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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孟浪

      好一阵,沈言璟才消受了肺腑之中针扎火燎般的抽痛,扶着墙壁站直了身子。
    墙壁彻骨寒凉,那寒意顺着指尖透入肺腑中,冷的像是寒冬中凛冽的风雪。他倚着墙壁喘了好一阵,才一步一挨的走到最里侧的那间牢房。
    天还未亮,那人却已经起了。
    她气色不错,想是见了沈季平,整个人都笑开来,像花儿一样。牢门大开,光亮照进来。她披着他的外衫走到牢门前,双手抓着栅栏道:“今天加餐么?”
    沈言璟苦笑一声,唤人开了牢门走进去:“你除了吃,还会不会想些别的?”
    陆千凉耸了耸肩,见他没给自己带东西便走到床边坐了下去:“我被关在这儿,除了想着吃饭睡觉还能想什么?呐,天还没亮呢,你来做什么?”
    沈言璟没好气的将她从床上拖起来,自己躺了上去阖上眼道:“借你着儿睡一觉,天亮之前把我唤起来,千万别忘了。”
    “仁寿宫的大床不够你睡吗!我就只有这么一张床你还跟我抢!”陆千凉双手掐腰吼道,想了想,又道:“对不起啊,刚刚季平同我说了,那簪子不是你搞的鬼,是有别人意图陷害我,那日是我冲动了,我和你道歉。”
    “你倒是信他。”沈言璟眼也不睁的道:“自然不是我害你的,我害你又能有什么好处,最后麻烦的还不是我自己?真正害你的人,还在外面风花雪月逍遥快活呢。”
    他一只手死死地按住小腹,半个身子都蜷起来,试图缓解一些难忍的痛楚:“千凉,我说我不会害你,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信不信?”
    陆千凉倚着墙角坐下,答道:“我倒是想相信,你肯救我我很感谢你,但有些事我是一生一世不会原谅的,除非……”她顿了顿,又道:“罢了,说这些做什么?人是能被权势熏黑双眼的,我想你不是那样的人,如有朝一日你真的变了,那也有我这个师姐几分责任,若是可以,我不会放着你不管的。就算是日后你落魄了,我和季平也不会不管你。呐,就当是报答你这一次帮我吧,我这个人从不欠人人情。”
    “但愿吧。”她倚靠在床边,背对着他屈膝而坐。他侧躺在床上,正对着她的后脑。
    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啊,蠢到永远不会提防这世界的恶意,对谁都是如此。就像她,敢如此将后背留给他。她难道不知道?只要他轻轻一捏,她就会因此丧命。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若是没有他,她在这京城之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言璟缓缓的抽了两口冷气,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顶,只是一闪而逝的动作。陆千凉敏感的转过身怒目而视:“你摸我做什么!”
    “稻草。”沈言璟道。
    陆千凉撇了撇嘴坐了回去,自己嘟囔道:“你们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像是没住过这样艰苦的地方。你晚上若是冷了记得唤我啊,虽然我也没办法,但至少也让我知道。哎,你刚刚说害我的人还在逍遥法外,你知道是谁了?”
    沈言璟困得不行,只想安稳的睡上一会儿,索性敷衍着答道:“知道,但暂时拿他没办发。”
    “原来你都知道啊,看来你也不傻么。我在就告诉过你,离月不是什么好人,她很会扮猪吃老虎的……哎……你真睡了?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睡上一觉了?都说少年人睡一觉包治百病,可他一闭上眼,便是他一剑钉到陆千凉心口上的一幕,便是城门口处,她一剑洞穿他心口的一幕。
    血淋淋的,硬生生的,冷冰冰的,像是要劈开他的肺腑。
    原来,这么多年来,他睡得最安稳的地方便是她的身边。纵使她眼中丝毫没有他的位置,除却那神邸一般耀眼的沈季平,天地万物不过是陪衬,可他依旧甘愿做那沧海一粟。
    沈言璟想,他一定是疯了,还疯的不轻。这世间环肥燕瘦,只要他想,那个姑娘不会上赶着投入他的怀抱?就算不会,那他勾一勾手指,还有什能拒绝得了他的权势地位还有财富?可就是有那样一个人,任他跪着哭着求着,也不肯停下脚步看他一眼。
    他守候着他的梦想,她追逐着她的太阳。
    趁着他还年轻,还有力气,又如何不能陪着她再疯狂一次呢?他年纪不小了,走过了这一遭,他也是时候收心,与离月完婚了。
    墙壁上木板的缝隙透过几缕阳光,而那个他嘱咐着叫他起床的人却还在睡着。
    还真是不靠谱啊。他真不应该相信她。
    腹部仍是痛着,沈言璟略做调息,坐起身来。陆千凉倚靠在床边打着瞌睡,一缕碎发垂至眼前,掩住了眉眼。
    他翻身下床,顿下身来拨开她的额发,终还是忍不住,凉薄的唇落在她的额间,轻轻地一触。
    那感觉像是会上瘾一般,明明是灰头土脸,可他却尝出了些许甜味。
    “恩……”陆千凉微微动了动,沈言璟紧忙别开脸,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和膝弯将她抱起来,轻轻地搁在床上。
    陆千凉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你起了啊……”
    “我去上朝,你继续睡。”言罢,他犹不放心似的,趁着她不清醒时给她拢了拢身上搭着的他的衣袍:“天冷了,待会儿我让狱卒来给你燃个火盆,想吃什么?”
    她嘟囔道:“排骨。”
    “没出息。”沈言璟一声轻笑,手指轻轻地滑过她的额头:“我走了。”
    就像是早起工作的丈夫对懒床妻子的闻声暖语,沈季平也会对他如此么?偷香窃玉之事果然是这世界上最刺激的事情,他宫中储着一位未婚妻子,现在又来觊觎别人的夫人。这是若是叫人听了去,像是要嘲笑他沈言璟孟浪吧。
    那又如何?以他的权势,这世间又有几人敢忤逆与他的?孟浪便孟浪吧,爱都爱了,现在后悔便来得及么?
    人活一世,谁还不疯狂那么几次?