀报此次赈灾的情况,皇上龙心大悦,但他只字未提在泉州遇险的事情,因为他觉得这样只会增加皇上的烦恼,不如不说。
    下朝之后,月儿跟随皇上从大庆殿一路到达端诚殿,说完具体事物之后,便提出赐婚一事,皇上没有应允,中途中姜昭仪送来药膳,听到皇上与月儿的对话,竟然帮着月儿说话,她说我是个才女,画工了得,还能占卜吉凶,说月儿打了几次胜仗都有我在旁边支持,说我们在一起会保宋部太平无忧之类的话。
    这些话听进皇上的耳朵里,他竟慢慢的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说可以考虑。眼下慢慢进入初冬,等来年开春的时候再办喜事,更有好兆头。虽然需要些时日,月儿已经很满意,至少皇上愿意考虑这件事,就有希望了。
    皇上的精神状态比离开的时候要好很多,满面红光,可能身边有了紫苏吧,身体一直有个人照应着。
    皇后娘娘一直视紫苏为眼中钉、肉中刺,生怕她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与她争恩宠,所以处心积虑与她做对,可惜她是从医的女子,对皇后的把戏一一识破,竟也拿紫苏没有办法,她也顺利的成为了姜昭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若不是初次见她在牢房里灰头土脸、破衣烂衫的样子,真以为她是一个天生丽质、精通医术的大家闺秀。
    翌日,有宫娥前来送信,说是宫里的姜昭仪思念好姐妹,想让我进宫与她相见,虽然内心极其抗拒,但她现在的地位,分分钟将我置于死地,我还是不要忤逆她的意思才好。
    行至皇宫内院,远远的便瞧见一个身着华丽衣裳的女子,被众多宫娥包围着,正在赏盛放的山茶花,看到这些山茶花总让我想起这宫里的一位故人,难免伤怀。却不知姜昭仪已经走到我跟前来。
    还是那位趾高气昂的宫娥,没好气的说:“见到我们家昭仪不仅不行大礼,还装作没看见是怎么了?”
    我忙意识到,低头作揖,回答道:“昭仪息怒,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她很爱山茶花。”
    宫娥许是在宫里待的久的,我一说她便明白是谁,看了姜昭仪,带着气愤的语气道:“你怎么可以在姜昭仪面前提那个短命的娘娘,也不嫌晦气,我们昭仪可是皇上的心头肉,怎么都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况且他可是戴罪之身,怎么能跟我们娘娘比?”
    “这位姐姐说笑了,我只是说我在思念一位旧时的姐妹,并没有拿她来跟娘娘比较,反倒是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
    “你。”宫娥语塞,只能悻悻的低头。
    姜昭仪伸手要她们退下,独留我一人在。
    许久,她才问道:“他,好吗?”
    “谁?哥哥吗?你还关心他?”
    “就算是老朋友,也可以问一问近况?况且我曾与他相濡以沫那么长时间。”
    这句话听起来多么讽刺。
    “劳烦昭仪挂心了,我回来的时候就去看过哥哥他活的很好,你应该很遗憾没有杀了他吧?”
    “这样就好,他对我应该死心了吧。”
    “你用的方式还真是过分,难道你嫁给了皇上,还不足以让他死心吗?非要伤害他的身体?”
    姜昭仪出乎意料的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许久她恢复了趾高气昂,眼角一条细纹弯上天去,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现在能有这样的日子,一定程度上都是你带来的,我可是对你心存感激,在皇上面前极力维护你和文王爷,希望你们可以在一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拉文王府做你的靠山,好让自己在宫里有恃无恐,没人敢随便动你。”
    “你倒是理的真切。你说的没错,在这个皇宫里没有人做靠山,就等着被折麽死,我亲眼看见一个刚入宫的小秀女,就因为端茶不小心烫到了皇后的手,就被活活的打死,我还知道一个小姑娘因为被皇上多看了两眼,就被皇后设计,跌落进荷花池里淹死了,我不想成为她们,所以我必须保护自己。”她苦笑一声说:“如果我留在你哥哥身边,他会保我衣食无忧,且一生只为我一人,没有人争宠,没有人陷害。”
    对于她这种喜怒无常,喜怒无度的作态,我要做的便是看戏,不随着她的情绪改变对她的看法,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谁知道明天再见到她又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你今天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听你说这些没头没尾的话吧?”我忍不住问道。
    “你救过我的命,我自然不会害你,只是在别人眼里,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些消息,我想还是有必要告诉你的。”
    “若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不要跟我说了。”
    她哼笑一声,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小声地说:“太子妃的胎像有问题。”
    “别胡说八道。”我大声叫道。
    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眉头一皱道:“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乱说?皇上让我负责给太子妃把脉,我怕自己能力有限便请我的师傅出山,他把了三次脉之后,才得出的结论。”
    “我听说史丞相府里也有一位很有名的大夫,难道他看不出脉象有问题吗?”
