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璟慢悠悠的将茶杯茶壶都拢到自己这边，双手抱臂自下而上的瞧她道：“真聪明。”
    陆千凉恨恨的磨了磨牙，抬手唤道：“小二，上茶！”
    沈言璟一枚指腹大的小金锭子啪的一声按在桌面上：“小二，这一桌的茶水今儿个都不许上了。”
    店小二嘴角抽搐的蹭过来，在二人杀人般的目光之中巡回了两圈，终还是落在了那块小小的金锭子上，眼疾手快的抓了递到嘴边一咬塞进胸口处，又麻溜利索快的将几人桌子上的茶具收拾走，殷勤的道：“是！小的遵命！”
    “喂……”陆千凉唤人的声音一顿，突然身子向前一倾，扬手抓住的沈言璟的衣服领子怒道：“沈言璟！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霎时，离月起身，右手按在了腰侧的鞭柄上。沈言璟面不改色，墨色的眸子里倒映出天上的上弦月，街口处的灯笼和她的怒容。他一只手臂撑在桌子上托着脸儿，一只手手指轻轻地敲打在桌面上，节奏清晰而又明快。
    “我以为你已经消气了的。”他道。
    众人都望向这一边，向来忠心的京水也已从房顶上跃下来，一只手扣在剑柄上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离月的脸色更是红一阵白一阵，精彩的很。
    陆千凉只觉得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满心的怒气被他那一句话说的无处发泄了。她手指松了松，色厉内荏道：“谁稀罕你送来的那些阿猫阿狗！”
    沈言璟前倾了身子，突然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仰头在她的唇上一点，又起身将她从桌子的另一侧拉过来：“闹够了吧，卫将军府外人太多，今儿个同我回王府。”
    陆千凉与离月均是一怔。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拒绝，也不是挣脱沈言璟握着她的那只手，而是望向了一旁的离月。只见离月一脸心下了然与不可置信交错的神情，瓷白的贝齿轻轻咬着下唇，使得殷红的唇微微泛出一点儿白。
    离月微微启唇，似是要说什么，到头来却也只是一字未发。
    沈言璟一个颜色，京水会意，转身而去。不消片刻的时间，大批的禁卫军赶来，封锁了这一处小巷给几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谈话。
    事到如今，再蠢的人也应当看出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柯暮卿自觉走远了几步，京水也退下，当场只剩下三人。
    沈言璟拉着陆千凉上前一步，微微垂了眼：“未能达成我们的约定，我很抱歉。离月，正如你所见，我与千凉……”他声音一顿：“我与千凉之间就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她爱我，我也深爱她，此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
    “我不想听。”离月猛地上前，双手握住了他的衣襟，将额头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胸口上：“言璟，我不想听这些，你不要和我说。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都那么好，你若是不喜欢我经年留在苗疆，我不去便是，我留在京城陪你便是。言璟……”
    沈言璟无声的后退一步，就连最后一声安慰，最后一个拥抱都吝啬给予。她就是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时有无穷无尽的耐心与贴心，一般不喜欢了，便吝啬的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予。而此时，陆千凉是前者，而离月则是后者。
    风水轮流转，多年前求而不得的东西，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她的手中。
    沈言璟握紧了她的手，拉着她紧挨着自己站：“并不是，离月。很多年前我还不懂事，以为你救过我一命，我便应该以毕生的情爱回报你。可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大家也都明白，恩情不是爱情，爱情也不能用恩情来回报。这些年来，你我也都清楚，我们是不会有爱情的……”
    “怎么不会！为什么不会？言璟，我爱你啊。”离月哭的无助，仍是步步上前拉扯着沈言璟的衣裳。沈言璟步步后退，一直与她分开一臂的距离。
    次似的陆千凉，丝毫不觉得离月可怜。那本就不是属于她的东西，而她，也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有什么不对呢？
    昔年，她为了保命修炼毒功辗转求生，她却承着他的欢爱到处炫耀。而今，她承着沈言璟的欢爱，她离月也只是罪有应得！
    这世间的事情，又有几人说得清呢？
    “言璟，我求求你，我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还要我怎样呢？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也不求独占着你，你若是真的喜欢她，我也可以让你娶她的。”离月双手紧紧地捂着脸，大片的水泽自指缝处溢出，哽咽着道：“我只求你让我留下，我真的离不开你。”
    沈言璟却摇头：“对不起，离月。你懂的，爱上一个人之后，心中便再也放不下旁人了。”
    “可我怎么办啊！我也爱你啊！沈言璟，你要同她在一起，我怎么办呢？我们那些曾经怎么办呢？”
    一阵安静。
    陆千凉也别过头望向身边的人，在这件事中，她是个局内人，说得更明确些，她在旁人的眼中，是那个无耻的第三者。可此时，她只想做个局外人，她想看看沈言璟到底想怎样解决这件事。
    好一阵安静，就在陆千凉都以为沈言璟不会再回答她时，他道：“对不起，我会补偿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爵位，金钱，或者是整个苗疆。如果你愿意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所有阻止你即位苗疆祭司的人都会在一夜间消失，我也可以向帝请旨封你为苗疆广安郡主，世袭承爵，有生之年不必向天朝纳贡。”
    “只要你愿意，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应你。”沈言璟吐出一口气，道：“我的话永远作数，不管何时你来找我兑现这个承诺都是管用的。离月，对不起。”
    言罢，他牵着陆千凉转身欲走。
    “沈言璟！”离月突然唤他。沈言璟回望，却是离月一个耳光扇了过来，清脆震耳。
    那样大的声音，不用想便知离月用了多大的力气，只见沈言璟挨了一巴掌的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五个指印儿益发的明显。陆千凉下意识的半个身子挡在他的身前，京水也是自高空跃下，长剑出鞘抵在了离月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