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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画

      陆千凉过惯了恣意日子,早就不知道谦和守礼四字是哪座庙里的哪根儿葱了,一觉迷迷糊糊的睡到了午时。待一睁眼,便见屏风半敞,温暖的阳光自窗棂倾斜而入,窗下的红木桌台上的瓷瓶中还插了一枝新折的花儿。
    沈言璟正坐在矮桌前执笔写着什么,身姿挺拔的宛若青松,朱红色发带将长发高高竖起,衬的整个人精神且有朝气。心有灵犀似的,他抬眼,望到陆千凉后笑道:“可算睡醒了?”
    陆千凉抻了个懒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慵懒道:“我觉得我还能睡一睡,最近颇累,就好像怎么睡都睡不醒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
    “你不是医者么?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生病?”沈言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道:“说白了,不是病,就是懒。”
    陆千凉撇嘴,抓起床头上红景送来的亵衣和淡黄色长裙套在身上,对着镜子束了个干净利落的发髻。沈言璟已经开始首饰桌子上的笔墨,陆千凉咬着发带走过去,含混道:“你在写什么?京中的事情很急么?”
    沈言璟道:“没什么,随便写写罢了。”言罢,她便要将那张折好的纸张纳入袖中。
    陆千凉眼尖,一眼便扫到了那张纸并不是普通的信纸。送往京中的书信多由陛下秉笔先行拆看,是以用的信纸都是通用规制,沈言璟更是很少抓过什么纸便写。
    她心中疑惑,嘴上却不露,继续同他说着话绑发带。此外,却突然一个闪身凑到他身边伸手掏出了那张纸,抖了开来。
    沈言璟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只得无奈摇头:“你说你,想看直说便是,抢什么抢?”
    “我要看你就会给我看?”陆千凉反问。
    沈言璟斟酌半晌,果断摇头:“当然不会。”
    陆千凉道:“那不就得了。”她一边说话,一边展开那张白纸。只见线条勾勒出她的模样,和衣而卧在床榻之上,如云的长发铺展了大片的枕席,桌上的花枝开得娇艳。
    夫君闲来无事绘一绘妻子的睡颜也算是闺房之乐,可莫名的,陆千凉看到这幅画却腾的一下羞红了脸。她将纸张折了折收起来,色厉内荏道:“谁叫你画的!没收了!”
    “你好没道理,一张画而已,也值得你这般?”沈言璟瞧着她,终还是叹了口气败下阵来,上前去抱她:“好了好了,你说没收我又没同你抢,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陆千凉哼哼两声,取了火折子点燃烛台,将手中白纸尽数烧毁:“呐,我没说不准你画,你若是想画我,不如待我换上好看的衣裳,梳一个好看的发髻,再摆一个好看的姿势。就算是我生的美,你也不能这样欺负我不是?”
    沈言璟默了一阵,垂下头望着她的眉眼,终还是笑了开来:“你说的,你烧了我的一幅画,便得赔给我一副。”言罢,他将陆千凉拖到院子里,脚尖儿一点将她带到树上,又摘了一朵白花儿别在她襟上,扶着她坐好道:“等我去取笔墨。”
    当日,千府的小厮侍女都看到了这样惊奇的一幕,刚回府的大小姐坐在树杈上凹造型,不时问上一句:“你好了没有啊!”
    而新姑爷沈言璟则执画笔一笔一划画的仔细,足画了一个时辰,才搁下笔捻起画,唤侍女找人裱起来。有胆大的侍女扫了一眼,只见画上一名黄衣女子扶枝而坐,纤细的指尖拈着花枝,前襟上还别了一朵。那女子模样与大小姐一般无二,侍女一时间竟分不清楚,那画是以大小姐为模子誊撰而成,还是大小姐其实是画中走出的画中仙。
    用罢午饭,红景提议带二人出去转一转。
    陆千凉不大想动,倒不是她懒,而是千和也想要跟着。这一次回千府,千和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巴结沈言璟,各种意思无非是想要再回京城。沈言璟不感冒,他便想方设法的来寻陆千凉。好在沈言璟早就同她说了这事,沈言璟走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不给千和留有一点儿余地,倒也避了开。
    此番红景提议,大夫人也饶有兴致,千凉却也不好拂了母亲的意,只好同去。千和没带太多的随从,只带了两名小厮与随身伺候的红景,一路上亲自为沈言璟介绍着当地的风土人情。
    都说抬手不打笑面人,更何况这笑面人还是她这具身子名义上的亲爹,如此便更打不得了。陆千凉一路上观花望景,竟有了一种赴鸿门宴的感觉。
    行至镜湖湖畔,行人漫涌,二人挑着面具时,喧嚣的人群突然从中分开,直通往二人眼前。陆千凉将一副桧木面具扣在脸上,低声道:“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整出点儿幺蛾子出来都对不起他的为老不尊啊。”
    “还有这么说亲爹的。”沈言璟指了指陆千凉拿着的饕餮面具,付了店主人一片银叶子,抬眼便见一队人马径直向他们走来。
    为首的江南知府一身青色官服,头戴双耳乌沙,行至二人身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扣头道:“下官江南知府应为臣,参见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岁千岁千千岁向来是用以向皇后娘娘行礼的,此时加诸到沈言璟的身上倒也喜感。他一个皇叔干着皇帝的活,操着皇后的心,担着太子的警惕,用来形容他也在恰当不过了。
    沈言璟不急着唤人平身,他惯爱拿架子,此时被戳穿了身份也不意外。刚收了沈言璟一枚银叶子的小厮瞪大了眼睛,突然膝盖一软叩拜在地。知府应为臣倒也是个长了脑子的,见沈言璟未唤人起身,倒也看清了几分门道,忙有呼到:“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恩,平身吧。”沈言璟一袭黑衣,袖角绣了双道条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皇室养出来的贵气:“知府来得正好,本王此番待帝巡查至江南,还请知府配合些。”
    应为臣面色一黑,意味深长的望了千和一眼,忙应道:“谨遵王爷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