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营养剂的口味确实一言难尽, 但效果不错, 稍作休息, 再喝点热水，消耗的体力很快就补充了回来。
    停留了大概十五分钟的样子, 两人整理行囊, 继续赶路。
    这片森林极大, 放眼望去, 尽是粗壮高大的参天老树, 还有两条蜿蜒的山脉。
    出发前卡尔诺给他们发了一张地图, 上面标注了每个营地之间的距离以及主路线，当然, 还有另外几条备选路线, 看上去路程短些。
    不过顾橙子不打算去投机取巧，她和卡尔诺认识快一年了，多少了解一些他的脾性。
    这家伙平时性子温吞得像只树懒，很好说话，尤其是嘴巴里吃着食物的时候, 不论她说什么他基本都会同意。
    可要说真的什么都同意，又不太对。比如在一些原则性问题上, 他经常是前脚点头答应了，后脚就翻脸不认人了。
    记得有一回她感冒发烧，尽管吃了药后, 药效很快就来了, 可她躺在软乎乎的大床上实在不想出门, 想了想，便发短讯给他，说晚上请假一次。
    当时他怎么回的来着？貌似是干脆利落地回了一个好字。
    顾橙子还以为他终于有点良心了，没想到七点刚过，楼下门铃就响了。
    那宛若催命符的门铃声她至今还记忆犹新，门外那人似乎都牟足了劲和她干上了，一直按个不停，大有一种“你不开门，我就赖着不走了”的气势。
    忍无可忍，又担心扰民，还是下楼开了门。
    卡尔诺跟个门神似的，直挺挺站在门口，见她穿着睡衣，顶着鸡窝头出来开门，居高临下睨了一眼，随即二话不说，扛着她就扔进了飞行器。
    对！没错！就是扛！
    扛麻袋那种姿势！
    顾橙子被他一路颠得差点要吐了，胃里一阵翻涌的恶心，还没吐出口，就听他慢悠悠地说：“你要是敢吐出来，今晚我就把你扔在森林里。”
    顾橙子：“……”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有些回忆，想想都是仙人掌，扎得人心疼脸疼，反正经此一遭，她是再也不会相信卡尔诺的“一时心软”了。
    转念又想到地图上那几条捷径，顾橙子默默打了个红叉叉，表面上看着是挺诱人，可谁进去谁知道，没准里面就藏着埋伏，或者半路上挡了只拦路虎。
    保险起见，她还是老老实实走主路吧。
    临时驻地内。
    冬日的夜晚比起白天更加寒冷，守夜的军人却不见丝毫懈怠，顶着刺骨的寒风在雪地里站岗。
    能源装甲车内，数十幕监控画面整齐罗列在一面显示器上，如同放电影一般，将每个人的境况播放出来。
    有人惰性不改，依然在第一营地休息，有人不甘落后，半夜顶风冒雪赶路，有人贪心不足走捷径却遇上阻碍，不得不原路返回，还有人体力不支，一头昏倒在雪地里……
    “这个，带回来。”哈里斯指了指那个不省人事的男生，翡翠绿的瞳孔里看不出半点情绪，一字一句吐出来的话却冷淡而残酷，“成绩不合格。”
    凯恩板着脸，毫不犹豫地在男生名字后批了个零蛋。
    战场上需要的是勇夫，而不是莽夫。
    在没有准确的自我认识之前，全凭一腔孤勇冒然连夜赶路，结果体力不支倒在雪地里，如果在真正的战场，不仅他会死，连前去营救的同伴都会被拖累下水。
    又扫了两眼其他的屏幕，除了极个别偷懒的，大多数人的进度都差不多，地图上标的是大致方向，不是单指某条道，所以遇到一起的队伍并不多。
    几十副画面大同小异，要不就是赶路，要不就是睡觉，看多了就没意思了。
    哈里斯抿了抿唇，觉得有些意味阑珊，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控制住爪子，在总控板上轻轻点了点。
    接受到程序指令，监控大屏开始飞快滚动，而后跳出一副单独的画面，哈里斯虎着脸将它放大放大再放大，直到人物面部表情变得无比清晰，才心满意足地停手。
    凯恩看到监控中那张熟悉的面孔，眼皮一跳，下意识往旁边瞥了一眼，却只看到哈里斯精致的侧脸。
    显然，心情不错。
    “后面的人活干完了？”
    凯恩立刻收敛神色，正色答：“是的，按照您画的方位走向全部准备好了，需要让他们发来检查一下吗？”
    工程太大，时间又紧，做出来的效果有些粗糙，凯恩原本想把效果图放出来给哈里斯看看，可他一说完，空气就安静了下来。
    凯恩：？？？
    满头雾水的凯恩抬了抬眼，想再次征询殿下的意见，却见桌边那人一副请勿打扰的模样，全然忘记旁边还有个大活人在喘气。
    不知在画面上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狭长的眼睑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食指微屈着抵住唇瓣，似乎是想掩饰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不透露他的好心情。
    “……”
    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现自家殿下行为如此怪异，凯恩心中忧虑颇深，要是再这么下去，城堡的御厨是不是得换人了？
    入了夜，温度骤降，早上融化的雪水结成了冰。
    顾橙子艰难地将腿从厚厚的雪里拔出来，下一秒，却冷不丁踩到块光滑的冻冰，只觉得眼前一晃，瞬间天旋地转。
    “卧槽！！！”