    “听说丞相府的那位大夫一个多月前出去游历了,至今下落不明,莫不是早就看出了端倪,怕惹祸上身,躲着不见吧?”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或许你的师傅把错了脉也不一定。你在这深宫之内还是自求多福吧,不要把这些我不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也不要因为这些与我无关的事情把我叫进宫里来,若我不小心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娘娘可就危险了。”
    说完,转身快速离开了她的寝宫。
    出门没有见到带领着我进来的小宫女,便凭着自己的直觉想要走出宫去,可我还是小看了皇宫的规模,不一会儿就迷路了,最要命的是周围连个能问路的太监、宫女都没有。
    只觉得身后撞到了什么人,吓得赶忙回头,不是别人,居然是太子。
    我忙俯身跪地,行礼道:“太子千岁。”
    “起来吧。”他随即伸手要扶我起身,我惯性的拒绝,他只能将手缩了回去。
    “太子息怒,我刚从姜昭仪那里来,不小心迷了路,所以才转到这里来的,若是冲撞了您,还您多包涵。”
    “我们不是朋友吗?说起话来怎么这样客气。”
    “星辰只是一个普通婢女,不敢自称太子朋友。”
    “既然来了,便是有缘,不如进殿一续。”
    “使不得。”
    我身体往后退,希望自己可以尽快离开,但还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
    “我说呢,怎么拿一件披风需要去这么长时间,原来是在院子里遇到美宫娥了呀。”
    她凑近,一看是我,脸上似乎瞬间充满怒气,将我的下巴抬起,伸手便要打来,太子一把抓住她高举的手,她没再动弹。
    我忙低头作揖,倒退着说:“太子妃息怒,切勿动了胎气。”
    她似乎瞬间柔软了一些,但抓着我的手始终不肯放开。
    “她只是迷路走错到这里,你不要难为她,让她走吧。”太子压低了语气说。
    “迷路,管事太监哪里去了?”她四下瞧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怎么,你住进王府那么久,文王都没给你名分呀,这要是以后亲事不成,谁还敢要你呀?”
    “扶太子妃回宫。”太子低沉却不失威严的喝令身后的宫人,他们应声,扶着太子妃便朝殿内走去,虽然她仍不甘心,但也怕失了体统,只能瞪了我一眼,推开奴婢,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给太子作揖,转身要走,就听到身后一声尖叫,太子妃摔了个底朝天,整个人躺在地上,几个奴才吓坏了,围着他不知所措,太子忙跑了过去,看太子妃面色苍白,捂着腹部大叫疼,太子忙将她抱起来,让丫鬟们赶紧去找太医来。
    丫鬟中的一个提高了点声音说:“可不能让她走,若不是她贸贸然闯进来,惊动了太子妃的胎气,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儿出现。”
    几个小丫鬟应和着,便上来抓我,太子早已抱着太子妃离开,我被小丫鬟们押着,站在一边。不一会儿几个太医便匆匆忙忙的赶去太子妃的房间,只听见里面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声,几个太医垂头丧气的出来。随着出来的还有太子宫里的管事嬷嬷,招呼一个小丫鬟赶紧向皇上通报此事,她看看我,又加上一句:“记得跟皇上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咱们太子妃讨回公道。”
    小丫头会意的离开了,我被几个人关进厨房边的柴房里,手脚都被绑着,蜷缩在墙角。闭上眼睛,想一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心里仿佛有些明白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怎样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被算计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几个丫鬟凶神恶煞的将我扭着送到太子宫里的大殿之上,皇上阴沉着脸坐在正中央,左边坐着太子,正用手支着自己的头,面露痛苦之色,身边的史丞相更是怒目圆睁,恨不得分分钟将我撕碎一样。右边是皇后和姜昭仪,她们小声议论着什么,见我进来,便将眼光投向我。
    几个小丫鬟像是要将所有的气撒在我的身上,用力将我推,整个人向前倾倒,双膝重重跪地,钻心的疼痛直插心脏,整个人仿佛被撕裂一般的,几乎要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