    落后几步的温妮看到前面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惊叫一声，而后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仰面摔得四脚朝天，像只翻了壳的乌龟，半天没爬起来。
    温妮：“……”好想笑。
    积雪松软，顾橙子渐渐扑腾不动了，索性放弃挣扎，呈大字型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几分钟后，温妮使了吃奶的劲儿才将她拉起来。
    “橙子，有没有摔到哪儿？怎么这么不小心。”温妮帮顾橙子拍去衣服上沾着的碎雪。
    雪天路滑，她们脚上虽然穿着防滑鞋，但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不会摔跤，她走的时候很当心，有意放慢了步伐，顾橙子就完全相反，对这些小细节一点不上心。
    温妮顿觉心累，又担心她哪里摔坏了，忙皱眉问：“摔疼了没？要不要紧？”
    顾橙子摆手：“没有没有，皮糙肉厚。”
    “你还好意思说！”温妮没好气地瞪她，“还好才下了雪，不然你这一摔，恐怕得横着回去了。”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顾橙子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吃一斤长一智，放心，我接下来肯定不会摔了，我们继续走吧，离第三营地应该不远了。”
    “先等等。”温妮眼见她又要闷头往前走，急忙喊住她，然后四处看了看，在一棵树下捡了根粗树枝，削掉上面旁生的树杈，递来，“送你一条腿。”
    顾橙子愣了愣，伸手接过。
    树枝掉落在一棵四季常青的老树下，繁密的树叶挡住了降雪，所以摸上去还是干燥的。
    突然间，心里像是有团东西冒了小火苗，温度高得惊人。
    顾橙子握住那根简陋的拐杖，粗糙的树皮在掌心里擦过，沉默半晌，才说：“谢谢。”
    ……
    又是云开日出之际。
    清晨，一缕霞光穿过朦胧似幻的云雾，泼洒在天地间，枯落的古树笼罩在一圈圈金色的光芒之下，沉寂的黑夜彻底被驱逐。
    第三营地的环境比起第一营地要好些，数百万年的风蚀掏空了小半座山体，形成了一处巨大的天然洞穴，不仅能遮风避雨，洞内甚至还有一眼山泉，水流顺着岩壁一点点汇聚到凹处，叮咚作响。
    顾橙子和温妮并不是来得最早的，还有五六组人也到了，不过这些人里，她们是来得最早的女生队伍。
    看到忙忙碌碌的十来个人，顾橙子不由地松了口气，这证明她的推断没错，若是按部就班，每个营地都停下休整，那么挂科是板上钉钉的了。
    走了一个下午再加一整晚，双腿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随处找了块没主的空地，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一屁股就坐下了。
    撸起裤腿，极致的低温已经让小腿冻得通红，脚踝上也有些磨损破皮，总结四个字，就是惨不忍睹。
    连她这个糙惯了的人都如此，更别提娇生惯养的温妮了，脱掉袜子，脚后跟都磨出血了，伤口不大，但看起来十分骇人。
    兴许是心里也害怕，痛感更甚，她疼得直抽凉气，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
    顾橙子想起储存器里似乎有常用药，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一小瓶红色药水。
    看来卡尔诺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你先别动，水壶里的水喝完了，我先去接点水，把血冲干净才能上药。”
    温妮委屈巴巴地点头，这会儿倒是连骂人都忘了。
    接了一壶水回来，顾橙子让她自己动手清洗，有时候处理这种伤口，自己反而比别人更舍得下手，连带着药水一块放在她手边，自己则把储存器里的干柴火拿出来。
    昨晚着急赶路，也没用得上这些东西，现在倒是有现成的用，省得她再浪费时间去捡了。
    一回生二回熟，火堆很快燃烧起来，冻僵了的手指终于感受到温暖，顾橙子眯起眼，舒服地喟叹一声。
    那头，温妮已经上完药，穿好鞋子走过来。
    星际的医疗水平很高，药效发挥得快，涂抹完晾几分钟，药水渗进皮肤，伤口便不再疼痛。
    不过昨晚鞋子在雪水里浸湿了，长时间捂着伤口也不好，两人只能尽快做好准备工作，然后窝进睡袋里，将鞋子袜子挂在火堆边烘烤。
    和昨天一样，分工明确，帐篷搭好，一个人洗菜做饭，一个人烧水捡柴。
    这次路途长，捡到的百宝箱零零散散有十来个，每个宝箱里的东西都不多，但集中起来，够吃两三顿了。
    顾橙子洗完菜回来，和温妮一块把菜串起来，简简单单烤熟后，狼吞虎咽地吃完，疲惫的她们已经顾不上味道好坏，反正能吃就行。
    吃完手里的树枝棍往火堆里一扔，旁边插上架子晾衣服和鞋子，稍微梳洗一番，也不管旁边人朝她们投来的震惊目光，倒头三秒入睡。
    洞里其他人：“……”
    这动作熟练的，怕不是哪来的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